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Alex Y. Grey
隔了一天,也是打烊前一小时,克莉丝汀又坐在了婷婷的吧台边。脱下外套(不是上次那件),她穿着一件婷婷后来得知名为“害虫”的连衣裙,上面印着许多圆头、大眼、多足的卡通生物,都穿好几双鞋,做出各种顽皮的表情。这连衣裙让克莉丝汀看起来很喜气。她与婷婷相视一笑,点了一杯果汁,然后从钱夹里掏出纸币,也不数,全部交给婷婷。
“多谢你前天帮我叫救护车。”她说。
“没叫救护车。”婷婷说,“打算叫出租车,结果没叫。”
“多谢你打跑了骚扰我的流浪汉。”
“没有打跑,我们避开了他们。”
“多谢你帮我干洗那件花呢外套。”
“没有干洗,我湿洗的。其实也没怎么洗。你醉得厉害,吐了,结果——”
“我吐了吗?我当时没醉呀!我现在倒是醉了,你在橘子汁里加了什么?”
克莉丝汀的玩笑有了效果。婷婷和旁边一位顾客都哈哈笑。她不愿拿多于橘子汁的钱,克莉丝汀就要了她的电话,说至少约她吃顿饭,以表谢意。然后克莉丝汀笑盈盈地拒绝了一位请她喝酒的男士,飘然离开了酒吧。
第二天一早,婷婷收到克莉丝汀的短信,说找到了一家餐馆,家常菜很棒。她们约了下午六点。婷婷赶到克莉丝汀发的地址,是一栋似曾相识的塔楼。底层有一家越南面、一家糕饼屋,不知是哪家。刚发短信问克莉丝汀,她就现身了,穿着便装,头发蓬松,脸色润泽,像刚洗过澡。原来这是她的公寓,婷婷那天来过,可能昼夜光线不同,她没认出来。
“你真把我哄着了!”婷婷大笑。
“既然来了,上我家吃点什么?就我们俩,家常菜。”
“好呀。”
进了房间,克莉丝汀带婷婷转了转。家里没别人。大理石岛台、羊毛毯、皮沙发,都和几天前一样。又有些有趣的物件。沙发上静躺着一个珍珠色的圆球,缀了几缕黑线、一点红线。克莉丝汀说,这个理论上的坐垫叫“害羞的珍珠”,黑线代表睫毛,红点代表嘴唇。她打量圆球,又打量婷婷,开玩笑说有点像。靠窗的长柜上立着个石膏头像,是米开朗杰罗的大卫,但是小多了,嘴里还吹出一个泡泡。克莉丝汀按开关,泡泡发出粉红光,婷婷才知是一盏灯,既装饰又实用。两扇大窗交界的墙角有个瘦高的书架,上下都是书,旁边一个凳子。好去处,婷婷心想,抽出一本坐下读,偶尔抬头,满眼空阔:室内有厨房、客厅、卧室,窗外有楼房、绿树、天空。书架上的,婷婷还读过一两本。她们聊了几句文学,又聊了书架该摆哪儿,最喜欢的书该放哪一格。克莉丝汀问公寓怎么样。
“棒极了!”婷婷说。豪华的家具配上圆球和石膏像,不过分调皮。书架让人想读书。处处又整洁,可见费心清理过。才进来两次的婷婷不觉得拘谨。舒适又整洁,她心想,如眼前的女人。“喝咖啡吗?”克莉丝汀问。“不,谢谢,”婷婷说,“怕睡不着。”“那就直接吃饭。”
她们回到厨房。冰箱里塞满食品。有些是热热可吃的,比如油封鸭、红酒羊腿,也有当季的蔬菜、水果,比如肥美的棕色无花果,可生吃,也有半小时前从S城最有名的日本餐馆弄来的寿司。克莉丝汀问婷婷想吃什么。婷婷望着她松松束在脑后的头发说:
“没料到你这么费心。老实说,你家里干净得让我惭愧。原以为要去什么小饭馆,所以戴个帽子遮住了三天没洗的头发。请原谅我邋遢。出租房的淋浴也出了问题,正找房东修理——”
“不如在这里冲个澡,我的淋浴一切正常。”
“真的可以吗?”
“绝对。”
离开厨房,穿过客厅、卧室,两人进了有墙隔断的洗手间。克莉丝汀示范了淋浴的用法。有干净的浴巾、浴袍,请婷婷随便用。
“洗手间的门可以锁的。”克莉丝汀说,“如果怕有人破门而入,我穿铠甲为你守卫。”
婷婷身穿浴袍、头上盘着毛巾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让她大吃一惊。四扇大窗的窗帘全落了。开放式、高房顶的房间像个舞台,灯光照着一个肌肤雪白、金发披肩的女人,她挺身坐在床上,一丝不挂。本来被套头衫、宽松裤掩盖的曲线完全展露。婷婷望了一眼克莉丝汀,忙转身,又转回来再望一眼。克莉丝汀没有说话。她转头望自己的样子让婷婷想起了某个法国电影里的主角。她身上肯定冷,婷婷想,难怪她的眼神如此无助。我则很热,脸热,身上也热。婷婷走过去,坐在床边,伸开手臂想抱克莉丝汀,这女人一下子将头埋进了婷婷的怀里。(待续)
看开头:在伊万那边(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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