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外科医生的成长史《无影人生》43

吉明日 (2025-08-28 03:22:41) 评论 (0)

43她的徐同学

晓洁眼见妈妈吃亏,哭喊着上前去推杨刚。

“不许打妈妈!爸爸好坏!不许打妈妈!”

杨刚没有停手,回身就踹了孩子一脚,这一脚踹得晓洁鼻血直流,痛得哇哇大哭。

敏敏见杨刚连孩子也打,彻底心寒,急忙告诉他存折密码。杨刚得逞后,头也不回地出了家门。

她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抱着晓洁痛哭了一晚,满腹委屈和辛酸竟然无处诉说。实在没想到,当年一脸阳光又开朗的杨刚今时今日会变成这副模样,一次又一次地对她拳脚相加,如此地不知疼不知热。

不知怎地,敏敏哭着哭着就想起与徐云辉恋爱时的浓情蜜意。如果当年没有父亲的阻拦,现在该是多么幸福和甜蜜的一对,一定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一想到云辉,她真想立即躲进他的怀抱里去,哪怕不说话,只是彼此静静地坐着也好。

第二天孩子上学后,她立即给他发了手机短信。本来,她还不敢明目张胆地请他出来见面,只是想互发一下短信聊一聊,把她心里的委屈向他诉一诉。但他却将电话打了过来,让她的心一阵温暖和感动,这才临时决定见面的。

下班后,他给张姨打了电话,说他不回去吃晚饭了,会晚点回家。来到千纸鹤烤肉馆,敏敏已经坐在那里等他了,桌上放着一只空瓶啤酒。他咧开了嘴冲她微笑着,打着招呼。

“敏敏,我来晚了,让你久等了。”

“不要这么客气。”她笑着说:“事实上是我来早了,你没有迟到。”

敏敏三十多岁了,依然生得妩媚可爱,不失当年风韵。她天生是个美人胚子,虽然已经经历了怀孕生子,事实上她仍没什么太大变化。如果硬要说变化,那就是她更加漂亮了!更加妩媚了!更加有味道了!只是,她胳膊上的瘀青清晰可见,脸也有些红肿。他不是傻子,早就怀疑她可能有家暴了,只是人家不说他也不好意思问。毕竟被丈夫打这种事说出来并不光彩,特别是像敏敏这样的公众人物。但今天的伤太明显了,青青紫紫的,让看着的人都跟着心疼。完全情不自禁地,他关心地问了她一句:

“怎么弄得伤啊!”

她无所谓地一笑,淡淡地掩饰道:

“不知道是什么体质,一碰就会青紫。”

“又不是做苦力,怎么会动不动就磕碰到。”他故意打趣道。

她为他边倒酒边解释道:

“虽然是主持的工作,可是和干苦力也差不了多少,主持完工作,总要帮助同事抬一些摄像器材什么的。你不也一样嘛!虽然叫高级知识份子,可还不是天天站着,坐着的时间都可以数过来。”

这话说到他心坎里去了。虽然他是外科医生,可做的也是农民工的活技,整天累得要死要活,还没多少工资。这些年,他似乎已经失去了当年工作时的那股热情劲儿了,就连当年入学宣誓时的激昂,现在想来竟然也被疲累磨蚀得消失殆尽,没了那些个神圣光环。有时候,他会去想,只要让他连续休息一个星期,他一定会谢天谢地的。

但令他奇怪的是,支持他走下去的却恰恰又是这些。患者对他说的每一句谢谢,还有患者对他的那份信任和依赖,都让他愿意继续在这条道路上走下去。可以这样说,这是他可以坚持并努力向高难度外科技术挑战的动力。

“知道我为什么要见你吗?”她问。

他摇摇头。其实他是不想猜谜语,他向来讨厌猜谜。这种游戏在他刚做医生时整天要与上级医生玩,就像他每天必须要吃维生素丸和钙片一样,以来锻炼他的诊断水平。

“因为要谢谢你。”她直截了当地说。

他笑了,真诚地说:

