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英国乡村的夜晚,马路上没有汽车驶过的声音,窗外橘黄色的路灯下,鹅毛般的大雪寂静无声地飘洒。贺木站在落地窗前,欣赏着今年的第一场大雪,马路上厚厚的洁白的积雪,没有一个人走过,他在家已经待了一整天了,他想去雪地上走走,想留下一串串的脚印。
此时,他的妻子王子娟正坐在火炉旁边的沙发上,翻看她从囯内带回来的日记。
贺木来到王子娟身边,弯下腰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嘴唇,王子娟放下了有点破旧的日记本,挪动了一下位置,拉着贺木坐在一起。她把身子卷缩在他的怀里,她爱贺木,两个人在一起二十多年了,自从有了他,她才有了安全感。
王子娟在阅读日记,回忆昔日所走过的岁月,都说人老了就爱回忆往事,王子娟才五十出头,她安慰自己是闲得无聊。
王子娟怀念大学刚毕业做乡村教师的日子,她曾想扎根于农村,但人往高处走,她不想让家人担心,让朋友失望,乡村教师的路才开始就结束了。
贺木知道王子娟的心愿,答应过几年陪她重回家乡再续乡村教师的梦。王子娟害怕一个人的孤独前行,有贺木的结伴同行和成全,她就有足够的信心和勇气。
前些日子,王子娟在微信自家群里埋怨有人剽窃了她的好些文章。王子娟的大哥说:“有人窃用你的文稿应当感到高兴,说明你写的东西有人认可,有一定价值。”
王子娟很爱惜自己的劳动成果,她回答说:“如果注明出处那是应该高兴,毕竟是一个字一个字码出来的,人家点一下复制粘贴太容易了。”
大哥说:“不就是想图个虚名嘛!五十岁的人了,还没活明白。”
所谓虚名就是不实的名声,有职无权的空名。王子娟可以不在乎工作上领导给予的各种先进和名誉,也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评价,因为这些都是有水分的虚名,但文章是自己一个字一个字码出来的,每篇文章都有自己的想法和感受,那是自己的劳动成果和心血,因此而成名也不是虚名哦!
王子娟一直把大哥尊为人生导师,她不敢反驳,她只好跟贺木探讨,“你说活明白了是一种怎样的状态?”
贺木喜欢跟妻子讨论人生话题,他沉思了一下,“人活明白了就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凡事不争,不怒,不嘲,不怨,不骄,不馁。”
王子娟大笑起来,“你达到这个境界了吗?我们都好好自省一下。”
两口子坐在沙发上仰头瞪着天花板各自反省,王子娟无奈地说:“离这个境界还有点距离,但随心随性按自己的意愿生活还是做到了;对曾经伤害过我的人和伤痛的事也放下了,心里平静得没有怨没有恨;对于别人的误解,我也可以做到不争不辩;但是面对社会上的不公、不正,还会有怒和怨,除非不去思考,做一个活死人。”
“活明白的反面就是愤青,出国之前你就是一个愤青。”贺木庆幸妻子的进步。
“这两天我在翻看以前的日记,一路走来真的很孤独。我是个性格很古怪的人,既自尊又自卑,读初中的时候,大家都原谅我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不与我计较;读高中的时候,因为坚守道德底线而被同学嘲笑为老古董;幸好大学时期遇到了一个同命相怜的好闺蜜;到后来遇见你,才结束了我孤独前行的苦日子。像我这种性格古怪的人,如果没有家人一路的支持和帮助,真是寸步难行。”在丈夫面前王子娟是透明的,真实的。
贺木爱惜地抚摸着王子娟的手,“你家里的人都是这种性格,不站队的清高,对社会、人生、价值,有一套独特而且坚定的理解和追求。还是国外的环境比较适合你这种骨子里清高的人,如果我也跟你一样,现在可能还待在小城里。”
王子娟在不多的追求者中最终选择贺木,不是因为他最优秀最帅气,而是因为他对王子娟的爱和包容,最重要的是他的性格与王子娟的性格成互补,他能忍辱负重,能进能退。
“你知道吗?我大哥都佩服你的厚脸皮,你辞职申请留学签证被拒后,为了生活,你又要求回去上班,要是我们家的人宁死都不吃回头草。当然因为坚持底线和不站队,我们家的男人在仕途上都坐不上一把手的位置,还好他们都知难而退,知道高处不胜寒,宁愿被时代抛弃也要坚持自己的原则。我曾经跟我大哥开玩笑说,他的仕途被那个时代耽误了,他一点也不抱怨,他说不可能让社会环境来适应你,只能说明自己适应社会的能力不足。”
“你大哥算是活明白了,退休了玩玩麻将,带带孙子,回忆录也不想写了,因为一切都是虚名嘛。”
王子娟又被贺木逗笑了,“还是你理解我大哥,他是活得透彻明白。”
王子娟是一个安静,喜欢宅在家里的女人,阅读写作是她的爱好。
贺木愿意做她的忠实粉丝,他半开玩笑地说:“活明白的另一种状态是看透而不消极,过好每一天,原谅世界所有的错。特别是对伤害过你的人不但要原谅,还要像圣经上说的:要爱你们的敌人,为那些逼迫你们的人祷告。”
夫妻俩哈哈大笑着,戴上帽子穿上保暖鞋走出了家门,手挽着手走在寂静的松软的雪地上,身后是长长的一串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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