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婚(与昏昏)继续

毛驴县令 (2025-09-19 06:58:05) 评论 (5)

二婚

好像商量好了似的,离婚一年多后,我和前任相继出了国,他打进欧洲攻博,把占领德国的任务让给了我。几年后,我有缘遇到现在的德国先生,就带着儿子和先生一起搭帮过日子,活得倒也愉快美满,尤其是先生和我儿子,遇事就穿一条裤子,加上家狗也是个男孩,我成了少数派!我们之间虽然没有一纸婚约,生活得挺热闹。先生一直是个见不得结婚,并决不要孩子的人,四十岁前有两任女友都先后离他而去,他很有自知之明地说,一定是他什么地方不讨女人喜欢才所以至此。我正告他,就是因为你一不婚,二不子,哪个女人愿意和你手拉手革命路上共同走。他听后如梦方醒,含情脉脉地看着我说:“听汝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你是世上我唯一愿意结婚的女人。”

他知道我亦对婚姻无趣才胆敢口出狂言,我们心照不宣,三人同船,东边日出西边雨,时而无晴时而有晴悠哉乐哉不寂寞,直到有一年,我们在小镇上买了一座房。

以前德国政府对买屋者有房补政策,而且一补就是八年,先生自己早先买的公寓,领到第八年的房补时,我们凑巧发现了一处房产,坐落在我们想住的小镇上。房子买下后,先生还一直以为,他已经领足了政府规定的限额,不会再得到政府优惠,没想到一个偶然的机会得知,如果我们结婚的话,就又可以得到八年房补,全家三口人,一年可得近六千马克,为此,我们坐下来郑重其事地研究讨论,儿子不屑一顾地笑话我们:“这事还要想吗?一算八年能得多少钱不就全明白啦!”

是啊,八年下来就是几万块钱,这事的确不需要多想,两个对婚姻另眼相看的人,决定结婚了。先生本来就打算有朝一日与我结秦晋之好,趁着这个机会顺坡下驴,我则一心惦记着房补的钱不能错过,八年呢,我把当年离婚后许的愿一下子抛到脑后,准备为房补再婚。后来我把这一段落翻译给先生听,他竟然受了大伤害,站起身拂袖而去,“我可不是为了房补才结婚!”狠狠地丢下一句话给我。其实真要是为了房补我还会高看他,那叫懂生活!

在德国的同胞都知道在德国结婚困难重重,而先生又没有任何结婚的经验,更不要说与外国人结婚了。我向他列举了结婚领域里张三的惨遇、李四的碰壁、王五的精神崩溃,告诉他最简单易行的结婚,就是到能得到德国认可的外国去办理。先生不相信我,自以为是地说:“不就是手续繁琐吗?只要咱们手续齐全,繁琐就是他们的事了。”

然后他就开始郑重其事地咨询,甚至自己几次打电话给中国大使馆,向红白喜事处的负责同志请教手续问题,一切就绪后,手续们被列好队,我们就按表行事,把所有手续一一备齐。先生是做律师的,有凡事都留证据的职业病,他每做一件事,每通一次话,都要仔细地写下要点,问清对方的名姓,态度之认真负责,令我汗颜,为此,我对他敬佩得五体投地,以为张三、李四、王五之类的结婚难题不会在我们的身上发生,他们结婚登记屡遭磨难,一定是因为缺少像先生这样的敬业精神!当我们备齐了所有应该有的,先生又一次和使馆红白喜事处通了话,把需要在使馆办理的手续细节再次板上钉钉,就怕万一遗漏了什么白跑一趟,波恩虽然也是德国,可毕竟不像去超市买东西那样便当。当时是为了哪一项手续跑到波恩去,我依然记不清了,使馆工作态度非常认真,信函往来不能解决问题,现在行骗的人太多了,所以一定要求本人亲自出面,而且不论你住得远近,都必须在12点以前到达,下午使馆不对外办公。

去波恩的路上,先生还挺兴奋:“使馆就等于中国在国外的政府,我得好好看看你们在德国的政府。”

