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ld Hog (2)

提问题 (2025-07-02 15:47:03) 评论 (2)

(二)



医院急诊部外面的停车场很大,我脑袋晕晕的走不快。凯文和托马斯也不催我,我们象三个老头子一样慢慢地移动。

我平时戴手表的左腕现在被包了些纱布,我从我爸那里拿来的一快很旧的上海牌手表不知道哪里去了。我希望是被急救员或者护士放在我的摩托车包里了,但现在也不好意思让抱着我一堆剪烂的衣服的凯文帮我找。看着我往天上看,凯文说:“现在是快中午了。我和托马斯是早上四点找到你的,当时你还没醒。我们就回家又睡了会儿,上午才来接的你。”

我一边慢慢地挪着脚步,想起来问他俩我最不明白的问题:“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托马斯看了我一眼说:“你一点儿都不记得了吗?昨晚咱们是大约10点半在拉梅萨的咖啡馆分的手,大约半夜的时候你给我打了个电话,就说了一句‘我倒了’然后就挂了电话。 我赶紧给你打回去,你就再也不接了。然后我找了凯文,我俩就一直给你打电话,但你从来不接。后来我想起来,就给各个医院的急诊室打,但是都说没你这个人。我们也没办法。折腾到早上3点,你的电话忽然有人接了,是个护士,估计是被铃声烦到了,我们才知道你在这个医院。我们马上赶过来,结果还是没有你的名字。凯文把侦探的徽章拿出来强行进病房检查,挨个病人看脸才算找到你。后来发现是我们把你的名字拼错了。“

我惊讶地说:“我一点儿也不记得我给你打过电话。我不是一直昏迷吗?“

凯文接过话说:“我问过了,护士说她们刚把你搬到病床上的时候,你就说电话电话电话。把电话给你以后你就打了一个,然后就睡过去了。”

他们俩是开着凯文的便衣警车来的。虽然车身外部没有标志,但是凯文今天特意把一个红色的临时警灯放在风挡下面。虽然没说什么,但是我感觉他俩有些紧张。

俩人帮我坐进后排,自己上了车以后一起回过头来看着我。

托马斯说:“对不起我知道你现在还没完全清醒,但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们昨晚发生了什么?是车祸还是别的?你能想起来吗?”

我轻轻摇摇头说:“不知道是不是车祸。我有点怀疑但是不确认。我现在脑子里还没有一个完整的记忆,只是有一些破碎的画面。我可以想得起来离开咖啡馆儿,上8号路,转5号路,下高速,大致都清楚。然后好像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就想不起来了。我脑子里有个画面,我的摩托车倒在地上,我人在空中,从车上方飞过去。其他就想不起来了。”

凯文启动发动机,把车开出停车场。边开边说道:“在咖啡馆的时候我们觉得周围好像有可疑的人,就让你和皮普先离开。我和托马斯远远地跟着皮普,杰克和吉尔跟着你。但是我们都没看到什么异常,就从5号路和805各自下道回家了。没想到分手不久你就出了事。”

我昏昏沉沉地半躺在后座,听着他们俩商量要把我送到托马斯的车间去休息。

托马斯是一个小型机加工公司的老板。雇着几个熟手工人,在圣地亚哥东面郊区的一个小工业园里有一个不大的车间。他在这个车间里修了一套非常舒服又很坚固的卧室,卫生间厨房一应俱全。在这个卧室里有一个小武器库,可以按SWAT的标准武装3到4个人。

托马斯是从他岳父手里继承下这个公司的。他们专门替国防部开发制作一些小型小批量的特殊产品。比如前几个月他一直在给海军陆战队做一种他协助开发的轻型机枪支架,可以把重机枪安全,快速地固定到多种特殊车辆和普通民用车辆上,同时提供一定的减震提高射击准确率。订单数量和其他的订单一样很低,只有100个。我经常嘲笑他,这么低的订单量他要赔死了。每次他只是神秘地一笑,说你要是知道单价就不这么说了。

我们到达车间的时候,托马斯的妻子玛丽亚已经在这里了。她给我简单地检查了一下,觉得一切正常。玛丽亚在一个老年公寓做驻场护士,她告诉托马斯如果我忽然觉得眩晕,恶心或者呕吐的话,马上打911。

玛丽亚离开的时候拿走了我医生开的处方,说她晚上会把医生开的止疼药送过来。

凯文也要离开,他要去找昨晚发现我的警察询问事故现场的发现。

“如果没人去问的话,他们一个报告搞两三个星期才能出来。”

凯文正要出门,我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什么,我赶紧叫住他:“等一下!”

我努力地捕捉着脑子里一逝即过的画面,找托马斯要了纸笔,边画边说:“我好像是从805号路的东门市场路出口下的高速,从这里向北走,在大使馆酒店的这个路口向左转。我好像记起来,我左转的时候在我右侧的路口附近停着一辆白色的轿车,就是这里,不知道那只是停在路边的车还是在等红灯。现在想起来,它要是停车的话离路口有点儿太近了,要是等红灯又离马路牙子太近了。当时附近好像就没有别的车了。”

凯文拿过我画的图看了看:“这个路口三个方向的路边都有商店或者餐馆,我可以去看看他们的摄像头。”

托马斯说:“我在这里陪着迪克。凯文你能不能去迪克家取一些衣服回来?他可能要在这里住上几天了。另外看看他家附近有没有什么人在盯着。”

凯文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如果是我们的新朋友的话,皮普已经和他们冲突过一次了,为什么要搞迪克而不是皮普?”

