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瞬间

蔡真妮 (2008-07-25 09:22:27) 评论 (14)

 从中国回美国的飞机是晚上九点半到达纽约的,过了海关取了行李和来接机的老公会和已是夜里十一点了,瓢泼大雨中我们踏上了回家的路。

从纽约到我家开车需要三个半小时,考虑到老公上了一天的班,来时已开了三、四个小时的车,他一定是很疲累了,所以车开出纽约城不久,我就强烈要求换我开,这样他可以眯一觉,休息一会儿。

老公开玩笑地问我在国内坐了近两个月的车还记得怎么开车吗?

我说这事就和骑自行车一样,是身体记忆,一旦学会了就永远都不会忘。只是说这话时我没有意识到这是深夜,下着大雨,路滑视野又极差,一点点的生疏都有可能带来严重后果。

午夜时分,高速路上鲜有小车经过,前后左右都是拉货柜的那种大卡车,每当我超过它们或者它们超过我时,卷起的雨雾和噪音扑到车上会让我瞬间处于类似于失明和失聪的那种状态。

因为车速很快,当遇到有积水的路段时,车子会有瞬间打滑的现象,我心知不妥,却没有太在意。

下半夜一点多钟的时候,我们的车渐渐接近了一辆大货车,它卷起的雨雾打在车窗上让我什么都看不见,我决定超过它。

就在我向左扭方向盘想要并入左边道上超车的时候,车子突然失控,急速地向左前方滑去!

我见状大惊,马上向右打轮,想把失控的车扭过来。

车子像脱缰的野马,又向右边急速滑去,眼前的车、路、天空“刷”地一下从眼前斜着飘过,车子径直向着右边的路沟冲过去!

当时心里涌上来的念头是:“完了,这次要出大事了!”

那种对不知下面会发生什么的恐惧紧紧地箍住了我的心,老公急切的呼喊好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不要使劲扭方向盘!不要使劲扭方向盘!”

可眼看着车就要冲到沟里去了,本能地我还是把方向盘向左扭,试图力挽狂澜。

车子像是有自己的生命一样,横冲直撞,又急速向左转了180度,速度之快我已看不到外面的景色,只看到车头瞬间面对的就是高速路的水泥护墙,马上要撞上去的刹那,车子又转了90度,变成了车头向着来的方向,车尾对着行驶方向,我的身体随着车子的左右高速滑动大幅摆动着,这一刻靠在车门上,下一刻又被甩到另一边……。

我已不记得这时我有没有动方向盘,车子没有停下来接着又斜着转了一圈,这时不知怎么高速路的护墙不见了,两个方向的高速路之间是一片草地,车子斜着就冲到草地上,向着反道上闪着耀眼灯光的车龙冲去!

我绝望地想我们全家就要葬身于此了……。

车子在越过三分之二的草地的时候,奇迹般地又打了一个回旋,重新转回到我们跑的路最右边的那条线上,车头向着前方。可能因为草地相对比较涩,阻力大一些,将车子原来因高速行驶带来的能量卸掉了,车子回到路上时速度明显降了下来,我已经可以控制,老公见状忙说:“快靠边停下来,换我来开。”

刚刚将车停稳,一辆大货车从旁边呼啸着疾驶而过。

坐在那里,已不能言语,慢慢爬到邻座上,看着老公下车从另一侧上车。

脑子里一片空白,难以置信,自己竟逃过了这一劫。

随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处于一种心有余悸的状态,不敢去想刚刚发生了什么。

在那电光石火的几秒钟里,后面竟然没有其它车辆驶过,否则一定会撞上我们,而如果车子当时越过草地冲到反道上,定是车毁人亡,还要拖累别人。即使不和其它车相撞,如果不是老公及时提醒,我一直使劲去扭方向盘,车子很可能当即翻掉,也可能冲到右边的沟里去,也可能撞上左边的护墙……。

不管出现哪种情况,我现在都不会坐在这里打字。而今天的网路上大概会出现这样的新闻标题:华人一家五口高速公路发生车祸,全部遇难。

当时我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死神就在我身边徘徊,朝我微笑点头。

到家以后,发现右侧一边的车体和车窗上遍布草浆,那是车子在草地上旋转时甩上去的,一路的大雨都没有将其洗刷掉,可见甩上去粘连的力度有多大,而车底盘上有缝隙的地方都夹着扯断的一丛丛的长短不齐的绿草,正是这些草将车速降了下来,救了我们。

天灾人祸,生死本就是瞬间的事情。我当时只是车速快了一点,换线时方向盘扭得大了一点,就失控如斯。

生命是如此的短暂、脆弱,

而我是如此的幸运,为此,我感激上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