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生命可以重来(2794)

qiqispore (2014-08-23 18:45:27) 评论 (12)
假如生命可以重来,我希望我是个男孩,那么奶奶就不会建议让一出生的我就和比我大10天的堂哥对换,而伤了她们婆媳关系。奶奶是重男轻女的,她觉得男孙该留在大城市。妈妈岂能容忍。如今出国的我,户口在哪里是没有意义的,而堂哥的户口至今还在农村。爸爸把从爷爷那里分得的一份房产留给了堂哥,我毫无怨言。前年回国,看到写有爸爸名字的老屋还在歪斜着站立着。而帅气高大、怀才不遇的堂哥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他当然也看不中这间老屋的。他差2分高考落榜,便没有了踪影。可他是村里唯一考取高中的孩子,曾经是显得多么出类拔萃。


假如生命可以重来,我希望妈妈不要去外地工作,制造着一次次撕心裂肺的分离,使我的童年充满痛。每到下午放学,傍晚的夕阳总让我忧伤,我感觉自己一跨出校门就会和小朋友们不一样了-----我的家里没有妈妈。我总是数着地上的石头,缓缓挪向家门。至今我还怕血色黄昏。妈妈给我买了有各色水果图案的枕巾,以为可以安慰我,让我感受妈妈的爱,却不知,那枕巾引出了我多少绝望的泪。


假如生命可以重来,我希望我是个健康的小孩,不要被肾病缠绕,不要总是高烧不止,半夜急诊,受尽了打针吃药的痛。甚至有一阵子腿都因为什么缘故而长短不一,显得瘸了。妈妈说她最大的欣慰就是看着我背着书包高高兴兴上学去,这对大多数小孩来说是多么平常的事啊。而事实上,每学期我能有2个月的上学时间,就是奇迹了。我的学习,多是自己看书自己背默自己复习,然后赴考得第一。开家长会时,名字总是被写在大大的光荣榜上。我并不以此为荣,我羡慕的是我的同学的健康生活。我常常把消瘦的身子趴在住家的窗口,眼红着同学们排队上学、跑步晨运(小学时,晨跑的队伍会经过家门口)的快乐。


假如生命可以重来,我希望收入并不低的父母不会因为把钱总是用于“铺铁路(买火车票)”而使我们的生活变得拮据。我曾经多么眼馋同学有饼干吃,我对自己说:将来我有钱了,我要买整桶整桶的饼干满足自己。我也曾经对同学的弟弟不要吃面而感到不解,我们家只有星期二爸爸休息的日子才有面吃。和同学们一起放学走过冷饮店时,大家买8分钱的雪糕,我则买4分钱的棒冰。其实若是我一个人,我是连棒冰也不舍得买的。因为看一场电影只要5分钱。我曾经因被评为“区三好学生”而获得6元现金奖,被答应为我保存的爸爸用作水电费了。我为此第一次大胆和爸爸发生冲突,表示抗议,最后终于在妈妈的主持公道下才索回。那时候,父母的工资才几十元,6元是很大的数额。现在想来,自己是多么错误。爸爸一定是不得已才动用我的奖金的。尽管工作后、出国后,我总是让父母掌管和支配我的钱,还把10万现金放在父亲的床头让他放心于求医问药,但也弥补不了我对父亲歉疚。


假如生命可以重来,我希望我有个慈爱的爸爸,而不是严肃严厉的爸爸。虽然爸爸的晚年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是,我孩提时代,爸爸却异常陌生。记忆里他从未打骂过我,但是,他总让我不寒而栗。即使被邻居欺负,爸爸也说是我的不对。我不可以惹是生非。文革的迫害,使爸爸活得收敛,活得识相,从来不据理力争,沉默寡言。我曾在墙壁上写下“毛主席万岁”五个字,并在后面加了个“V”,但因为看起来像“X”,而使爸爸饱受责难。那条标语被爱护我家的里弄干部保护起来,派出所民警们在“到底是勾还是叉”的问题上研究了半天。那个年代,如果我写反动标语,那一定是爸爸教的,岂不给爸爸苦难的日子雪上加霜。多可怕。当一切总算过去时,我依然躲在厕所里吓得发抖,哭着不肯出来。


