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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的螳螂

暖冬cool夏 (2025-09-20 16:05:34) 评论 (21)

几年前,螳螂就曾出现在我家后院。那时单反相机还没坏,我拍下无数张它做祷告状的照片,也录过它捕食苍蝇的瞬间。请看五年前《九月小记》里的照片。

因知它是益虫,所以当某人绘声绘色讲述它“谋杀亲夫”的传说时,我只一笑置之。它就像蜥蜴,都是生存在我家后院的小生灵。

它们并非年年都来——或者更准确地说,并非年年都被我看见。

今年六月中旬,我又在后院发现一只幼年螳螂,它通体青翠,静伏于土豆苗郁郁葱葱的叶丛间。不过一周多后,它便没了踪迹,不知生死。





转眼入九月。后院阳光明显斜了几分,曾经绿意盎然的藤蔓渐染秋黄。一日,我正俯身整理层层叠叠的黄瓜蔓,伸手欲掐冗枝时忽见叶上患有白枯病。正要缩手,却瞥见另一段叶茎上伏着一只灰螳螂——一只已成年的螳螂。



还是头一回见到灰螳螂(以往所见皆是青绿色),也不知它是否即六月曾现身的那个小家伙,是否随季节换了衣裳。自此,每日挪动那大缸时我都格外小心,生怕惊扰了它。晨起踏进后院,也多了一桩事:总要寻一眼它的踪迹,顺便用手机记录它的身影。常见它不是静卧叶面,便是藏身叶背,有时还会爬上旁边那根绿塑料杆子,或直立或倒挂,仿佛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恬然自得。

约一周后,某日忽见黄瓜藤下悬着的螳螂身形消瘦、色泽苍白。定睛细看,竟是一具空壳——原来螳螂也与蝉类似,藉蜕皮实现成长。我按捺住心中兴奋,目光急扫四周藤蔓,果然在不远处寻见蜕变后的真身:它似乎大了一圈,青灰间杂,光影流转间,绿翼透出几分澄澈,头与上半身仍是灰调,静默栖止。





回到书桌前,我急忙上网查阅螳螂蜕壳的习性,才知它一生须蜕皮五次。也偶然读到,螳螂在某些文化中被视作吉祥的象征。想起女儿最近正谋新职,本周有个面试,我便将照片发给她,告诉她螳螂蜕壳的消息——本以为爱动物的她定会如我一般惊喜。

不料一两分钟后,手机叮咚一响。女儿回复了两个字:

“恶心。”

短短二字,将我涌到嘴边的寄语生生堵了回去。本想借这吉祥物预祝她面试顺利,却暗自庆幸不曾说出口。



女儿为何不喜欢螳螂?是因为它三角头型显得有些诡谲?抑或它镰刀状的前肢令人不安?是动漫塑造的反派形象导致,还是她天生就对这类昆虫无感?不禁想起我自己——曾因松鼠偷食后院果实而心生厌恶,女儿今年买的挂历却是满目都是松鼠。想来人大抵总是依凭各自先入为主的好恶,去评判世间万物。

那只刚蜕壳时半灰半青但很快全身又重新披上灰袍的螳螂,终在一日离开了黄瓜藤丛。或许是因为我拍照时不小心打了个喷嚏,惊动了它,令它觉出此地不宜久留。那个阳光午后,我满怀歉疚地目送它爬上高高的绿色塑料杆,昂首探寻新的栖所。最后一次见到它,是在丝瓜叶的背面,之后便再无踪跡。





唯有那一袭空壳,依旧半悬在黄瓜叶下,像是在证明它曾来过,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