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名叫“沈涛”的帅气大男孩,确实是橄榄球队员之一,他来自山东青岛。后来据他自己讲,身高187的他本是高中校篮球队主力,考大学的时候因为我们学校特招橄榄球队员,他就报名了。虽然在报名之前他都没听说过“英式橄榄球”这项运动,但篮球队教练拍着他的后背说:“没问题,都是球类运动,你那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
“什么一学就会,我是被我教练坑惨了。”跟沈涛熟识以后,他曾经跟我抱怨过。
那时候,据说不只是沈涛一个人,所有橄榄球队里的小伙子们在训练中都属于懵圈状态。这些人高马大的体育生们基本上都曾经有自己的专属项目,有打篮球的,有打排球的,有几个踢足球的,还有扔铅球的……但不管曾经接触过的是什么球类项目,他们玩儿的球都是圆的,而橄榄球却是两头尖的。
沈涛曾经给我详细介绍过这项运动的基本知识,虽然我当时听得也是云山雾罩的,但还是大概记住了一些要点。
英式橄榄球当然起源于英国,是一种集体对抗性球类运动。它和美式橄榄球虽然看着有些像,但其实玩法,文化,风格都大不一样。英式橄榄球的标准场地长约100米,宽约70米,两端各有一个“H”形门柱。每队上场15人,分为前锋和后卫。前锋主要负责对抗和推进,后卫主要负责跑动和组织进攻。
球是椭圆形的,比赛中可以用手抱球跑,也可以传球,踢球。手传球时只能向后传,不能向前传,这一点和美式橄榄球不同。得分方式包括达阵和射门。达阵是将球按压入对方底线得5分,射门是踢球入门得3分,或额外加分2分。
除了周六和周日,橄榄球队每天下午准时三点在我们学校的大操场上训练。我和沈涛认识以后,他软磨硬泡地要求我下午去看他训练。一开始,我义正言辞地拒绝。
“像什么话?我一个马上要毕业的‘老大姐’,天天去看一帮‘小鲜肉’训练!”我斩钉截铁地对尾随我到自习室的沈涛说,姿态摆得比橄榄球门柱还要高。
沈涛隔着桌子挑了挑眉,慢悠悠地说:“学姐,首先,‘老大姐’这个说法严重失实;其次,咱队员平均智商不高,您要是来,场均掉球率能降一半。”
我忍不住笑了:“敢情我是个场外智商补丁?”
“对啊。”他一脸认真,“关键是——你看我训练,能促进我们中前场配合默契。毕竟我做人肉壁垒的时候,如果心里有额外的动力,脚下就能生根。”
我斜眼看他:“那如果我不去,你脚下就飘啦?”
沈涛点点头,语气一本正经:“你不知道,我们前锋在做对抗和推进的时候可惨了,完全要用自己肩膀抵住对方的肩膀,然后靠身体的重量和脚下的定力跟对方抗衡,简直跟公牛打架没什么区别。”
一边说,他一边扒开自己T恤衫的领口,露出一侧的肩膀让我看:“你看呀!这都磨破了。”
我抬眼看过去,卖惨的沈涛还真没有夸张,那肩头一片青紫,靠近锁骨的位置甚至起了细细的血痕,颜色从深紫过渡到绛红,看着就让人倒吸一口凉气。
“哎呀!”我下意识轻呼出声,眉头一皱,语气却故作平静,“你们这是打球还是打群架呢?下手这么狠?”
