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草鞋

爸爸的草鞋 名博

Inge 其人 (二)

爸爸的草鞋 (2025-06-22 13:51:59) 评论 (0)
Inge个子娇小,皮肤白皙。她说话干脆,语速快,就像大部分非母语国家的人说话一样,语调多少有点生硬。 但她做事利索整齐,走路轻盈矫健,特别是那双眼睛给我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


人老珠黄这个词,我常常认为40岁以后就可以用。 Inge 虽然白皙,但脖子周围、面颊上的皮肤松弛褶皱一看就是70以上的岁数了。

这个年龄难道不应该眼球浑浊吗? 可她那双镶嵌在高鼻梁上方的眼睛却是那样的清澈有神,当她以探寻的眼光与你对话时,甚至恍惚间觉得注视你的是一双懵懂天真的眼睛。

我们边喝咖啡边聊天。Inge 毫不掩饰地说:她很喜欢中国人。中国人非常勤奋、能吃苦,是世界上最聪明的民族。

勤奋,能吃苦,绝大部分中国人都是,当之无愧;是不是世界上最聪明,不好自诩,至少我自己不聪明。但既然Inge这么热情夸赞,只要犹太人没意见,我也没啥意见。中国人这么多,掺杂一两个笨蛋拉低不了整体智商。

一个下午,Inge谈兴不减。

她说起了自己从前在德国的生活,家族有中型制造业企业,生活优渥;一次不期而遇,认识了当时在德国服役的美国大兵Victor 。在年轻的Inge眼里,当时的Victor有点像魂断蓝桥里的罗伊,把她迷的不管不顾,甚至放弃了在家族企业里的工作,追随Victor来到了美国。

然而,除了她心中的罗伊,美国的一切都不是她喜欢的。她不喜欢美国文化,不喜欢自由散漫,更不喜欢美国政客的虚伪,说一套做一套。

说得激动时,她劝我改国籍,加入美国。我问为什么?她反问:你不知道希拉里已经宣布竞选美国总统了吗?赶紧加入美国,投票希拉里!

她接着说,很快,这个国家就是女人说了算。从此以后女人告诉男人where to go what to do 。女人比男人可靠。

Inge清澈的眼眸里散发着光,Pam听得目瞪口呆,和我面面相觑。

唉,真是天真的可怜的Inge,政治流氓,流氓政治,哪分什么男女啊。

Pam后来告诉我,这个下午茶喝出了前面30年她和Todd闻所未闻的关于Inge 的个人情况。

以后每天清晨,Pam家门前放花盆的桌上,都有一杯新鲜现做的咖啡,小碟子里放着一块蛋糕。杯垫上附一张纸条:早上好,草鞋!

她来送东西时,不敲门打扰我们,事后也不确认我是否享用。只是默默地按她自己的意愿行事。

这样无缘无故的盛情(或者说偏爱)让我既受宠若惊,又有点无所适从,甚至隐约不安 。不安的是,不明所以,无以为报。最直接的尴尬是不知怎么把她的杯盘还回去,更不知如何面对她。

后来Todd说,还是应该直接告诉她,我没有清早喝咖啡的习惯,请她后面不要再送了。

在我临走前一天,她又来Pam家,坚持送我一个崭新的双肩背包。她说,这是她从德国带回来的两用旅行双肩包,轻装时背在背上。装的东西多又重时,可以当推拉行李箱,底部带滑轮。

这是一个质量很好的小旅行包,我很喜欢。可是,我凭什么收受人家的财物?

为难时,Pam说,收下吧,这是Inge的心意。

后来,我和她保持了几年的email 通讯联系。圣诞给Pam和Todd寄礼物时,会记得给她寄一份。

希拉里竞选失败,她很失望;她家的狗狗也叫Victor,年纪大了,在山坡上摔断了腿,她每天忙忙碌碌伺候狗狗Victor;老公也渐渐衰老,她坚持亲自照顾老公Victor。

再后来,给她的email 不怎么回复了;我的好朋友Todd出海钓鱼突发心梗,抢救不及时去世了,Pam卖了house 搬去公寓住,关于Inge的消息越来越少了。

今天此时,再回首曾经和Inge交往的种种情景,似乎有点理解她的心境了: 它乡始终没安下她的灵魂,故乡已容不下她的肉身。

她一直在生命的旅途中独自凌乱。

Poor Ing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