“真的不用这样客气,我们之间不需要这样。”

“是啊,不需要,可是我想见你。”

她终于说实话了,她的坦白让他的心没来由的一荡。

菜上来了。她亲自动手为他烤五花肉和牛筋肉,还有虾和鱿鱼圈。她的手指仍如精雕细琢般美好,望着她灵巧纤细的双手,竟让他不由自主地回忆起曾经握住她手的感觉。很奇怪,他怎么也想不起来她的手握在他手里是个什么样的感觉了。是因为过去很久的关系吗?他模糊地想着,应该不是,他坚信这一点。因为他可以轻松地想起握着林西里那双手的感觉,柔弱无骨,像一块软软的海绵,就连身体也如海绵一样柔软,抱着她的身体,好像自己完全被她包裹进去了似的,可以融为一体。

他喝着酒,完全失了魂魄似地在那里想着西里。想着她动情时的样子,缠绵在一起时的感觉,还有她那可以触痛他神经的眼泪。直到敏敏的一声“徐同学”,他才拉回思绪,傻乎乎地问了句:

“怎么了?”

敏敏盯着他的眼睛,好笑地说;

“什么怎么了,我在说还要不要再来一杯?”

他递过酒杯,笑着说:

“好,那就再来一杯。”

敏敏为他倒满了酒,忽然感慨道:

“徐同学,你还和以前一样喜欢喝酒。你没变,你喝酒的样子和当年一模一样。”

“是吗?”

她点点头,吸了一下鼻子,自顾自地饮着啤酒。敏敏一如当年一样漂亮、青春,甚至现在的她更加娇媚性感。可是,为什么他觉得她不快乐呢?那眉宇间的轻愁是怎么样也掩饰不掉,挥之不去的。

“告诉我,你到底好不好?”他问。

她唇边浮起一个浅浅地微笑,反问他一句:

“先告诉我什么叫好?是问我事业好不好?婚姻好不好?还是问我离开你之后过得好不好?”

他感到胸口一闷,脸上的笑脸僵住了。她有些迷离地望着他的眼睛,痴痴地问:

“徐同学,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请说。”

“你还爱我吗?”

他万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竟尴尬得一时语塞。但很显然,她也并不想听他的回答,而是很快说出了自己目前的生活现状。

“怎么说呢?我应该是好的吧!没有金钱上的烦恼,父母的身体也还行,孩子可爱懂事学习优秀,我的工作也顺风顺水,实在谈不上有什么不好。如果我说自己不好,那就是太矫情了对吗?所有人都认为我现在非常好,我也不想让所有人失望,那么我就是好的。”

说完,她仰头喝光了一杯啤酒,然后又给自己的话加以了肯定。

“就当是好罢,嗯,是的,我很好。”

虽然她说自己很好,可是她的回答却让他的鼻子微微泛酸,心也跟着难过起来。

敏敏喝酒的兴致很高,只一会儿工夫就喝掉了三瓶啤酒。她的双颊因为酒精的作用泛起了红色,眼里也有了血丝。看她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免让他胡思乱想,这女人心里有事啊。有了这个想法后,他再看她时不禁心生怜悯。

他拿开她的酒杯说道:

“你醉了,别再喝了。”

她“扑哧”一声笑了。

“怎么可能。这点酒就想灌醉我啊!你太小看我了!我现在可不是当年的贺敏敏了,我变了,知道吗?我现在是著名的主持人,又是诺敏河市第一大臭脚杨刚的妻子,每天都有很多很多的应酬,这点酒对我来说实在不算什么!我没醉,徐同学,你不用小题大作,我真的没有喝醉。我只是看到了老朋友想多说说话而已,特别是面对你时,我想说的话就更多了!我有太多太多的话想对你说了,徐同学,知道吗?从与你分手的那一刻开始讲起,一直讲到现在,想将与你分开之后的点点滴滴全都告诉你!”

