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之殇：女处长倾家荡产抱恨黄泉

深夜的洛杉矶国际机场，波音787正在缓缓滑行，机长广播请乘客们系上安全带，关掉手机铃声并置于飞行模式。我掏出手机正想处理，突然跳出一条触目惊心的微信：

讣告

先慈李月英，于2025年4月25日11时37分在福州市第一总医院因病医治无效，与世长辞。至亲全体随伺在侧，亲视含殓，遵礼成服，停灵于福州市殡仪馆。兹定于4月29日（星期二）08时00分举行遗体送别仪式，随后出殡火化，灵骨将于当日安葬于莲花峰陵园。

谨此讣闻。

女儿女婿外孙泣告

我顿时呆了， 定睛读了两遍才相信不是幻觉！

虽然这是意料之中会在近日传来的噩耗，我还是心如刀割魂不守舍，思绪起伏之间，飞机开始升空了，我赶快关了手机，心中除了痛楚，却不合时宜地有了一丝儿的轻松，月英她终于解脱了！

讣告中于三个小时前逝世的李月英是我的初中同学。当时中学里还有少先队，我和她是班上年纪最小的，所以我们上中学了脖子上还戴着红领巾，还参加辅导员组织的少先队活动，因此和她的接触多一点。

当年的李月英长得十分俊俏，瓜子脸上嵌着一对灵活明亮的大眼晴, 总是充满好奇心注视着这个世界，她的学习成绩很好，很喜欢提问题，耳边似乎还响着她笑问：“这是真的吗？”的声音。她长得细细瘦瘦的，还没发育的身上总穿着母亲手缝的花布裤褂，是紫底小白花的，两套一模一样换洗，那时她正在迅速地长个儿，因此上衣太小，裤子太短，当年布料紧缺，她家经济条件不大好，母亲也舍不得再做新的，就这么穿了夏秋两季，以至几十年过去了我还记得。此外体育课上，她特别会翻跟斗、倒立，引起同学们一阵阵惊呼。

没过多久，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爆发了，停课干革命，由于我不是红五类出身，没资格当红卫兵，除了看看大字报，基本上是当逍遥派，不参加学校里的斗批改打砸抢，印象中李月英也是安安静静的，直到后来短暂复课时才见到她, 一下子窜高半个头，长成了个袅袅婷婷的美少女。

到了1970年初，所有的城镇户口的初高中在校学生都被赶去古田山区上山下乡干革命了，我们自由组合奔赴各个生产队插队落户，从此许多同学天各一方杳无音讯。

再见到李月英已经是十几年后在省城福州的协和医院里，当时我在那儿工作，惊喜地见到李月英在排队取药。老同学相见岂止是泪汪汪？我们惊奇地彼此打量着长大成人后的模样，李月英已经完全蜕变成个美丽成熟的女人，但说起话来还是快言快语，还是喜欢大睁着清澈美丽的大眼睛反问：“这是真的吗？”

她简单扼要、轻描淡写地回顾了分手以来十几年的经历：她与哥哥一起上山下乡在偏远的山区艰苦劳作，毫无希望地挣扎了6年多，因为家里没有任何资源，父亲在外地当工人，母亲是家庭妇女，兄妹俩都老老实实地劳动，不会折腾，没有机会上调进工厂或上大学，一直熬到上山下乡运动结束才回到家乡，也没有分配到像样的工作。父亲退休让哥哥顶替，月英经人介绍在市妇联做临时工打杂。由于她的文字功底很好，渐渐地脱颖而出，受到领导重视，又得到考干部的机会，她名列榜首，被录用到省妇联工作，先是干秘书工作，后来她又考上电大中文专业，毕业后更加受到重用，与我见面之时她已经是妇联刋物“海峡姐妹”的编辑了，并且她已经结婚，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好一个个励志的人生！为她欣慰为她骄傲！她抓住了改革开放的大好机遇，靠自己的努力来改变命运。