假如生命可以重来,我希望我不是个追求完美的人,能够允许自己得过且过。从小学五年级(那年开始不再生病)到大学几乎连年的“三好”学生,压得我很累。甚至连教我党史课的大学老师都不能接受我的成绩为“良”。我总是成绩全“优”,怎么可以是“良”呢?有一天,党史老师很认真地找我谈,询问我对她课的意见。我不知所云。“老师的课有哪些没有讲清楚吗?”原来,因为我讨厌的死记硬背的党史只考了85分,使老师非常自责。“这么好的学生怎么可以在我的科目上翻船?”老师在与我交谈后,决定把我的成绩拉到90分,保证了我那一年继续当校“三好”学生和得“一等奖学金”。这个秘密,我艰难地一直守着。老师是人大代表,她不允许自己教不好公认的好学生。况且那时候学校一直在培养我,争取我加入党组织。


假如生命可以重来,我希望我不会频繁地被跳槽。在国内工作十年,我几乎每3年就被改变一次,也一次次被重用。而过早走人社会的我,在任何地方都是同等职位中年龄最小的一个,没有足够的应对官场权势的能力。受宠的背后是嫉妒,我无法改变,所以,总在努力让自己干得更多干得更累干得更好来证明被肯定被提拔的合理性。所以,比别人早2小时上班、晚5小时下班,几乎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为了省下路上的时间,我常年住在单位附近,或是单位宿舍,或是亲戚的空房,而很少回家。


假如生命可以重来,我希望我不会出国,我要留在国内,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交自己喜欢的朋友。我在网上看看我昔日的朋友,好多都已成了大家。或是书画院的院长,或是律师事务所所长,或是得奖无数的名作家,或是出版社社长、或是上市公司老板、或是官至省部级的大人物。所以我现在回国只呆在家里,或逛逛书城,不去沾朋友的光。我不希望成为别人的负担。如果我要了解他们,只需上网即可。他们还时不时出现在电视上,让躲在暗处的我看得一清二楚。有时候走过我工作过的一个个地方,抬头见那一栋栋高楼,莫名的失落和漂泊会涌上:我所放弃的,至今也是很多人渴望的。


假如生命可以重来,我希望我不会接受任何头衔。从小我们就被教育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而向上,不就是获得荣誉和头衔吗?所以,少先队大队长、团支书、班长、学生会副主席、优秀老师、主编一路陪伴着我,使我无法普通无法混混。严于律己成了我的习惯;做事认真严谨成了我的风格。这样的人生多累啊。在国外,我依然被列为同行之优,承担着管理别人工作质量的工作,当然自己也必须保证质量,所以我每天做着辞职的梦。可是,辞职以后日子怎么过呀?也许只有退休才能彻底轻松。


假如生命可以重来,我希望我能做个男人。我懂得女人的心,我了解大多数女人并不虚荣的需要。我会厚爱我的女人。疼惜她,呵护她。给她惊喜,给她安全。其实,女人们的要求并不多,一旦她嫁了,她是不会天天想着要离婚的。我会耐心弄明白她的不悦,我会让她有被爱被重视的感觉。读着媒体上很多女人受苦的故事,我常大呼:“下辈子我要做男人,我一定要好好爱女人。”朋友们笑我:“你该不会成了同性恋吧。”做女人,实在是很件很辛苦的事,尤其是婚后养儿育女操持家务的,如果她得不到她所爱的所付出的男人的疼爱、在乎、尊重,还有什么意思。真正的大男人应该有朱镕基的洒脱,敢大声说“我的太太是最可爱的”、“我身上没有一分钱。我的钱全在我太太那里。”。这需要怎样的自信?会抬高自己女人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大男人。


哦,假如生命不能重来,那么我希望真爱我的和我的真爱,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