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盟总部,盟主坐那里半天未动身子,他手里拿着两张纸,翻来覆去反复查看。
护法胡昌益不解,问:“盟主,有什么不对劲么?”
盟主将那两张纸递给护法:“胡长老,你来看看,这两张银票有何不同?”
护法拿手里看了一眼,见是两张连号的、面值百两的银票,便道:“这是昌隆钱庄发的银票,他家的银票用的是带有暗纹的楮皮纸,这两张银票,纸色一致,且盖有昌隆的印鉴,还有秘押,此二者都是真品无疑。”
盟主轻轻点了点头,又问:“老盟主传位于我时,曾经跟我提过,他刚给各堂发了一些银票,各种面值的都有,面值最大的是一百两银,但不多,每个堂主两张。”
胡护法道:“没错,我也有一张。盟主,何故问及此事?”
“这里面其中的一张,是我从白堂主那里暂借来的”,盟主没正面回答,却问:“白鹭是我做盟主后才加入的天道盟,我都没有,为什么她会有?”
胡护法想了想,道:“我猜,八成是章堂主给她的。自打白鹭入盟起,章万千对她穷追不舍,时时刻刻围在其左右,有事无事献殷勤,众弟兄看在眼里,哪个不知,哪个不晓?一百两银说多不多,说少真不少,对于我盟来说,主旨是替天行道,而非打家劫舍,因而,一众弟兄日子过得清苦,这一百两银对他们来说,可谓一大笔财富了,娶妻生子,养家糊口,还能置上几亩地。说句不好听的,一般的死难弟兄,恤金都没有五十两银呢。”
盟主心里有了数,跟护法小声嘀咕了几句,又吩咐道:“胡长老,劳烦你把各堂的主事人都叫过来,我要亲自询问。”
不一会儿,各堂堂主、副堂主、主事等,十来个人都到齐了。
盟主开门见山,道:“天道盟十大戒律,第三条:不准同门相残,手足相煎;第五条,不准吃里扒外,勾结外敌。诸位,无有异议吧?”
众人不知盟主为何提及帮规戒律,看样子是有人犯了戒条,他们面面相觑,人人自危。
盟主道:“那日,公理堂秦掌事离开本盟前往大渊投奔亲人,本盟主本着入盟者皆兄弟的缘故,担心她一个孤身女子,长途跋涉,恐遇不测,便一路暗中保护她,想把她一直护送至她的亲戚家。路过蜈蚣岭时,一帮贼人围住了她,看样子不像是劫财劫色,而是夺命。本盟主见状,紧急关口,只好出手杀了那贼人头目,从他身上搜出了一张大额银票。”
一想到盟主竟然不辞辛苦,千里护花,白鹭心里十分别扭,无衣是横在她跟盟主之间的一道坎儿,她总也过不去。
白鹭一撇嘴,阴阳怪气问:“那个,秦小姐后来怎样了?该不会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场英雄救美大戏吧?”
盟主没理会她,示意胡护法,将那张银票拿给众人逐一察看,盟主问:“我听说,老盟主曾经给过各堂主一些银票,其中就有这种一百两的银票。我亲自去昌隆钱庄打听过了,这种大额银票,钱庄每年发放不会超过百张。诸位,可有人认得这张银票?”
章万千道:“盟主所言不差,只是,已经过去大半年了,老盟主发放的这些一年期银票,也快到期了,恐怕早就被花掉了。”
公理堂堂主马天行道:“没错。我堂共有两张百两银票,三个月前的锄恶行动中,有三位弟兄不幸罹难,我将其中的一张百两的银票兑换成了银子,分给了他们的家属,孙主事可以为我作证。另外还有一张”,他从内衣里掏出几张银票,又从中抽出一张,抬手扬了扬,道:“在这里。”
胡护法拿出他自己的那张,道:“我也有一张,在此。”
盟主问:“章堂主,你的呢?”
章万千支支吾吾,反问:“哦,这个,银票么……花了就没了,如何还能拿出来示人?盟主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盟主不动声色,又问:“大额银票花销,可有见证之人?或者,可有账本可查?那些银票并非你的私人财物,是属于盟众的,收入、支出,有来有去,出入必须清清楚楚。”
章万千面红耳赤,道:“盟主这是怀疑我?证据何在?事关本人名节,可不能血口喷人。”
盟主不急不徐,道:“十大戒律之八,不准私吞财务,监守自盗。”
章万千急得太阳穴上的青筋暴跳,他嚷道:“盟主这是邻人偷斧,诬陷忠良。”
白鹭看在眼里,冷笑了一声,道:“赫,章堂主,盟主也没说你啥吧?瞧把你给急得。你不是让我帮你保存着一张百两的银票么?怎么这么健忘!”
章万千见来了救星,忙道:“白堂主,你倒是替我说两句话,我为天道盟呕心沥血这些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对吧?盟主不能这么无端怀疑我。”
白鹭乜斜了他一眼,道:“毋庸置疑,盟主手里的那张银票的确是你的。我只问你一句,那张银票,是不是你给那贼人的?只要你说实话,我定然帮你!帮多帮少,看我能耐,也看你造化。机会只有这一次,错过了,恕不奉陪。”
章万千申辩道:“既然他是贼人,为何不是他偷了我的银票?凭什么说,是我收买了他?!”
白鹭不屑,道:“你三岁孩子?这么大一张银票,丢了不会挂失?”
章万千极力辩解:“盟主明察,我是直到刚才,就当下,才知道银票丢了的啊,至于何时丢的,在哪里丢的,我是一概不知情啊,嗐,都怪我这个马大哈,粗心大意,丢了银票都不知。”
白鹭冷笑一声,讥讽道:“你个站着撒尿的,怎么跟个老娘们儿似的,就不能痛快点儿?你就说个是与不是,有这么难吗?”
章万千矢口否认:“不是!”
盟主又拿出一张画像来,问:“章堂主,可认得这幅小像?”
章堂主打量了一番,道:“画中人看着眼熟……哦对了,是秦掌事?啧啧,画工不错,还挺像,谁画的?”
白鹭插嘴道:“没错,的确是秦小姐,出自本人之手。原本我是要拿秦小姐的画像,去北鄢为她说合婚事用的,盟主手里的这幅只是我的初稿,完成后,我不甚满意,随手就扔了,至于此画像的下落,我不得而知。”
众人依旧议论纷纷,“红口白牙,怎么说、怎么是”,“不可思议,怕是她在替章堂主脱罪吧”,“天下哪儿有这么巧的事?编故事也得编圆了吧?”
白鹭见自己的一番解释似乎并不能令人信服,她只好回正义堂,取来另一副无衣的画像,此画像与先前的那幅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画工更精致,而且已经装裱过。她道:“这就是凭据!只不过,本堂主后来改主意了,不想为她人做嫁衣,于是,这幅画就被我搁置在一个犄角旮旯里蒙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