中国在德国的政府看上去非常简单朴素,门厅边上的传达室里,坐着、立着好几个人,一位中年女人手上端着带手编玻璃丝套的瓶子,一边喝着茶,一边大声地操着北京口音指手画脚地说着什么,而那水瓶子的前身装的一定是保养品什么的,保养品吃光了,瓶子就用来喝水了,我一下子就想起自己出国前,上班时喝水用的那个特大号雀巢咖啡瓶子,唉,刚进政府的门,我就立刻宾至如归啦!使馆的传达室和北京所有大大小小的传达室一样,人们总爱进去坐一坐,侃上几句,交流一下,甚至那喝水的瓶子都一样!我不由自主地站在玻璃窗前享受着那突然出现的乡景,听着乡音,甚至使馆的味道嗅上去也和北京的各大机关一样,直到那高谈阔论的女人意识到我的存在,她高声问道:“找谁?”只这一句找谁,也让我生出梦里不知身何处之感。

“我要去红白喜事处。”

红白喜事处大有人满之患,处长的脸既不红也不白(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处长),是灰秃秃的,他坐在沙发上,低头审查着人们交来的各式手续材料,眼皮向下垂着,腮上的皮肉也向下垂着,聚精会神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般地评论审核着,围在他四周来自德国各地区的同胞们,手中拿着大信封小信封,信封里装的都是各式手续,虔诚而焦急地等待着判决,谁都怕材料不合格白跑一趟。我回头小声问先生,是不是明年德国房补政策有变?怎么会这么多人赶着结婚!先生是人群里唯一的外国人,他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耐心地等待着,他学法律的,知道现在是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地盘上,万一做错了事,按中国法处理,所以一定要有自知之明!在我之前,不记得有人运气好材料完整,轮到我们时,也仍旧少点什么,到底少什么、为什么,我一看处长的脸就什么也不问了,先生实在憋不住了:

“昨天我还和您通了电话,核实了我们应该具有的材料,为什么我们今天来了,您又提出新的要求,那我们为何而来呢?!”

处长是外交官,懂得策略,他不回答先生的提问,而转头对我说:“你以后有问题自己打电话来问,别让德国人打电话!”

你别以为我在编故事,红白处长千真万确这样对我正言,我立刻就领会了精神,无非是同胞之间好说话,大不了同胞再跑几趟大使馆,就当成回趟娘家嘛!可先生来了德国死板劲,不依不饶地大放厥词,不论出个所以不收兵。我强拉着他出了使馆,闹事我不怕,只要有理,可我见不得中国人和中国人在外国吵架,中国人在国外,本应是互相关心,互相爱护才对!

回家的路上,我们气得两眼都冒了金星。

“现在我相信了,异国通婚确实很难,不但德国政府刁难……”

“现在你明白了,我不是一般人!德国不敢娶,中国舍不得嫁!记得歌德怎么说来着:“做人难,做女人更难,做德国人的女人难于上青天!”

“这是歌德说的?”先生斜视着我。

“他老婆说的。”我一本正经地回答。

为了结这劳什子婚,光为德国政府要求的材料的翻译费就花了快800马克,现在又白白跑了趟波恩,心中十分地没有滋味,其实结婚搁浅是我事先就预料到的,动机不纯,见钱眼开,就算两国政府没意见,老天也不会轻易点头。结婚本是爱情顶点,人爱到不知下一步如何走时,就准备结婚了,天下事没有步步高的,都是波澜起伏,曲线行走,当相爱的男女扯下证后,爱情也就开始走下坡了,要不古往今来都说结婚是坟墓呢,尽管如此,为了德国房补,我们仍旧铁了心要定了那张婚纸。我们结婚遇挫的消息很快在熟人圈里传开了,没多久就有人打电话来传经送宝,说他们刚刚在夏威夷结了婚,手续简单明了不说,且岛上风景优美,气候宜人,美女遍地,是考验新婿是否忠诚的最佳之地。夏威夷乃人间天堂也,天下谁人不知,要不美国人当年死皮赖脸抓住不放呢,可要是我们也飞到那里办婚事,我们的狗怎么办呢?天无绝人之路,朋友又有来报信的了,说两天前看电视,报道因德国结婚困难,所以很多人跑到丹麦结婚,丹麦很通情达理,为在德国难成眷属的外籍男女提供了很多方便,朋友建议我们去碰碰运气,到丹麦可以自己开车过去,我们的狗也可以随行,岂不是万全之计。

