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辈子已经过去了，顺耳的话、逆耳的话不知听了多少，全当耳旁风。有一句话，却时常在耳边萦绕，特别是月底查账、年终报税的时候，有时会蹦出来。
那是20多年前的事，老伴要去参加一个聚会。忘了是个同乡会、校友会、妈妈舞蹈队、星光合唱团、旗袍协会、文艺沙龙、华语学校还是什么其他的聚会。老伴社交活动多，认识人多，我基本上都不认识。一般情况下，自己是不会陪她去这些聚会的，这次只因为一个好久不见的朋友也去，决定舍命陪娘子。
聚会是在一个人的家里，是座豪宅，带电梯，来客的车都停在房子前的喷水池两边。女主人是搞房地产的，来美国时间不长就能住上如此豪宅，令人佩服。后来老伴告诉我，她老公是洋人，也是搞房地产的，祖业很大，原来的佩服里就掺了些水分。
见到那个老朋友很高兴，聊了一会儿天。聚会是西式鸡尾酒会那种，端着纸盘子，一边吃一边站着跟人聊天，自己很不喜欢。老伴拉着我，一会儿到这个人群，一会儿到那个人群，给人介绍“这是我老公”。大家互相寒暄几句，也没什么可聊的，就甩开老伴，自己端着盘子在人群中走来走去。
房子很大，没有人注意到我这个流浪汉，东张西望，观赏室内的华丽装饰。时不时也侧耳听听旁边的人在聊什么，女士们在聊孩子、做饭什么的，男士们则高谈阔论，谈古论今。在话语纷纷中，不经意听到一个声音很高的嗓门“谁家没个十万八万块闲钱”，周围的人附和着说“就是，就是”。
猛然间，觉得是在做梦。那个时候还在衙门里打工，收入微薄，省吃俭用，养家糊口，筹备两个孩子上大学。为了挣点闲钱，晚上还要去大学教课，周末给NGA做数据库。来美国年头不少了，可挣来挣去，这闲钱怎么就没挣到十万八万块呢？
如果人生可以用金钱来衡量的话，20多年前能有“十万八万块闲钱”，可以算是很成功了。那次聚会让我有点受刺激，置身于“十万八万族群”中，觉得自己是个失败者。那座豪宅也起了催化作用，让“失败”膨胀了好几倍。
虽然受了一点刺激，但并没有影响自己的生活，继续努力做自己该做的事。现在孩子们都成家立业了，自己也不必那么辛苦了，退休生活悠哉悠哉。这不，又该交房产税了。看看银行户头，也有一点“闲钱”了，又想起20多年前的那句话，很为自己自豪。虽然没能住上豪宅，但可以拍着胸脯说，我也有十万八万块闲钱了。（还是有点惭愧，现在的十万八万比不上当年的十万八万，说不定人家现在也在拍胸脯，“谁家没个二三十万闲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