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赤峰市松山区的步行街灯火初上。28岁的李某某——一名服装店女老板,神情慌张地拎着手提包快步穿过街口。她的手机屏幕上不断闪烁着一个熟悉又令人恐惧的名字——“赵厅长”。
几天前,她还在这位“厅长”的陪伴下出入酒店、吃饭喝酒,在港湾世纪酒店共度一夜。她知道赵黎平是谁——内蒙古公安系统的“老大”,曾经一声令下能调动数千警力、刑侦出身、枪法精湛。可是现在,这个她曾经依附的男人,正在追杀她。
赵黎平驾驶着一辆黑色奥迪车,车牌闪烁着权力的光环。他的车厢里放着两把手枪——一把转轮枪,一把“六四式”警用配枪,还有一把匕首。对一个搞了一辈子刑侦的老公安来说,这些东西早已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晚7时许,李某某拨通了110报警电话,声音颤抖:“我被人追杀,是赵黎平——前公安厅长!”这通电话,成为她留在人世的最后一句话。
据当时的通话记录,李某某在报警时,曾多次试图拦下路边的车辆求救。她跑到205国道桥北,一边哭一边挥手。目击者称,她身后那辆奥迪车猛地加速,车灯直刺她的背影。
“砰!砰!”两声枪响划破夜空。子弹擦过她的身体,却未能致命。她慌乱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拦下一辆白色轿车,嘶喊着让司机带她离开。司机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惧吓得当场愣住。赵黎平下车,黑影笼罩,手枪再次抬起。女人尖叫着跑进百合新城小区——那是她自己的家,最后的避难所。
但命运没有给她逃生的机会。几分钟后,小区的监控拍下了那个瞬间:赵黎平冲进院内,开枪——女子头部中弹,倒地。鲜血在寒风中慢慢扩散。
赵黎平蹲下,用颤抖的手检查她的呼吸,然后一声不吭地将尸体抬进奥迪后备箱。他的手上、衣襟上都沾满了血。然后,他上车、倒挡、猛踩油门,车子连续撞上四辆停靠的汽车,才狼狈逃离现场。这是一个从刑侦现场无数次走出的男人,此刻却制造了最血腥的犯罪现场。

奥迪车一路疾驰,穿越夜幕,驶向赤峰以北的当铺地满族乡。路上的监控记录下他紧咬牙关的脸——一个昔日的厅长、如今的杀人犯。
到达山脚下,他把车停在一处荒坡旁。气温已降至零下,风卷着尘沙。赵黎平从后备箱里拖出尸体,倒在地上。他想毁尸灭迹——于是找来汽油,点火焚烧。火光照亮他那张苍白而扭曲的脸。那一刻,他也许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一生已在烈焰中化为灰烬。烧了一半,他又慌忙用石块掩埋,留下未尽的焦痕。
几小时后,赤峰警方根据110报警记录和监控画面,出动500名警力,地毯式搜捕。凌晨,赵黎平的奥迪车行迹被锁定。当警车在克什克腾旗将他截停时,这位前公安厅长身上仍带着血,车里还有枪和刀。他没有反抗,只是长叹一声:“完了……”从猎人到猎物,转瞬之间。
案发后的第二天,赤峰山坡上仍能闻到焦糊味。警方在雨润集团南侧找到那具被焚烧的女尸,头部中弹,身体部分碳化。她的手机仍留在草丛中,屏幕碎裂,最后一通未接来电——“赵厅长”。那一刻,所有的“身份”都失去了意义。她不再是厅长的情妇,而只是一个被权力吞噬的生命。而他,也不再是公安厅长、政协副主席、诗人赵黎平,而只是一个在冷冰冰的刑场上等待命运宣判的罪人。
在此之前,赵黎平的人设几乎完美:刑警出身、作家、诗人、公安文联主席、自治区副主席。他写诗,题目多是《大漠孤烟》《长河落日》;他谈人生,说“要做铁骨铮铮的男儿”;他还出版过《中国谋略家箴言》。但现实却让人讽刺。那个写下“侠骨柔情”的人,最终成了一名杀人犯。
他身上积累的权力与欲望,早已变成一条无形的锁链。长期身处公安系统,让他熟悉犯罪、掌握枪支、洞悉调查程序,也让他产生了“自己不会出事”的幻觉。据内部人士透露,案发前两个月,内蒙古公安系统就有传言——赵黎平可能“要出事”。他卷入贪腐、收受贿赂、工程项目中饱私囊,还涉嫌非法持枪和挪用资金。那位年轻女子,据说掌握了他的一些“要命材料”。
她威胁要“揭发”,他试图“摆平”,谈判破裂——于是这位从刑警干校走出的厅长,选择了他最熟悉的方式:开枪。这不是激情,而是绝望的逻辑。他深知,只要她活着,自己的一切荣华、声誉、家庭都会毁灭。于是他选择用一颗子弹,堵住她的嘴,也堵死了自己的路。
赵黎平被捕时,仍然习惯性地要求“通话”、“报告上级”,似乎还以为自己可以“运作”此事。可是,现实并没有给他留任何余地。2016年11月11日,山西省太原市中级法院宣判——死刑。罪名包括:故意杀人、受贿2368万元、非法持有枪支、弹药、非法储存爆炸物。2017年5月26日,他被执行死刑。临刑前,他要求见家人,只说了一句:“我错了。”
一个曾掌控数十万警察命运的人,最终被自己的制度碾碎。赵黎平案,并非仅仅是一个失控的情杀事件。它更像是中国官场长期病态生态的一次极端爆发。在这个体系中,权力、金钱、性纠缠不清;而失去了监督与制衡的权力,逐渐异化为一种病态的自恋。
赵黎平以为自己凌驾法律之上,因为他曾是法律的执行者;他以为可以掌控生命,因为他曾掌控他人的命运。但当他意识到“体制之手”已经开始收网时,他便彻底疯了。他杀的不仅是一个女人,更是自己过去赖以生存的那副面具。从某种意义上说,赵黎平是“体制病”的样本——他不是例外,而是极端。他代表着一类人:在长期的权力惯性中丧失道德感与现实感,把权力当作护身符,把枪当作最后的尊严。当制度将人变成“工具”,而工具又开始反噬制度,本身就意味着崩塌的开始。 在权力与人性的夹缝中,赵黎平亲手演绎了一个高官的坠落剧——从顶峰到深渊,只隔一颗子弹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