“那当然得狠。”沈涛咧嘴一笑,神色却透着点儿得意,“我们前锋嘛,冲锋陷阵就是用身体往死里顶。上场一分钟,疼上一星期,正常操作。”
我虽然心里有些不忍,但嘴上一点儿没留余地:“既然这样,那你就活该了。”
沈涛双手一摊,笑得一脸无辜:“学姐你不懂,咱们男人呀,就得干点‘上头’的事儿,才算活得热血。”说完,他忽然眼神一转,语气一低,“不过吧……如果训练场边有你在,我拼起来就更来劲儿了,怎么撞都不怕。”
话说到这份儿上,我就不想搭理他了。
怎么说呢?沈涛给我的印象是不仅帅得离谱,而且能说会道。不仅能说会道,而且脸皮还贼厚,撩起妹来一套一套的。当然,撩姐也是能手。主要是我感觉他根本没把我这个大三岁的学姐放眼里,每次跟我说话都轻松自然,没有一丁点儿紧张、害羞,甚至是窘迫的感觉。倒反而是我,常常被他噎得哑口无言。
我不能说自己对这个小学弟不动心,但我脑子里的顾虑太多了。第一,我不能接受自己已经沦落到要被一个小男生“手拿把掐”的地步。第二,我跟肇林洈的关系还没有彻底理清楚,这时跟另一个男生“出双入对”实在是让人笑话。第三,我感觉这个沈涛不靠谱,才认识几天呀?什么热情的话都敢往外倒,肯定以前没少撩姑娘。第四……
“头脑清醒”的我在开始的几个月里对沈涛的邀约寸步不让,但沈涛就像是铁了心要跟我整出点儿故事来一样,锲而不舍地再三制造“偶遇”,递暗号,放软话。
他很快就掌握了我每日课表和自习习惯,下午训练前总会“恰巧”路过我常坐的图书馆自习区,手里拎着运动包,满头汗,衣服微微湿透,故意在我面前晃两圈,像只没被擦干的金毛犬,还时不时用余光瞟我一眼,仿佛在说:“学姐你看我多努力,真的就不值得你来捧个场么?”
每次训练结束后,他会在食堂门口“碰巧”堵住我,拿着一个蛋卷冰淇淋递过来,嘴上一本正经地说:“补糖,对大脑好。”
还有一次更绝,他居然动员他们球队的几个队员一起去我宿舍楼下等我下晚自习。结果一众女生被黑灯瞎火的宿舍楼前的几个高大黑影吓得花容失色。胡湘湘就是在那天知道了我跟一个“高大威猛的山东学弟”有染,然后毫不留情地笑话了我两个多星期。
后来我想,沈涛大概是那种人——脸皮厚到你一刀捅不透,耐心好到你一拳打不走,情商高到你根本抓不到把柄。他不用甜言蜜语,也不搞苦情戏,偏是用一股少年人的赤诚劲儿,把我心中的那道防火墙一点一点地给推倒了。
在我毕业前最后的几个月里,我与沈涛的关系开始真正的热络起来,我不仅去操场看他训练,还跟他一起上晚自习,一起去食堂吃饭,当然也会像今天一样,一起去校门外的咖啡店“约会”。
不过,虽然我们看起来出双入对,好像是一对情侣,但其实我们俩自己很清楚,我们的关系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定义。既不是同学,也不是朋友,更不是恋人,模模糊糊,尴尴尬尬,但在一起的时候却十分开心。我不想跟沈涛做男女朋友,至于是为什么,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我到咖啡店的时候,沈涛一如既往地早就等在那里了。他穿着一件天蓝色的套头毛线衣,那是我送他的生日礼物。看见我走过去,沈涛的脸上不自觉地绽放出了笑容。
我在他对面坐下,他却马上站起身跟我坐到了火车座的同侧。他低头指指自己身上的毛线衣,说:“怎么样?今天穿得合格吗?”
“嗯,不错,这衣服挑得很有眼光。”我揶揄道。
“那是,我姐给我买的,我可珍惜了。”他一边说,还一边交叉双臂,自己抱了自己一下。
“今天的面试怎么样?过关了吗?”他接着问道。
“应该没问题,我估计明天能上班了。”我一边回答,一边招手叫服务生。
“那太好了,王沁瑶跟你说的?”沈涛一直不喜欢王沁瑶,因为王沁瑶总想替我张罗个男朋友。
“不是,是面试我的经理。我感觉他对我印象不错,应该会录用我。”我说这话的时候突然看到沈涛的表情略显不自然,还没等我细想原因,就听见他说:“男经理?”
“嗯,男经理。”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这小子有想法了。
果不其然,他马上接着问:“学姐,你说咱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虽然沈涛的语气显得很随意,但我知道这个问题横亘在他脑子里已经很长时间了。
我抬眼看他:“食友,自习搭子,毛衣捐赠人和被捐赠人关系。”
“还有呢?”他盯着我,眸子里藏着一点不肯善罢甘休的执着。
“还有……”我一边挑拣着词儿,一边慢悠悠地说道,“一时糊涂,长期理智。”
“你这都是什么组合拳。”沈涛明显不开心了。
“你想喝点儿什么?”我企图岔开话题。
“我想喝一杯‘恋人‘拿铁,你有吗?”他用挑衅的眼神看着我。
“没有,我只有‘顺其自然’卡布奇诺,你喝吗?”我不甘示弱。
“我不喝,你自己喝吧!”沈涛说完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