那次偶遇之后不几年我就飘洋过海来到美国，自己奋斗谋生都忙不赢，与故乡老朋友老同学不知不觉中渐行渐远，李月英这个名字更是早已淹没在记忆的尘埃中了。

直到2017年回国加入了中学微信群，才发现李月英是群主，她已经退休，算得上功成名就，是以杂志主编正处长职务退休，工资待遇是群里同学中的佼佼者。为了欢迎我，月英组织了场同学聚会。我这才在时隔多年之后见到了久违的老同学们，不过在漫漫的岁月长河中，多少往事与故人都被遗忘殆尽，除了李月英毕竟见过几次，哪里还找得出来这拨老头儿老太太与当年的豆蔻年华的少男少女有一丝一毫的关联？即使是李月英，身材也该减肥了，脸色不但灰暗，还长了很多与内分泌失调有关的黑斑，大家不禁感叹岁月的无情。

后来若离若即地在班级微信群里时而冒泡，时而潜水，有时也跟李月英私聊互祝节日，也会交换些对时局、中美关系等的看法，她的三观很正，有自己的独立思想，我与她很谈得来。

李月英退休后还发挥余热，为校友会、老乡会、企业家协会等民间组织组稿办刊物。我写的一些散文感想之类, 她也认真地修改编辑刊用，出刊后还寄到我青岛的家里。她的退休生活充实又忙碌，如果不是突发的病况，该是多么令人称羡的完美人生！

记得非常清楚，2019年3月份的一天收到月英的微信，看得出来她非常沮丧“ 没有明显症状，抽血查出癌标高，现已诊断为晚期妇科肿瘤”！“需要进行手术，但医院里无床位！”

我那时正好在国内，听到此坏消息大吃一惊，了解情况后就联系在省立医院工作的的老同学，希望她帮忙。在国内办事尤其是住院开刀的重大关头还是要找关系走后门的。老同学很给力，她与肿瘤科主任医生是铁同事，央求他一有床位马上优先安排李月英入住，并亲自为她动手术。果然老同学面子不小，无需送礼或红包，一个多星期后，李月英顺利入院进行各种检查，无奈肿物已是晚期并有转移，手术进行了四个多小时，切除了肿物，但无法清除所有转移灶。

李月英术后很虚弱，我们几个中学同学都带了慰问金和礼物去看望，她很坚强，求生愿望非常强烈，说起接下来的化疗来，竟无一丝恐惧，她说做好思想准备打攻尖战持久战，虽然明知此病预后不乐观，五年存活率只有20%左右，但她要全力配合治疗，挑战命运！

只能说月英不是一个受上帝眷顾的女人，她从小命运多舛。小时候她没得到母爱，那个年代的母亲对女儿管教极严，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很小就包揽了全家的做饭洗衣重任，母亲稍不合意，就拿起竹鞭子打她，双臂双腿常见青紫，我有一次去她家玩还撞到她母亲嫌她锅盖没洗净，甩了她两巴掌呢！及至到上山下乡，她是村里最后一个回城的；好容易熬到退休，本想可享清福, 强势的母亲晚年变得温和并与女儿和解，李月英悉心照顾老人家，为她养老送终直至95岁无疾而终。可是前几年丈夫身体不好患病，李月英辛苦照顾还是没能挽留住他的生命，家庭经济还受到了重挫。

现在她自己又得了绝症，真是造化弄人啊！

紧接下来李月英做了8周化疗，头发全部脱光，恶心呕吐无法进食，彻夜难眠…..她给我微信详细记录描述了生无可恋的残酷的化疗过程，每一天都要靠着意志力坚持下来，与死神搏斗的每一刻都是惊心动魄的！

身体上承受着极限的考验，经济上也每况愈下。原来李月英虽是退休的处长级的公务员，却只能享受一般的职工医疗保险，这种保险报销方式繁冗，患者要先垫付，然后医保根据病种和疗法给予报销回付，很多进口药品和支持疗法都要自费，比如增强体质的的白蛋白、球蛋白和升白针之类。有的时候，医院为了多赚钱，医生为了创造利润和抽成，明明可以用医保全报的国产药物，却偏偏建议用进口自费药物。他们会忽悠病人：“ 进口药有特效” “进口荮资源紧缺，你是处长争取用上”……

