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快注意到,邓童每天早出晚归去和蒋炎约会,两人已经进入热恋期。爱,真是一瞬间的事。
而离婚,并没有给孙凤带来想象中重见天日的狂喜,而是一种不过如此的平静,甚至夹杂些迷茫。这让她有些不解。一个天天喊着要自由的斗士,当真的走出牢笼的时候,却困惑于自由的定义与真谛。
她处于一种无悲无喜的空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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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离婚的第二天,镇子的一条小巷子里,怀里抱着小奶娃的孙琳正风风火火地往娘家赶。
“妈,不好了,出大事了。”孙琳还没露头,声音已经先到了周蕙的耳朵里。
此刻孙家院里,周蕙正在喂她那几只宝贝的下蛋母鸡。上学的上学,出嫁的出嫁,家里的这些琐碎家务,她只能亲力上阵了。
听到大女儿的声音,周蕙不耐烦地骂道:“都当妈的人了,还一天到晚破马张飞的,一辈子都出息不了,哼!”
“妈,出事了!”终于现身的孙琳差点撞在母亲身上。“文勇刚才打电话告诉我,齐啸跟孙凤离婚了。”
周蕙一愣,随即笑了,“尽胡诌八扯,哪有的事?”
“真的!说两人悄悄回来,一起去镇政府办的手续。齐啸还嘱咐办事的不要说出去。哎呀妈呀,妈你怎么了?”
咣啷啷一声,盆子掉在地上,鸡食撒了满处。周蕙身子一软,坐在了地上。
“妈,妈呀!孙梅,你死哪里去了?”孙琳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去扯地上的周蕙。
一脸木然的孙梅慢悠悠地出现在门口。
周蕙先是哼唧了几声,随即放声大哭起来。
“至于哭吗?孙梅,把咱妈架屋里去。”孙琳一手抱娃,一手去拉周蕙。
两个女儿一左一右,把周蕙架进屋里。她往炕上一躺,在哭声中开始了对整个孙家惨淡前景的描绘。没人能听懂她具体在说些什么。
“你看咱妈,不就是小兔崽子离了婚,至于要死要活的吗?”孙琳撇着嘴,满脸嫌弃。
直到这时,孙梅的木头脸才有了表情,“大姐,敢情你已经嫁人了,将来我的工作怎么办?”
孙惕正躺在车底修车的时候,老丈人悄悄告诉了他这个消息。他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衣服也没来得及换,就出了厂子。
孙赞是晚上到家时,见到一身狼藉,正在炕上胡言乱语的周蕙,才得知孙凤离婚了。
虽然表面上没有周蕙的哭闹,但他心里已经大放悲声了。
这半年来,孙赞在齐啸的山货公司干的那叫一个如鱼得水。除了顺心得意,光是提成就是木材厂工资的几倍。有了钱,他的腰杆子前所未有地直溜起来,不但越来越有话语权,连带着在家里的地位也上升了不少。
而现在,那个兔崽子不顾家人死活,跟恩人离了婚。别的报复先不说,就是不让他在山货公司继续干了,这一样就能把他孙赞从二郎神打回土行孙。
天色越来越黑,四个大人谁也没有心思,一屋子凄风苦雨。但小娃娃可不管这些,她饿了,于是与炕上的姥姥一唱一和地演起了对手戏。
孩子的哭声让周蕙清醒了一些,她坐了起来。
“他爸,这两天你先别去上班了,避避风头。咱们也得做好最坏打算,你丢饭碗是板上钉钉的事了。那两个大的,以后少不了穿齐家的小鞋,但好歹婚娶过了,都有了后路,只是苦了我的小幺梅子。可怎么办啊。”说罢,咧开嘴又哭上了。
“妈的!这个王八犊子,我去弄死她。”孙赞把炕沿拍的直颤。
孙琳一扬眉毛,“该死的兔崽子,她自己啥好处都捞了,转身把人家齐啸就蹬了,剩下我们一家子替她背债受罪,这种人就是祸害,千刀万剐都不解恨!”