先生闻讯大受鼓舞,翻开地图,找了紧靠德国边境的一个丹麦小城,马上给市政府写了封信咨询,而丹麦的回信快得不能再快,友好周到地告诉之了一切该告诉的事不算,还附上当地旅馆,度假屋的册子,任凭我们随心所欲挑选,看得我们人还在德国,心已经飘向丹麦。

丹麦行

那年的四月,我和先生带着狗上路了。来欧洲多年,从来没有去过北欧,我很兴奋,不是因为要去结婚,很大程度上和安徒生有关。安徒生的童话我小时候很喜欢读,我是个贪婪的人,只要是迷上了,就一定要得到全部,我那时把翻译过来的安徒生童话一本不落地全部读完,有时书被别人借走,我就不厌其烦、一次次地去图书馆询问,直到拿在手上为止。安徒生的童话之所以吸引了我,是因为它勾住了我的魂,我会迷惘中掉在童话里,和它同呼吸,共命运,看见了从茶壶里长出的橡树和缠在树上的女妖;看见被人救出的丑小鸭卧在炉火旁,担心它下不出蛋又会被人扔出去;为小锡兵和他所爱的女孩流泪,尽管那时我对爱情一无所知,对于一个九、十岁的孩子,掉在美丽也忧伤的童话中,不知别的孩子怎么想,我觉得就像是在神秘而又奇妙的梦境中一样,叫我流连忘返。现在,我就要到安徒生的故乡去了!他一生中写下了156个童话故事,1000首诗歌和47部剧本,我将会在丹麦的每一寸土地上,都能找到他的痕迹,能够在丹麦结婚,是我的福气。

在边境,彬彬有礼的丹麦警察验过我们的护照,啪、啪两下,扣上了边检的大印,这印章很重要,是在丹麦结婚的唯一要求,从入境起,一星期之内不允许出丹麦,否则婚姻无效。道理很简单,丹麦王国为人们打开了国际婚姻的方便之门,自然也希望你了解她,欣赏她,在她的国土上消费,为她的经济繁荣做些贡献,我们从心里赞同,既然远道而来,就没想匆忙离去。入境后开了没多久,就找到了我们事先租下的房子,一所像安徒生童话故事里所描绘的老屋,安静地立在一条小路旁边,对面是一大片无垠的田野草场,草场里散落着几个圆圆的草垛,十二只闲散的绵羊在草垛附近慢条斯理地吃着草,之所以数字精确,是因为羊群的结构,六只小羊糕,六只大绵羊,是单亲妈妈,还是老少几辈,到我离开丹麦的那天也没有能够闹清。我们住的老屋虽然几经翻新,但百年之痕迹四处可见,它有着倾斜的顶,低矮的门,多棱的窗,前庭院落朴素,房后甚至有荒芜之感,一堵年代悠久的残墙断壁,像白发丛生的垂老之人,满面沧桑地等待着最后的日子。像所有沿海地区一样,它的门窗被漆成蓝色,并不完全蓝,蓝中还加着绿,门又是那样地低矮,先生必须躬身而入,而屋内的顶也高不到哪去,先生走动时经常忘记它的尺寸而撞上横梁,我用中国话打趣他:“个儿高没有用,多穿一尺布。”

客厅靠墙处,堆着一小筐木柴和一个让人消魂的古旧铁炉,我只看了一眼就掉进时空的缝隙,眼前浮现出另一副百年前的景色。

……出海十天的男人回来了,家里的炉火上又炖上了鱼汤,女人把一棵洋葱切碎放进锅里,又加了小许胡椒和一棵叫不上名的调味草,最后甚至还滴进几滴烧酒,锅里冒出的热气香喷喷的叫几个孩子垂涎欲滴。……鱼汤被吃得一干二净,男人用那粗糙红肿的手,那手上满是被划破的血道,灵巧地掰碎了一个马龄薯丢进汤锅,把锅里的残汤碎鱼沾了个干干净净,“在家吃饭是多么好!”男人吃饱后吸着烟草想到。女人撤下汤锅,换上熨斗,她要在睡前替男人把体面的布衫熨好,明日是礼拜,全家要去教堂听牧师布道……

