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两年里先后摔了三跤。
2025年,开年不利。这几跤的后遗效果纷沓而至。左膝关节和左肩关节的疼痛此起彼伏,夜里睡不了整觉。我本是个耐受性很强的人,也经不住如此这么这般的折磨了。MRI 显示肩部韧带撕裂两处,膝关节半月板损伤。我决定手术治疗,一劳永逸。但是负责膝关节以及肩关节的两位医生,不约而同,都和蔼而自信地劝我接受先试试非手术治疗,局部封闭和 Physical Therapy。无奈,两处封闭后,开始虔诚地接受一周两次的治疗。
我这人得锻炼,一日不动就有些负罪感。只要疼痛不厉害,关节活动不受限制,就开始自认为合适的锻炼。一次,四十分钟的 Pilates,很是放松而开心,但第二天就走不了路。疼痛一缓解,又去作水中锻炼,忘怀地蹦跳,终于导致了我彻底地站不住也走不了了。无奈,拄上了拐杖。一拄就拄了近一个月。
开年就开始这一通折腾,令我的生活质量迅速而陡直的下降。心里真是很郁闷。拄着拐杖一步步地在家里挪动,在街上与那些老态龙钟的人们一样蹒跚而行,很是沮丧。扪心自问,难道我就要这样终老余生吗?不甘心啊!
于是,重新梳理自我疗伤的途径(完全停止锻炼,能在床上躺多久就躺多久,外加针灸,热疗,按摩),以及遵照医嘱接受封闭和 Physical Therapy。十天前,膝关节的疼痛终于基本消失了,我甩掉了拐杖,自由自在地走动了!不仅我心花怒放,身边的老先生也是兴高采烈。我获得的这份自由,也给了他不用在厨房里劳作的自由。皆大欢喜,尽管肩关节的手术是必做无疑了
这半年来,对付由于摔跤而导致的一系列麻烦的经历让我好好地想了想,似乎有了一个新的体会。
年轻时,可以随心所欲地追逐理想,思想就在身体里,身体毫无利己地与思想同行。想那时,何曾想过自己的身体健康呢?出国前,除了生孩子,从未看过医生。小伤小病谁在乎也?那时的身体多么的健康,多么的柔韧,年轻的思想得到了似乎无所顾忌地放纵。有点儿宗教意识,或者哲学味道地说,灵魂主宰着行为,有着青春的躯体为其摇旗呐喊。
但是,随着岁月的流逝,在走过的路途中,身体与思想一点点地在脱节,分离,以致离异。现在,无论自己的思想多么有活力,追求有多么美好,用了几十年的身体如一部日益老化的机器,已经无法给予思想更多的动力,支撑不住思想所渴望的行为。现在,我觉得我的身体已经完全站在了我思想的对立面,不再听我毫无节制地使唤了。今非昔比!
从来如此,我走路很快,锻炼时的步履更是矫健。走路的同时,或听音乐,或听书,或给朋友打电话。认为边走边做些事是很有效率,一举两得的事情。从未想到过摔跤这回事。然而,其中的两跤都是我在走平路,雄赳赳气昂昂地迈步时发生的,均摔得很干脆,很结实。以至于我得缓好半天,在行人的帮助下才站了起来。大庭广众均很同情,而自己几分尴尬。另一次,竟然是在家里,伸手够东西,而卧倒不起,更是不可思议。
总结性地一想,其实就是对自己的身体一成未变的那种执拗的自信,认为万事皆可做,只要动手做。其实呢,身体已经和你分离,你不在它面前妥协,做它认为力所能及的事情,你就要遭殃。对于我来说,在锻炼时,尤其练得上手,容易忘记冷静时十分明白的早已不在的那个身体那份体力,忘乎所以。我告诫自己,自认为可行的事情,不一定就行,因为曾经和你同一条战壕里奋斗的身体未必能够承担得住。
引申下来,我又不情愿地屈服于老去的身体,做什么事都用“老了”而不为。于是,我就想到,要在心里立下一个“度”。既不可不为,也不可如往那么为。比如,学习(读书,学习新科技,了解新事物,······ )不能因为“老”而不学,可以有点儿好高骛远的念头。但是锻炼时,即不能因为“老” 而不坚持,但又不能一成不变地坚持老黄历,这时,不忘这个“度”就十分的重要。家务烹调总要坚持,做多少要有调整。时常尝试或洋或中的新菜谱,又不逼迫自己每日做饭洗碗(洗碗机要多用用)······ ,既不能妄自菲薄,又不可倚老卖老,自我怜悯,小看自己的潜力。走到最后一天,也不要有养尊处优的念头。
这个“度”,要建立在“老去”但“可为”的基础之上。于我,要打掉过于自信的习惯思维。很多事情,过去可做,现在就要小心地去做,或者换个方式去做,但尽量去做。现在,无论走路还是开车,我都是一心一意,绝不打电话。需要用手机,就停下来,做完再走在开车,一心二用的时代已经过去。总之,现在的生活过的比过去小心翼翼多了。
联想到自己这几年,总计划,总实现不了。思想上,非常容易地放纵自己混日子。其实,这也是一种没有“度”的作为。我的一个朋友非常生动地说:“我好像堕落了。”人老了,似乎自制力也大大地减弱了。所以,这个“度”的建立,也是逼迫自己去努力做事情,做可以做又不该放弃的事情,克服自己的“老性懒惰”,方可保住自己的生活质量。
老话说“四十而不惑”。我理解说的是对世事对人生的不惑。我呢,即使七十有余了,方方面面依然有惑。我说的这个“度”,很多人早有所悟,而我属于迟到的那一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