话音刚落,脸上挂着油污的孙惕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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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处北疆的肥城,刚进入九月份,树上的绿色便急速枯黄,满城萧索起来。
吴城一回到学校,就先来找孙凤。
“这离开学还有两天呢,就回宿舍了?”他问。
“邓童回来的早,我来跟她作伴。”
吴城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留下一些吴妈妈做的点心,就走了。
夕阳下,不时有学校的大巴停在宿舍区。家长们大包小裹,领着满脸稚气的新生,从车上下来,兴奋地东瞧西看。
孙凤站在窗前,感受着这份萧瑟秋日里的热闹。想起去年这个时候,齐啸也是肩扛手提,领着她来报到。
忽然,她的目光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站在楼下小操场的双杠旁,正抬头朝楼上张望。
又高又胖,小寸头,是李琛。
她心里一惊,来不及多想,赶紧下楼。
“刚给你交了学杂费。齐啸让我来的。”李琛说道。
以前都是齐啸来做这些杂事,孙凤从来不用操心。现在,离了婚,自己竟然连学费都想不起来交。
孙凤非常尴尬,嘴巴卡了壳,除了谢谢,啥也说不出来。
李琛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吞吞吐吐地说道:“我知道你俩离了婚。但你能不能去看看他,他被人打了,现在住在我那里。”
孙凤头发一下子竖了起来,脱口问道:“谁打的?怎么回事?”
“齐啸不说,我问不出来。他昨晚一回到肥城就是鼻青脸肿的样子,应该是在离岭镇挨的打。他还不让我跟你说。”
孙凤脑子空荡荡的,里面只不停地飘着几个字:被人打了,被人打了。
她抬腿就往校外疾走,李琛有些胖,在后面追得嗓子直冒烟。
李琛租的房子就在孙凤房子的对面楼,也是三室一厅,李琛、罗淼、林芙三人各住一间。
李琛开了房门,说道:“我得回餐厅了,你自己进去吧,过了客厅左手第一间。”说完,转身下楼走了。
走到卧室门前,孙凤迟疑起来,都已经离婚了,自己这样跑来是不是有些冒失?
可总要看看他被打成什么样子了。最后她心一横,轻轻推开了门。
这是一个不大的卧室,里面陈设极其简单,原本有一个单人床,现在靠墙边又加了一个折叠钢丝床。床又窄又小,跟上面那个高大健壮的男人十分不搭。
他面朝墙躺着,一动不动。
怎么是个光头?
她站在门口,试探地叫了一声,“齐啸。”
那人先是身体一绷,随即慢慢转过头来,半晌才说:“凤,你来了?”
孙凤喉咙一紧,眼泪滑了下来。
齐啸已经好几天没怎么睡了,他无力从分离的痛苦中自拔。每一分一秒都在煎熬,并且根本看不到头。
此时见孙凤哭了,齐啸又受不了了,站起来哄道:“没事,全是皮肉伤,几天就好了。”
听着他嘶哑的声音,看着他脸上的青紫伤痕,破裂的嘴角,孙凤近前几步,哽咽问道:“谁干的?”
齐啸笑笑,“问这个干什么?你还想去替我报仇?”
果然不说。
“那为什么把头发剃了?”
齐啸又是一笑,没有解释,只是从裤兜里摸出一张卡,递给孙凤。
“这是早就给你办的银行卡,以前你也用不上,现在咱们也不能总见面了,这卡就可以用上了。”
孙凤推开,“都离婚了,我不能再要你的钱。还有,当初买房时写的是我名字,哪天我跟你去办一下过户。”
齐啸把卡塞进孙凤手里,“咱们名下有一套房子,一家餐厅,一个山货公司。餐厅注册时就是咱俩的名字,股权一人一半。山货公司婚后扩大的部分,也应该平分,但你上学,太远没法参与,就全归我。作为补偿,房子归你。对不起,我又替你做主了。”
“我什么付出也没有,应该净身出户。”孙凤懂法,知道自己有财产分割权利,但她不想愧上加愧,滋味太不好受。
“凤,你没有占任何便宜,婚前婚后的财产,法律规定的很清楚。还有,不要说你没有付出。这些天我想明白了一件事,如果没有你,就没有山货公司,没有啸凤餐厅,也没有现在的我。你如果了解我,就不要再说了。”
孙凤握紧了银行卡,心里一阵悲哀。
“我已经搬到了宿舍,平时也不回去,你现在既然没地方住,雕刻工作室里还那么多东西,就搬回去住吧,总在人家这里也不方便,你看这床还没你长呢。”
“行,房子算我租的,我住客房。”齐啸说道。
孙凤叹口气,“随你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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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谁打的齐啸?为什么他不肯说?在回学校的路上,一堆问号纠缠着孙凤。
未完待续
南瓜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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