在丹麦的那个星期,我天天缠着先生把炉火生起来,可他就是不肯,不是他信不过那个百年老炉,而是信不过他自己,他怕我们笨拙会把老房点着。四月的丹麦天气阴冷,风也不小,我们每天晚上转回来,就亲密地缩在电视前的一个带软垫的大木椅上,看着电视里唯一收得到的德国频道ZDF,外面,带咸味的海风加着雨点紧一阵慢一阵地敲着多棱的木窗,透过风雨,我望着对面的田野,漆黑一团的,心里惦记着那十二只羊是否有干燥的地方过夜?心猿意马地看着电视,总忘不了瞄一眼那老旧的铁炉,而它好像在鼓动我把它点燃,每次都显示给我不同的古老的故事画面,我中了魔似的,迷迷糊糊地对先生说:“去问问,这房卖不卖?”

星期五到了,那是我们办喜事的日子!起床后连早饭也没吃,就开始梳洗打扮整行李,完婚后,我们就不再回来,婚假结束了,要开回德国。房东就住在临近,我们去还钥匙时,房东还没有起床,那是个有着一头金发、和气而容貌娇好的女人,我们礼貌地告了别,就开车向市政府驶去。在市府前的停车场上,已泊着几辆汽车,有来自汉堡的、柏林的、幕尼黑的……见此我俩开心地大笑起来,大家都是来自德国的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来了!和第一次结婚不同,我的兴趣越来越大,有些急不可待了。当我们进了市政府的大门时发现,因为还未到办公的时间,第二道门紧锁着,德国人真是守时守纪的民族,都早早地前来守候,是结婚心切,还是坐够了一个星期的“婚监”,想早来早办早回家呢?我胡思乱想着。大家拥挤在二道门之间等待着,相互间小声交谈,所操的都是徳意志官方语言,我把头凑到墙与隔板之间的缝隙向市政府的大厅窥视,没想到却一头撞到了玻璃上,引来大家一阵善意的笑声。

“瞧瞧!这儿的人民工作多认真负责,玻璃擦得这么干净,叫人看不出来是玻璃!”我由衷地赞叹着。

“眼神不好还老好奇,露怯了吧!”先生不捧场地嘲笑。

终于,九点到了,里面有人打开门,让进了德国来的新娘与新郎,按指示我们陆续来到二楼大厅,一位同样金发满头,面容娇好的女人,和颜悦色地用带有丹麦口音的德语向大家解释说明了一番,像学校点名似的,把来人按表一一确认后,我们就坐在大厅内的皮椅上耐心地等着叫号了。我们安静地坐在那里,观察着准备结婚的人们,来的人越来越多,不只是新人,还有亲人朋友,伴娘伴郎,新娘们不知在哪里换了装,白裙曳地,婚纱罩头,手捧着鲜花,和西服革履的郎君紧密相依,两人脸上泛着幸福的光彩,看着很令人感动,到底是在爱情极点的人们,执手偕老浪漫而又温馨。我则市井庸人,只见眼前实惠,把人之情那美丽的结晶当儿戏玩耍不说,还给她沾了一身铜臭,红白处长哪里是在刁难我,明明是火眼金睛看穿了我,给我一条生路去反省,而我却执迷不悟,跑到童话之乡继续蒙骗,我羞愧难当之下,却仍旧不动声色地稳坐在那里等待叫号,丝毫没有反悔之心,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这时,一对新人径直向我们走来,新娘满脸娇羞地问先生能否帮他们照张合影,他们和我们一样,没有亲戚朋友陪伴,只身来到这里。先生殷勤地帮他们俩横竖照了好几张后,也顺便请她为我们照了一张,新人照新人,所不同的是,人家盛装在身、鲜花在手,我们看起来则像市政府里的工作人员,他们离开后,先生的眼光仍旧如痴如梦地跟着那新娘在大厅里转悠,我在一旁悄声问道:“有情况吗?你看上去怎么稀奇古怪的?”