托马斯盯着凯文的眼睛说:“先把车祸的细节搞清楚吧,我已经通知皮普要小心了。我待会儿给工人们放两天带薪假期,然后把迪克的这些烂衣服什么的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明天你过来以后我叫上群里的皮特,把迪克的摩托从拖车场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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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卧室里漆黑一片,只有半开着的门口可以看到车间另一头有盏小灯照着大门口处的一片地方。整个车间没有窗户,全部依靠灯光照明。

黑暗中我隐约看到门后暗影里的沙发上睡着一个人,看着应该是托马斯。地上放着一支类似AK的短管冲锋枪。

躺在床上我觉得得浑身上下到处都在疼,但头脑比昨天清醒了很多。看到地上放着的冲锋枪我第一个想法是: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我隐约看到我的手表和手机都在床头柜上,估计是托马斯在我的摩托包里找到的。手机还有一点电,现在是凌晨2点。床头柜上还有一个药瓶和一瓶水,我坐起身吃了两片药,给我的老上海表对了对时间上了上弦,再次躺下。我想强迫自己尽量多睡,靠身体的抵抗力尽快恢复。

我和凯文,托马斯认识两年多了,一切都从摩托车开始。

我当初学骑摩托车的初衷完全是为了省钱。

当年我从亲戚朋友那里借了两万美元出国读书,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学校拿了一个物流专业的硕士。读书期间到处打工,毕业以后找不到工作。

后来一咬牙开着我的破丰田跑到洛杉矶,终于在OPT即将过期的时候在一个台湾老板开的贸易公司找了一份工解决了工签。老板知道我走投无路,只给我一年三万多的工资。我在那个公司里一呆就是4年,除了门岗以外几乎所有的活儿都干过。 好在老板虽然剥削我但信守承诺,4年后把绿卡帮我办下来了。拿到绿卡以后凭着对贸易公司上上下下各种业务的熟悉,我马上换了一个工作,去了一个家用电器零售公司管理物流。

在洛杉矶一年三万多的工资还要还国内以前借的债,我实在舍不得花万把块钱去买个新一点的车。但是我上学时花800块钱买的老丰田,禁不住每天上下班的劳累。我灵机一动,买了一辆13年车龄的本田武神摩托车,虽然有5,6万迈了而且油漆很旧,但发动机状态很好。加州天气好,全年都可以骑。每天轰轰隆隆地去上班感觉很不错,只花了4千块钱。

换了新工作以后手头松快了不少,但是骑摩托车的习惯保留下来了。在街上有时会看到一大群摩托车浩浩荡荡地一起出行觉得很羡慕,就上脸书去找有没有在组团的。正好看见一个叫托马斯的人建立了一个叫“摩托小子”的组,读了一下他的档案,居然是个华裔。马上报名参加,成了这个组群最初的4个老组员之一:Thomas, 凯文,还有一个叫皮普的中年白人,据说是做医疗器械生意的。

托马斯从我加入就对我很好,据他说除了因为都是华裔以外,他喜欢和我聊天。托马斯偷偷地跟我说:“那两个人都跟闷葫芦似的不爱说话,只有和你才能聊到一起。”

我们的团队很快发展到三十多个人,队伍里有医生,律师,军人,工程师,等等。队伍里还有三个女生,其中一个是昨晚和我们一起喝咖啡的吉尔。

在这三十多人里,我们四个人是当然的“领导小组”,平时计划活动什么的都在一起商量。但是不久,杰克和吉尔就加入到我们的这个小组来了。这两个人是一对夫妻,一看就知道是墨西哥或是南美人。两个人个子都是小小的,但非常精炼。两人的英语都不太流利,都是面带忠厚,动作敏捷。

我们每次出去不管走多么险要的山路,这夫妻俩都骑在一辆车上,杰克在前吉尔在后。那个车是一辆很新的本田CBR1000rr,性能极好。两个人象粘在车上一样,比我们这些只管自己一个人的骑手还要灵活。

我们团里的其他人,除了那个律师以外身上的装备护具等都不太全,尤其是我这种舍不得花钱的,更是除了头盔以外就是平时上班穿的普通衣服。这夫妻俩每次出现都是全身上下全套的保护服,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这两个人是半途加入,马上就成了我们核心小组的成员,但是看上去和另外的三个人也不是特别的熟悉。我问托马斯为什么会这样,这俩人是谁?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记得咱俩认识第一天我跟你说的话吗?有些事你不知道最好,也不要问。”

我于是不再问,只是注意观察。两年以后的今晚,我全身受伤,和托马斯一起睡在一个郊外车间的掩体里,地上还放着一支冲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