求生心切的李月英，只想着用最好的荮物来挽救自己的生命，哪里知道有什么把医疗商业化和过度治疗等陷井，她只顾掏钱，好象认为花的钱越多，离延长生命甚至治愈又进了一步。只是手术后的病理报告令人扼腕痛惜，她得的肿瘤是恶性度最高的，号称隐形杀手，通常一发现即是晚期，五年生存期不到20%，复发率极高，而且会转移至全身多处脏器，引起胸水腹水等，预后很不乐观。

月英为了寻找更专业的治疗，从省立医院肿瘤科转到省肿瘤医院，做了最高8次化疗，每次三周；服用最新靶向药、还又挨一刀做了病灶清除术，她每日往返于家与医院之间，什么样的苦都咬牙吃下，只是为了能多活几年，与女儿一家相依为命，能享受到人间的宁静与美好！

但是事与愿违，术后一年多，肿瘤复发，再开腹进去已经粘连如死螃蟹样浸润无法切除，只好加大化疗和放疗力度，用了许多进口药，白细胞降至可怕的低水平，就打升白药、用进口白蛋白球蛋白猛攻强撑，各种国内外先进疗法都用上了，虽然月英是公务员，官至中国官场12级中的第七级，但除了医保报销之外，大量的自费付款，使她的储蓄从6位数降到4位数，还在缩水进行时……

我一直密切关注她的病况，每年春节转帐给她增加营养，但她都不收原路退回。她告诉我：“ 你的无私帮助我无以回报，首次手术时已经收了你的慰问金，我不能再收了！”

瞧！她是多么坚强又要强的女人！

病魔却对她毫不留情地肆虐摧残，她熬过了五年存活期，但复发了三次，医生们在极力救治她时，也不能否认把她当成了实验用的小白鼠和砧板上的鱼肉，过度治疗、过度使用进口药品和高档营养剂，使她产生了不切实际的幻想，认为只要完全配合医生，就有治愈的可能。所以没有医学背景和常识的病人大都不能客观地了解病况和正确地对待生死，即使聪明如李月英，在生命的最后阶段，也是心甘情愿地把自己变成了为医院奉献一生积蓄，最后难逃人财两空的宿命。

我对当今国内的医院产业化，医生商人化深恶痛绝。十几年前我母亲高龄摔断腿，需要做股骨头置换术时，请了外院骨科专家主刀，术前家人打了越洋电话：“医生要求用进口材料，质量更好，但是不能走医保，要自费五万多人民币，他们对你妈讲女儿在美国能付得起，要用最好的材料！” 在那种情况下，无疑是道德绑架，我只好答应尽快用好的产品做手术，我会买单。手术挺成功，听说主刀医生拿走过半分成。如果用国产材料可走医保，病人无需自己掏钱，但主刀医生也无分成。三个多月后，母亲术后身体虚弱，用手推走步车可以勉强移步，但却因交叉感染得了肺炎逝世。我赶回国处理丧葬时，看着骨灰盒中的那团铅黑的金属，这就是进口材料！只在母亲腿里留存了三个月，国产和进口的有区别吗？骨科医生不考虑病人的年龄和身体状况，一味强调用进口的质量好，能持久使用，其实是为疯狂敛财与过度治疗找借口。在现今的医疗体系中，这种现象比比皆是，李月英长年抗癌，不出意外地被盘剥得倾家荡产！

当今，医疗腐败已不再是一个陌生的词汇。它如同一颗毒瘤，深深植根于医疗体系之中，侵蚀着每一个患者的权益，挑战着社会的公平正义，其本质是一种制度型腐败，是现行医疗体系长期积累问题的集中体现。连人民日报文章都指出：医疗领域的腐败问题，已经严重考验着执政党的治理能力。它不仅损害了患者的权益，更破坏了社会的公平正义。全球一百多个国家都能实行免费医疗，包括像朝鲜这样脆弱的经济体。而中国贵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的国家，却任由利益集团蒙蔽百姓说什么国家负担不起全民免费医疗的鬼话，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今年4月5日我突然记起来李月英抗癌已进入第六年，我也买好了回国机票，于是微信给她：最近身体怎么样？我己买了机票，4/26 会到福州，到时候你若身体还行，想去看看看你，抗癌6年了不起。

