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爱小说:风云赋
红叶 作品
第108章 上海之行
凌水仙并没有听从姐姐的话,她仍然时常会去鸿福杂货店,有时是买东西,有时是
与董振麟攀谈闲聊,或者帮忙整理货架,俨然半个店员,一来二去,两人已经很熟
了。
妻子过世,两个女儿都没能陪伴身边,董振麟平日的生活也是寂寞的。随着年龄增
长,身体衰弱,他也越来越依赖秦风的照顾,将他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般看待。
醉翁之意不在酒,董振麟心里当然知道凌水仙是为了见秦风而来的,只是表面上佯
装不知而已。他也希望秦风和凌水仙能成一对,但姻缘这事勉强不得。
就像民间所说的,月老红线拴在一起的,即使远在天边也终究有一天能成眷属;月
老红线不拴在一起的,就是近在眼前也无缘做夫妻。董振麟对此也无能为力,还得
倚仗那位月下老人做工。
三年以来,每次秦风写给褚文辉的信都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上面写着“ 查无此
人。”
秦风的心中疑惑,褚文辉即使搬家了,也应该通知他一声。他隐隐觉得褚文辉也许
在有意回避着他,这是什么缘故呢?
联想到沈云飞失踪后,他曾经到上海去找褚文辉询问时,褚文辉冷淡疏远的态度,
简直像变了一个人,秦风越发觉得其中有蹊跷。
秦风想再去一次上海找褚文辉问个明白,但苦于形势严峻,黎明前的黑暗痛苦而漫
长,三年之间他每天都在水深火热中挣扎求生存,勉强养家糊口而已,迟迟未能成
行。
如今抗战胜利,局势好转,他也稍有积蓄,心中筹划已久的上海之行终于可以付诸
实施了。
这天,赵鸿志迎来一个意外的来访者,看到秦风的出现,他惊喜万分。
“ 秦先生,我们终于等到了抗战胜利的这一天。”两人紧握双手,打量彼此良久,
感慨万千。
“ 赵大哥,这几年你过得怎样? 家里人都安好吧?” 秦风关切地问。
“ 我的母亲得病去世了,她老人家这辈子担惊受怕,吃苦受累,没享过一天福。”
赵鸿志苦笑:“ 建筑公司解散后,我就做些装修,木工之类的杂活,勉强养活老
婆孩子。秦先生,您呢?姑姑怎么样? 孩子们都好吧? ” 他一直尊称秦风为秦先
生,视姑姑和孩子们如同自家的亲人一般。
“ 姑姑和孩子们都好。铭宝这孩子除了念书外,还加入了一家银星歌舞团做学员。”
秦风微微一笑说。
转眼之间,草木发芽,茁壮成长,孩子们自有他们旺盛的生存能力,在不知不觉之
中就长大了。
“ 秦先生,你回上海来吧。咱们重新开一家建筑公司,孟超、还有其他的兄弟们就
盼望着你回上海呢,没有你,就像没有主心骨一样,难以成事。” 赵鸿志说,他抬
起眼睛来热切地望着秦风。
秦风离开上海后,赵鸿志和孟超也曾经尝试过开建筑公司,但看人挑担不吃力,等
到两人真正经手时,才知道有这么多事情要操心,谈合同,催付款,处理工地事故,
对付贪官污吏等等,这些他们都不在行。
两人忙得焦头烂额,顾此失彼,这时才深深意识秦风是多么难得的商业人材。千兵
易得,良将难觅。他们的建筑公司运营不善,亏损严重,只短短的一年就关门大吉
了。
秦风摇摇头,缓缓说道:“ 叶落归根,姑姑还是想回老家香港。广州只是权宜之计,
等到香港局势好转,我们一家人还是会回到香港去。”
“ 秦先生,沈公子有消息了吗?” 赵鸿志关心地问。他知道这几年来, 秦风一直
在苦苦地寻找沈云飞的下落。
“ 没有。” 秦风的眼光黯淡下来:“ 我这次来上海,就是为了这件事,想看看能
不能找到新的线索?上海滩如今有什么新闻吗?”