“唉!那男人还不知道自己的福气之大,他把怎样的一个女人娶到了手哇!”

“唉!”我也在心里感叹了一句,“考验新婿是否忠诚还用老远跑到夏威夷吗?!”

凤凰涅槃

又一对新人完了婚,有人出来唱名了,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呼唤,我们同时站起身,先生镇定地掏出小梳子向后梳理了几下头发,昂首挺胸地在前面开路,我亦步亦趋相随,在进入房间那短短的几秒钟内,他想了些什么我不知道,也许他想到了自己早年离异的父母,想到了事务所无数件离婚诉讼?想到了八年房补和税卡的更改?想到了举案齐眉、相濡以沫的红颜知己?想到了风烛残年、生死与共的老来厮守?或者和我一样,脑子里一片空白,被身后一只无形的手推到了前程未卜的殿堂。堂前大台后,一位丹麦官员和颜悦色地坐在那里,口中念念有词的说道:“您是某某女士?您是某某先生?……”

验名正身后,他继续公事公办地照本宣读,突然间我犯了旋晕,周围的景致急剧变幻,官员的嘴不停地动着,却听不见他说的是什么,一个轰鸣的声音从深远处传来:“你!三番五次迷途的羔羊!怎么又来到这里!不知道你将被烧成灰烬吗?!”

我张口想说话,却无论如何发不出声来,就在这时候,我身后响起了一个痛苦却又沉稳的声音:“我知道,我做好了准备燃烧成灰。”

“这是你最后的抉择吗?你不再朝三暮四游戏人生了吗?”

然后,我看见了火!四周的墙壁开始变红变热,炙热的空气在火焰中嘶嘶作响,周围的一切都变了形,猛然,我看到安徒生童话故事里的单腿小锡兵和纸板做成的女舞蹈家,也手拉手地在火焰中起舞,他们旋转着,互相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女舞蹈家在火中很快燃尽,小锡兵再也握不住她,自己如冰般地融化了,一缕淡淡的青烟一纵即逝,就在这一刻,主婚官员的声音又出现了。

“您远道而来,想必没有证婚人相随,如果您同意的话,我们为您提供了两位证婚人。”

随着主婚人声音的出现,我也突然又恢复了常态,我睁眼望过去,见右侧的桌旁,坐着两位长者,安详和蔼地望着我们,每人面前摆着一只蜡烛,小小的烛光闪烁着,温暖地在两位老人脸上流连,像荒野中迷路的人,终于发现了一座闪动着灯火的小屋,而坐在屋内火前的人,有着一张自愿为我们证婚的丹麦老人的脸。这时候,我听到先生“YA”的声音,知道马上就会有人问我:“愿意和你面前的人同甘共苦,同舟共济,做他的爱人吗?”我毫不迟疑地在先生之后回答:“YA!”心就如释重负地向荒野中的烛光飘去。

接受了主婚、证婚人的祝福,我们带着又多了一份材料的手续袋,离开了丹麦。在德国境内的一个海港小城,找了家咖啡馆吃我们的结婚喜宴——德式早餐,没有亲朋好友,没有鲜花贺卡,我们静静地喝着热热的咖啡,吃着黄脆的面包,好像上个世纪就是夫妻似的,闲聊着先生二十多年前在附近服兵役的事情,闲话中我伸手去掏纸巾,手指在兜里碰到一块硬东西,拿出一看,竟说不出话来,那是个心型的小锡块,锡心里还夹着一丝红色,不知是小锡兵军服上的色彩,还是那跳舞女孩的红裙,我和先生互相吃惊地对看着,愕然!



(这张照片是儿子照的,看着是在胡闹,却朦胧中给了个暗示,婚姻不是不食人间烟火,只有温馨与欢笑,它的责任是现实的沉重的,有时甚至是残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