没想到却收到了李月英悲催的回信：我病情加重，由于“放疗”的失误，造成放射性肠炎，肛肠灼烧、出血、疼痛，更严重的是放疗中的“后装”放射，刺破肿瘤造成病毒多器官转移，已转移到肝脏、腹部，胸腔积液(有癌病毒)，锁骨肿大(疑转移)，三周前又出现肠梗阻，住晋安区医院(肿瘤医院的协作医院)治疗至今，也未能解决这个问题。准备下周转院，目前在联系愿意接收的医院。我现在已经不能下床，靠氧气和输液维持生存，什么东西也不能吃，只能喝米汤，除了多器官转移外，还出现腹水，胃胀，胸腔积液等症状……

哎呀！看来她的病情急转直下，我赶紧回邮：木英实在受苦了，我难过得流泪了！医疗的失误加重了你的痛苦，这么多的併发症出现在你已经坚强抗病6年的身上，太可怜了。你还是应该尽量吃些蛋白质，胃没有转移，应该勉强吃些营养，看你现在对病情了解得比医生还详细，但愿你少些痛苦，如愿转到更好条件的医院，早日转危为安。祝福！

我劝慰她的同吋还转发一个同类晚期患者不寻求无谓的过度的治疗，回家静养，爱吃嘛爱干嘛放飞自我，除了止痛药外不受化疗放疗之苦，最后的岁月在家人陪伴之下，平静走完人生的故事。我犹豫了好久要不要发给她，怕她认为我劝她等死，但最后我还是认为让她打开视野看看别人对待绝症的态度，也许会让她最后的岁月轻松些？我甚至想到了琼瑶，当然我没有向李月英提起琼瑶的决绝……

我附了一段话：可否考虑回家休息一段？ 食疗加休息或可少些痛苦并延长寿命，生活更有质量？

但李月英虽已病入膏肓，头脑依然十分清醒，也非常执着要继续治疗，可能她认为自己仍能闯关存活。她没有回应我，于4月12日通过关系转到福州第一总医院肿瘤病房。但没过几天又收到她的微信：今天检查发现感染罕见的病毒，急需转移到安宁病区，危重病人临终关怀病床。病情可能缓解，也可能急转直下。

那几日有几位老同学去看过她，说她异常清瘦憔悴，但头脑很清醒，告诉大家医保不报销临终关怀的独立病房费，每天高达三百，还有支持疗法的保健类药品也需自费，加上护工费用每月一万多，预计在安宁病房每月花费要四五万人民币，6年来她已花完二十多万的积蓄，恐怕再也无力支付，但若回到没有电梯的住家六层楼屋内，因女儿白天要上班，护工还要雇，治疗却很不方便，所以还是尽量留在医院中……看来李月英还认为自己要打持久战，老同学们却旁观者清；已入临终关怀病房，临终的意思还不明白吗？

于是就有人在同学群里发起募捐：今看望了六年来未曾谋面被疾病折磨成奄奄一息的月英同学，百感交集。其晚年失夫君现唯有一打工女儿和幼小外甥，在福州无一亲人；现陪伴看护的是一个月花一万多元的护工，临终关怀病床每月九仟元；每月医疗费自掏腰包近3万元（医保报销除外）。这就是月英同学现状；一位正处级干部与病魔抗争六载，耗完身心又散失一辈子积蓄，令人心寒。希望同学们理解目前精神助力已无效唯有雪中送碳方能暂缓一下她的经济压力，切盼同学们根据自身经济状况，在自愿原则下奉献点爱心。若有意愿者请将爱心之花以红包方式转给月英同学。希望今日和木英同学相见不是告别，更希望来日方長。衷心祝愿同学们合家平安，健康，幸福！

我前两日己经转帐两次数千元给李月英，她感恩并欣然接受，看来要强的她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但我想作为一个正处级干部有医保，得了绝症为什么因为医保报销的起付线和封顶线以及拒保药而弄的倾家荡产？国力强大到支援世界革命四处散财，为什么就无法全民免费医疗？月英曾经愤慨地转了新华社消息：2024年的中国对外援助总额，达到令人瞩目12880亿人民币这一数字。有人统计全民免费医疗的总支出并不需要一万亿元，仅仅用来援外的天价1.28万亿就足够解决全国人民的免费医疗。然而当局者却宁愿花费十倍的高额支出来维护现行的医保体系，也不愿实行全民免费医疗，其中无疑隐藏着巨大的利益纠葛和权力博弈。只是苦了老百姓了，处级干部竟然因医疗之殇倾家荡产，底层百姓度日艰难甚至没有医保情何以堪？