“ 上海滩如今最大的新闻就是刘霁群和他的老婆唐雨姗那对狗男女以汉奸罪被关进
监狱里了,等着被枪毙,真是大快人心。” 赵鸿志忿恨地说:“ 这对夫妻狼狈为
奸,倚仗着日本人的势力气焰滔天,这几年在上海滩作恶多端,公报私仇,残害无
辜。刘霁群的老婆唐雨姗,那可是个出名的邪恶女人,坊间私下里流传着许多关于
她的恐怖传说。听说她在自家的花园洋房里私设地牢,心狠手辣,暗地里害死了不
少人。就连她丈夫怀着身孕的情妇,她也没放过。”
秦风点点头,善恶终有报,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也是在预料中的事情。
两人又闲聊了一阵,秦风起身告辞。
赵鸿志挽留:“ 来了上海,就住在我家吧。”
“ 不用了,我住旅店,交通方便,就不打扰你了。” 秦风说。
他总是这样体贴,为人着想。赵鸿志送秦风到门口,望着秦风离去的孤独身影,心
底模模糊糊地浮起怜悯和同情。他知道秦风和沈云飞情同手足,比亲兄弟还亲。
一直望到秦风的身影转过了街角,再也看不见了,赵鸿志才关上房门,叹了口气。
他自言自语地说:“ 可怜沈公子,就这样莫明其妙地失踪了,连尸骨都找不到。”
秦风来到了黄浦江边,沿着岸边,他茫然地挪动着脚步。
差不多每个城市都有一条母亲河,蜿蜒地流过, 滋养着大地。上海有黄浦江,广州
有珠江,江景虽然不尽相似,但每条河里都有水,所有的水都是相似的,相通的。
唯有颜色和清澄度的差异而已。
触景生情,秦风想起了和沈云飞并肩走在珠江岸边谈心,走在黄浦江畔聊天的情景,
只要有沈云飞陪伴在身旁,他的心就定了。
只要他们在一起,无论到天涯海角,沙漠戈壁,他的心都是安定的,到哪里都行。
而这几年,他的心却是一直是空荡荡的,凄惶不定的。
秦风缓缓地走着,朦胧的夜色降临,他凝视着波光荡漾的河面, 浪花拍打着岸边,
轻唱低吟着,一波又一波地涌来、退去。
“ 你在哪里?”秦风轻轻地问,答案无非是两种:沈云飞仍在人世间或者是已经离
开人世间。
人死亡之后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吗?那个世界怎样?也有战争,杀戮,痛苦, 悲伤,
忧愁,生离死别吗?还是比这个人世间美好?不知道,也许只有到了死亡真正来临的那一天才知道。
无论如何,他绝对不会放弃的。 活要见人, 死要。。。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秦风不由得仰头问天,喊出声来:“ 你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
他的呐喊声被江上的风卷走了,消失在无情的波浪之中。
忽然,秦风听到不远的地方发出响动,原来是一对年轻的少男少女,正紧紧搂抱着,
女孩儿依偎在恋人怀里似一朵不胜娇羞的水莲花。
显然,他的喊声惊动了他们,秦风听到那女孩儿抬起头来,在悄悄地问:“ 这人怎
么了?”
“ 这人在发神经病吧,不要理他。” 男的说,又将女孩儿紧紧搂在怀里,两人心
无旁骛地亲吻着。
无论在哪里,如何在怎样艰难的环境中,爱情的火焰照样熊熊燃烧,一代又一代,
永不熄灭,荡气回肠。
秦风摇摇头,又陷入沉思中。天空上没有一丝云彩,灰蒙蒙,阴沉沉的,也许暴雨
将至了。。。
监狱里,唐雨姗坐在床上,她掏出了一面小圆镜,注视着自己。
单人牢房的空气中充满着一种腐朽肮脏的味道, 木板床上的被褥破烂不堪,这与她
以前荣华富贵的生活环境简直是天壤之别。
果然人的适应能力是无穷的,三五天后,她竟也渐渐习惯了。
没想到会憔悴成这样,镜子中的自己仿佛一朵开到秋后即将凋零的花,在枝头颤颤
巍巍,孤苦无依。 往日洁白如玉的肌肤显出残破的瓷片般青灰色,曾经明媚如秋水
的眼睛也似蒙了一层灰尘,失去了照人神采。
“ 我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 唐雨姗注视着镜中人,喃喃自语,感觉如此陌生。
自从入狱后,唐雨姗就没有再见过丈夫刘霁群。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
丈夫只求自保,推卸栽赃了不少的罪状在她身上。
没有任何亲朋好友来看望过她,除了父母之外。
树倒猢狲散,手下人包括她的心腹吴燕和齐莺都已经跑得无影无踪,所有的亲戚都
迫不及待地与她划清界限。那些往日得过她好处的官员,生怕受牵连,更是迫不及
待地盼望她早日被处死。
昨天母亲来看望她,只是悲伤地流着眼泪。唐雨姗发现母亲似乎陡然衰老了许多,母亲平日里养尊处优保养的好,如今鬓边丝丝银发闪耀,脸上也多了忧愁的
皱纹。
唐雨姗心酸不已,但如今事已至此,自知罪责难逃,再说什么也太迟了。
“ 爸爸呢?”
“ 他的头疼病犯了,等他病好之后就来看你。”
母亲抱住了她,哭泣不止。
唐雨姗安慰道:“ 妈妈,别哭了,我在这里一切都好。 ”
母亲打开包袱, 里面是带给她的食物和衣服。
又说了几句话后,狱警就冷着一张脸过来通知:“ 时间到了。”
母亲面色顿时变得苍白,临走时肃然说:“ 姗姗,妈妈会想办法为你减刑的。你要
好好的,妈妈下次再来看你。”
唐雨姗心中无限哀伤,怀着诀别的念头,却又勉强笑着叮嘱母亲道:“ 妈妈和爸爸
保重身体,你们平安无事,我也就放心了。”
母亲终究依依不舍地出去了,频频回头,用手帕拭着眼泪。
“ 妈妈!” 唐雨姗呼唤了一声, 在心里说:“ 永别了。”
次日早晨狱警来例行检查时,发现唐雨姗已经吊死在牢房的铁栅上,她的面容惨白,
身体僵硬,毫无生机。
哪儿来的绳索? 原来是她在深夜乘人不备将衣物撕破,扯成长条,做成绳索,将一
头拴在铁栅,一头套在自己的脖子上。
狱警轻蔑地斥了一声:“ 畏罪自杀,死有余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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