跟過去說再見不易

人活過大半生，經過的事情都已多是往事。不知道腦袋還有多長的時間清楚，我怕“人沒死，腦袋就不中用了”。我媽活到了九十五，不過她生命的最後七年是在老年癡呆裏度過的。我盡心盡力了，但在母親去世前，我沒能趕回中國，讓她拉著她最疼愛的幺兒的手告別這個世界，我一直心裏遺憾。

往事有時如烟有時不如煙最讓人煩，昨夜夢見了一九六九年吃的紅薯，四更胃酸肚疼，在床上打滾，沒引發心梗。我不怕死我怕疼。清醒（疼有時幫助清醒）幫著疼痛離去，清醒后滿腦門子是冷汗。狗的白天與黑夜是一樣的嗎？我家有條可愛的老狗，整天都在地上全身體地臥著瞪著兩隻曾經的宛若秋水的眼睛。人的白天與黑夜天差地遠？曾經吃過的，經過的，體會過的種種都可能是夢。年輕時做夢多夢見好事；而老了做夢多是壞事。爲什麽呢？

現在美國的網絡中文世界亂糟糟。《文學城》和《萬維網》裏的圖片廣告煩死人，讓人難得能消停地讀篇文字；油管（YOUTUBE）裏是什麽都有，亂七八糟的的普通話，隨處可見的假新聞，“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大拿們。在幹嗎？為掙點錢？“打開小鈴鐺”，開始倒還新鮮，弄一弄就胡來了，中國人的創造性是天下無敵。我有事兩無（有點無奈，有點無聊）。我最痛恨假電影。明明是十幾年前拍的電影，改個名字就成了二0二五的新電影。《決戰野人山》。

這些年中國人聼豬頭豬習的話：堅持底綫思維（什麽），撒謊張嘴就來，幹什麽都沒有了底綫。吹牛的川普總統卻熱衷和中國商定貿易協定。美國也真需要中國製造的便宜貨。但是中國的可怕之處是賺了美元搞軍備，也不知道哪天中國能把美國打趴？

我不關心中國已經有些日子了，媽死了，我在中國就什麽都沒有了。“人生長恨水長東”，那是被俘皇帝的感慨。我肉身在美國的快四十年，感覺是“幸福更多”，因爲美國簡單自由。

新中國難形容，從開頭就沒譜，權力-金錢-權力，上下左中右，東南西北中（重要的字說兩次），黨管所有，從上至下統管前無影。新中國的人生跌宕起伏，大概王八蛋都喜歡跌宕起伏。紅代代。

七十六年過去了，難忘一九七六。黨領導瞞天過海，掩耳盜鈴很成功。辯證思維，來回實踐。不知道中國現在的情況。老頭老太鶯歌燕舞，年輕男女光棍剩女。做夢常想起文革，每天早上的大喇叭一聲巨響的“哭嗵”，“他為人民謀幸福A”，“忽而還有”。一個自然現象就和一個大耄聯係到了一起。

我在新中國生長到”三十功名沉與土”，碰上唯一的好運是一九七七年底攷大學。后來碰上一點好的時代是可以勇敢地自己去尋找“雲和月”。在中國，人要想日子好點，只有從政和弄錢，我都不行，想好好地教個書過不挨餓的娶個媳婦生個娃的平淡日子都難。

美國簡單自由，活到退休，日子做到了想吃什麽吃什麽。轉眼又到了“夏來東去”的時候，弗吉尼亞的新家已經比拉菲耶特的老家規模大了。老了搬家搬三年，日子麻煩是因爲結婚過日子？年輕時做夢都是夢見了媳婦。四十年啷里格啷，眼見著就要離開住了三十二年的地方。

搬家是和過去說再見的好辦法。一邊買買買，一邊扔扔扔，這就是人生。今年的老臉上開始有了老年斑，老年斑是不是和年輕時曬太陽太多有關？想起“人間出現雙太陽”的時代。一九五九年，天安門前人民英雄紀念碑落成，郭沫若寫詩一首：廣場浩蕩人如海，豐碑巍峨人變矮。人間出現雙太陽，天上地下放光彩。TM的什麽玩意？

小時候的記憶真好，老了腦袋裏開始有了空洞。好在老了清閑，想不起來的東西就不去想了。美國的歷史在東邊，未來的日子裏我打算好好去看看美國歷史裏那些有過故事的小城。唯一還想出美國看看的地方是台灣。老婆這些年在常回家看，她的母親已經是九十六嵗了。“無母則無吾之今日；無吾則母無餘生”，母女相依，愛的傳承。仿《陳情表》裏的句式鼓勵太太盡孝，大姐是弟弟妹妹的榜樣。三個兒女齊努力，幫著媽媽活到一百嵗。

人跟過去說再見很重要，不容易。慢慢變老，前邊是完，不着急。

5、13、2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