初中同学里尚有因文革失学终生不得意者，有几位甚至干脆是老农民，要他们为月入愈万元的处级干部捐款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于是我在群里冒泡发言：感动于同学们纷纷慷慨捐款为月英雪里送炭，同学们的深情厚意令人敬佩。我也已与木英直接对接转帐了。有一点我觉得：“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是处世哲学真谛，群里不少同学在农村、低保或低退休金的的，只要给木英送上关怀和祝福就是爱心，不必纠结于捐款，大家觉得呢？

很多同学们赞同我的看法，后来发现募捐并不十分成功，从月英的小学、初中、（文革未上高中）电大、妇联及退休后的民间团体中都在为她募捐，但不过收到区区几万元，爱心爆棚捐得多的反而是低学历阶段的发小们。

可怜的月英并未如愿在临终病房起死回生，医生要她女儿签了不搶救只维持生命体征的方案。几天后月英开始体力骤减意识模糊，无法阅读手机和接听电话，于是无可避免地走到了人生的终点，她香消玉殒了，她解脱了！

同龄人的仙逝，兔死狐悲之外也深思着人生的意义，生命的真谛……

李月英来过这世界，奋斗过成功过，晚年本该享受一生挣下的荣光、名誉地位和财富，却因患了绝症走上与病魔抗争与医保博弈的不归路，一个处级干部的最后时刻却靠捐款维持！

所幸中国对逝世干部职工的丧葬补助金和抚恤金却相当丰厚与人性化，作为处级干部可以领取高达40个月的基本工资和各类补助，各个单位有不同标准，总计可达几十万人民币，很大程度缓解了遗属的经济压力。 而反观美国，逝者的社安金下月即停发，低收入家庭丧葬费最多能申请到$1700。但美国民众的各类医保，尤其是低收入者的免费医疗，复盖重病大病的所有费用。相比之下，老百姓没有后顾之忧。

回国的第三天，我到福州殡仪馆灵堂参加了李月英的遗体告别仪式，根据她生前的嘱咐，丧事简单快捷。墙上挂着她的巨幅遗像，依旧是那么美丽，她平静地躺在殡仪馆的红色棺木中供人瞻仰遗容，化妆师技术精湛，体脸色红润，皮肤似乎还富有弹性，嘴角甚至还微微带笑，不像被病魔折磨了6年的模样，只是她的眼睛永远闭上了，世界上的一切热闹和烦忧都与她无关了……没有鲜花和哀乐，原单位的领导简短致辞后，亲友和来宾约近半百绕棺向她行三鞠躬礼，我凝视着她最后一眼，眼泪不禁夺眶而出，继而抽泣不可抑止。我注意到除了她女儿红着眼眶泪水长流，我是最动容的，人们都是神情肃穆，但表情冷漠却无涕泪，难道都见惯了生死？

月英的女儿像她一样秀丽，非常孝顺而乖巧。当日把母亲火化后，她邀请悼念者回市里歺馆用饭，但我们都不忍增加麻烦而婉拒了。回家后收到她的微信：

我妈妈的后事已经顺利圆满的完成。感谢群里的叔叔阿姨们对我妈妈的关心，相信她在天之灵也很感恩大家为她所做的一切！也祝各位叔叔阿姨们身体健康！一切顺利！如果将来有需要我的地方随时联系我，作为晚辈我愿意尽自己的一点绵薄之力！

我心里默念着：李月英安息吧！作为共产党员的你不信天堂或地狱，但愿你的灵魂自由飞翔，但愿若有来世，投胎到自由民主高福利的国家吧！

此系老同学的真实沉重人生，虽因逝者已无隐私权，但从伦理道德角度上，隐去真实姓名和具体病症，不对遗属造成困扰。

2025年5月13日于福建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