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里不会骨折

海上生莲花 (2014-11-15 17:32:01) 评论 (19)

四十多年前,中国四大美女之一西施的故里,有个女孩十六岁,鹅蛋脸,大眼睛,奉父命嫁给一个大八岁的男人。次年夏天,一个女婴呱呱落地。十七岁的妈妈长高了半个头,但婴儿不足月,肿眼睛皱鼻子,像只病猫。算命的说,母女相克,女婴就交由奶奶管养。

弱不禁风,清瘦如柴,有人喊她“芦柴棒”“猫精”。男孩总欺侮她。有哥的女孩傲,捡了腐枝在她头上晃,咒她长不高活不长。只有在奶奶手心里,她才是“心肝肉”“宝贝肉”,小名丽丽。别人家姑娘儿一两岁,伶牙俐齿、能说会道,丽丽还只会叫“娘娘”(浙地方言,指奶奶)。长到三岁,会说简单句:娘娘,囡囡要吃Xing(“笋”的发音,丽丽学了许多遍,仍发成Xing音)。奶奶总是笑眯眯,从来不骂她。长到六七岁,别的姑娘能穿针缝衣,嘲笑丽丽缝的针歪歪斜斜,奶奶搂着丽丽,脸上笑开了花:我家丽丽,长大了要读大学!

         

果然,丽丽成了村子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女生、唯一的女博士。


无论在哪里读书,我仍是奶奶掂挂的“心肝肉”丽丽。奶奶在竹院里养了鸡,鸡蛋一个个省下来留给我。我毕业后在杭州教书,一放假就回老家。巧克力、波力海苔、肉松、蛋白粉、鱼肝油、液体钙,给奶奶选营养品是我去超市的“必修课”。奶奶的牙床松了,咬不了硬的食物。当我带着女儿出现在她面前,她常常笑得咧开了嘴,一不小心就把假牙给笑喷了出来。

那天,我还在杭州收拾行李就接到堂弟海峰的电话:奶奶住院了!原来盼星星盼月亮,奶奶盼我们回,一心欢喜要去李村买菜,海峰用摩托车捎她去。不料,在一个拐口与一辆三轮卡车相撞,奶奶摔落下来,骨折了。我赶往医院,看到奶奶半身打着石膏绑着纱带,却还努力欠身坐起来与我说话。

那一刻,我握着她肿胀的手,突然想起佛教说的“情累”。古诗有云:“唯恐情多累美人”,我怎能因情多“累”老人家骨折受痛?从此我减少回家次数。但心里的惦念百倍增长,远远多于对父母亲的掂记。

两年后,奶奶第二次骨折。这一次,医生说是中风。奶奶出院后半身不遂,终日躺在旧屋的大木床上,一听到脚步声就问“丽丽来了吗”。我买了一张医院用的可升降的病床,妹妹海霞买了一只空调,海燕买了一把可折叠的轮椅,海峰给奶奶床前安装了电话。三个儿子儿媳轮流服侍。等春暖花开燕子来时,奶奶奇迹般地康复了,拄一根拐杖能走到村口,大家好生欢喜。

第三次骨折,奶奶从石头台阶上滚落下去,摔坏了股骨,从此连坐都不行了,只能成天成夜躺在床上。离多聚少,每当我坐在奶奶的床上,奶奶忍不住像小孩一样呜呜地哭。我拍着她的背,安慰她,强忍眼泪给她讲笑话,逗她破涕一笑。她总紧紧抓着我的手,不想我们走,但又说:你们要上班,忙,别记得娘娘。

 20118月我回老家,奶奶已经虚弱不堪。我剥了葡萄放入她的嘴,一会儿她全吐出来了。鸽子莲子汤,她摇头不要吃,原先丰润的手臂,只剩下皮包骨头。我把我的手放入她的掌心,她喜不胜泣地低吟:心肝肉肉,你来啦

妹来信说奶奶已经走了,是两个月后的事。她说国庆节去看奶奶,奶奶把她认作了我,临终前也一直在叫我的名字。我和女儿已在美国,只能望洋兴叹,相拥而泣,记忆里那个小山村,古老的银杏树在秋风中瑟瑟发抖,落叶纷纷飘零。


上帝有没有?我那时真不知道,但我多么愿意相信有天堂。我一次次默默地为奶奶祈祷,愿她平安,愿天堂的门为她敞开。奶奶是我童年最温暖的阳光,醒着梦着,我仍是她的宝贝丽丽,村口那老态龙钟的百年枫树,仍是奶奶盼我归的姿势。

每个礼拜天,我们都到若歌教堂为奶奶祈福,唱赞美的歌。我最爱的奶奶,天国之路你一个人先走,愿你依偎在神的怀抱。在天堂,你可以种一片番薯,植几亩早竹,养许多土鸡,行动自如。因为,天堂里不会有骨折。有一天,我们都会来到天国,奶奶,我们再也不分离!

我常常想:虽然有三个儿子三个媳妇儿合作出钱为奶奶请了保姆,但奶奶却心疼儿辈艰辛,竟然把保姆赶跑了。倘若中国有美国这样健全的保险制度,奶奶有一笔固定的养老金,骨折后每月都能收到来自保险公司的免税支票,请个保姆长期护理,奶奶就可以安享晚年。感谢神的带领,我很快考出了执照,进入全美最大的互惠人寿保险公司工作。我深感这是一项重要使命:规劝世人在年轻健康时节俭理财,为未来美好生活作保障。特别是20143月,我们公司率先推出了含慢性病护理险的有保证型储蓄性保险计划,我的客户中连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也开始申请,我倍感欣慰!

在疾病、意外、衰老、死亡面前,我们的肉体是平等的。每天,我都在虔心祷告,愿神灵赐世人智慧,未雨绸缪,趁年轻健康时及早规划,防患未然,保障未来生活更安稳、更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