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铁血襄阳》连载(52)
澳洲大葱 (2025-08-27 17:53:04) 评论 (0)第52章:《荆襄锁钥>>
清晨,在襄阳城南的官道上,向来是商旅络绎、车马喧阗之地,如今却只余铁蹄踏碎黄土的轰鸣。
天光刺目,尘烟如龙。二十骑铁甲撕裂旷野,赤旗在风中猎猎翻卷,刃光割裂浑浊的天幕。这是大宋最精锐的骑兵,也是襄阳城最后的利刃——他们是吕文焕的亲卫营,此刻正以雷霆之势驰向虎尾洲。
吕文焕的白马如一道银电疾驰在前。他身形挺拔如松,铁甲下的肌肉紧绷如弓弦,目光如刀,死死盯着北方——那里,曾是汉水环绕的鱼梁洲,如今却插满了蒙军的黑旗。
“节帅!”左翼传来一声炸雷般的怒吼。
牛富驱青骢马猛冲上来,铁面下的双目赤红如血:“鞑子占我鱼梁洲不过三日,营垒未固、粮道未通——这是天赐良机!末将请率三百死士,夜斫其营!”他声如裂帛,几乎要撕开风沙,“屠尽胡狗,一个不留!”
右翼范天顺的黑驹喷着白沫跃至吕文焕身侧。他长刀半出鞘,寒光凛冽:“牛将军所言极是!此时不杀,待其站稳脚跟,水陆连营,襄阳便是瓮中之鳖!”
话音未落,唐永坚铁枪横拍马鞍,铿然炸响:“杀!杀!杀!”
众将齐声怒吼,声浪如潮,震得道旁枯树簌簌落叶:“驱逐鞑虏!保我襄阳!节帅——下令吧!”
吕文焕牙关紧咬,额角青筋暴突。他何尝不想血战?但昨日快马送来的密报仍在他怀中发烫——蒙军并非“神兵天降”,而是有人开了水门,引敌入洲!
“朝廷里……必有内鬼!”他低吼一声,猛地一鞭抽下——
“啪!”
鞭声锐利如刀,白马长嘶一声,如离弦之箭飙出。
风扑在他脸上,带着血腥与焦土的气息。他想起三日前虎尾洲烽火骤起时,守将朱富的急报:“水寨遇袭,箭矢用尽,士卒伤亡殆尽……”可援军为何迟迟未至?为何蒙军能如入无人之境,一夜夺取鱼梁洲?
“驾——!”他又是一声厉喝,马队再度加速,如飓风般卷过官道。远处,汉水波光狰狞,虎尾洲水寨的黑旗在风中狂舞,战鼓声隐隐传来,沉闷如地狱的叩门声。
吕文焕握紧缰绳,指节发白。
这一战,不只是沙场对决,更是一场与暗处黑手的搏命……
《暗流汹涌》
汉江在虎尾洲扭成一道暴烈的弯,江水裹着黄土与血腥气,狠狠砸向虎尾洲的礁石。这座水寨如巨兽脊骨横亘江心,木栅高耸如獠牙,箭楼密布如骨刺,黑底赤焰的“宋”字大纛在风中狂舞,仿佛垂死巨龙的最后一搏。
吕文焕勒马立于寨门前,目光如铁扫过江面。
铁索横江,沉船暗桩如幽灵潜伏,艨艟斗舰列阵如荆棘丛林,拍竿如巨人之臂悬垂,弩炮冷光森然——这是大宋经营三十年的“荆襄锁钥”,如今却透着一股腐朽的血腥味。
“吱嘎——”
沉重的寨门缓缓开启,腐木与铁锈的气味扑面而来,混杂着水汽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腥甜。寨墙遍插狼牙钉,泼溅的血垢已凝成紫黑色,像无数狰狞的疮疤。
哨塔上,弓手身披湿漉漉的蓑衣,眼窝深陷如骷髅。他们死死盯着江北——那里蒙军大营的狼烟正冲天而起,如同一条黑龙绞噬苍穹。
“节帅。”水军统制朱志良快步迎来,甲胄下摆溅满泥浆,“昨夜鞑子又试探东闸,折了十七条船,但……”他声音沙哑,“他们的投石机已推进到北岸三里。”
吕文焕默然走向闸口。
铁索绞盘旁悬着巨大的“夜叉擂”——满是铁刺的巨木滴着水珠,仿佛刚刚撕碎过什么活物。水下暗影幢幢,那是号称“混江龙”的铁钩暗网,浪花翻卷时,隐约可见森白断骨缠绞其间,有马的肋骨,也有人的指爪。
“江北百姓如何?”吕文焕突然问。
朱志良喉结滚动:“三日前最后一批难民渡江时,被蒙军骑兵追击……江水红了半日。”他猛抬手指向江心一片浮沫,“那里还卡着孩子的破碗。”
风中忽然传来断续的梆子声,像孤魂夜哭。
那是哨塔传来的警戒信号——蒙军的牛皮筏又开始动了。
吕文焕扶住冰冷的寨墙,指节发白。
这座水寨是大宋的咽喉,也是襄樊的命门。若此处失守,蒙军战船便可直下汉江,截断粮道,困死襄阳城百万军民……
他忽然转身,声冷如刀:
“今夜子时,点三百死士——我亲自带队凿船。”
《孤舟横江》
汉江在民用码头这里拐出一道缓弯,江水浑黄湍急,拍打着歪斜的木桩。六匹战马踏碎苇草疾驰而来,马蹄溅起的泥浆如同泼墨,惊起滩头几只白颈鸦。
木花里勒住缰绳,黑袍被江风扯得猎猎作响。他抬手指向江心——对岸虎尾洲水寨在黑雾中若隐若现,箭楼如獠牙刺破天幕,隐约传来守军换岗的鼓角声,低沉如巨兽喘息。
“船已备妥。”木花里声音冷冽如刀锋刮过铁甲,“宋人水寨铁索横江,暗桩密布,汝须趁午时雾气未散时抵岸。”他黑袍下的手指微微收紧,“某在此候汝归来。”
使者郑鼎深吸一口气。江风卷来水腥与远寨烽火的味道,他忽然从贴胸处掏出一封皱褶家书,羊皮纸边缘已被汗渍浸得发软。
“木将军。”他双手捧信深深一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若某不得归……恳请将此书交予大同府东街郑氏。”风声骤紧,他的声音几乎被浪涛吞没,“告之——某不负大汗,亦不负她。”
木花里沉默接过。信纸触手温热,仿佛还带着北国家乡的风沙气息。他看见郑鼎甲胄领口露出一截红绳——那是汉人平安结的系法。
“咚!”
船工撑篙破开水浪,小舟如离弦之箭射向江心。郑鼎的身影在雾中渐小,很快被浪花吞没又抛起,像片枯叶飘在巨兽唇边。
四名护卫持刀散立滩头,刀刃映出对岸水寨森然的轮廓。忽然一阵疾风卷过,木花里黑袍翻飞如夜枭展翅,他听见自己心跳与远处宋军战鼓渐渐重合。
江雾愈浓,孤舟已成墨点。
木花里忽然攥紧那封家书——羊皮纸角落隐约透出“稚子安康”四字墨痕,像根针扎进眼底。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