他拉她起来,想送她回家。

“敏敏,今天咱们就先喝到这里。你想叙旧可以,咱们改天再叙,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

她与他挣扎起来,懊恼地叫着:

“徐同学,我都说了,我没有醉!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你醉了!脸都红了,今天喝得太多了!”

“我没有醉!”她大声地说,想证明给他看,推开他就摇摇晃晃地站到了椅子上,对他嚷道:“你要是不相信,我现在就做给你看,我敢从椅子上直接跳到地面上去。如果我摔跤了,我就听你的话回家,如果我没摔跤,那咱们就继续在这里喝酒。”

说着说着她竟然哭了起来,边哭边委屈地说:

“我还什么都没有对你说哪!你怎么就可以赶我走呢!知道我有多少多少的话想对你说吗?云辉,哦!云辉,你不知道我有多少话想对你说啊!加在一起几天几夜也说不完啊!”

她的样子令他心酸,更让他心疼,他扶起她拥在怀里,于是她就那样在他的怀里嘤嘤哭泣着。哭过之后,他付了账,叫了出租车,问她:

“你家在哪里?”

“在天上。”她模糊地说着,头垂在他的肩膀上。

敏敏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他又不知道她的家在哪里?总不能把她送回到她父母那里去吧,这种情况老人会吓坏的。情急之下,只好将她带到附近的旅馆。看她躺在床上沉沉地睡着,还时不时地往出冒一两句醉话,却都是关于他的,他听得很难过,也形容不出自己心里的那种感受。

他犹豫半天也没决定出来到底要不要离开这里。最后,敏敏的一阵呕吐告诉了他答案,他无法离开旅馆了。于是,他坐在床边陪了她一整晚。

他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张姨打来的电话,说情情哭闹了一整晚,直嚷着要爸爸妈妈,刚给哄睡着。希望他回来看看,是不是孩子病了?他得去上班了,上午还有一台重要的手术,只好对张姨说晚上一定回去,并告诉她等孩子醒来时告诉孩子一声,说爸爸晚上回去陪她,给她带好吃的东西。

张姨的电话刚挂,手机又响了,是医院来的电话,让他立即回院里。

他看了一眼熟睡的敏敏,经过了一夜也该醒酒了,醒来后应该可以自己回家的,他根本不用担心。走之前,他先去楼下给她买了早餐,这才放心地去单位。

在走廊里,他碰到了李有恩,李有恩告诉他说:

“有个老头点名要找你,说是你老家的亲戚,在办公室里等半天了。还带了一堆的土特产,给科室里的每位同事都分了一份儿,一听我是你最要好的同事,还多分给了我一包南瓜子。”

老家的人来找他,会是谁呢?下集场实在没有和他关系特别好的亲朋好友啊!他满腹疑惑地走进办公室,只见一位满脸皱纹的老人,见到他进来便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手里还攥着一只装着大半截儿东西的面粉袋子,亲切地冲他喊了一声:

“云辉啊!还认识我不?”

他愣了愣,有些惊讶,万没想到竟然会是王镇长。王镇长模样没怎么变,就是头发变得有些花白,皱纹也多了。

“王镇长,你怎么来了?”

王镇长一看他认出了自己,脸上立即堆满了笑容。忙不迭地把手里的面粉袋子往办公桌上一放,开始往出掏东西,边掏边对他说:

“市里卖啥的都有,也不知道给你带点什么东西好。想来想去,就带了一些你婶子今年新晾的干菜和刚打下来的瓜子。你来市里这么多年,估计也没机会吃到这些家乡自产的东西了,算是给你尝尝鲜吧!”

他呆愣愣地望着办公桌上的这一包包东西,有豆角干、茄子干、土豆干、南瓜子和葵花子、还有红小豆和白芸豆,心头一热,眼眶顿时红了。

“王镇长,你看你来就来吧,还带什么东西。我这什么都不缺,早市卖什么的都有。”

“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都是家里菜园子种的,要说和城里有区别的地方,那就是咱这没农药化肥,纯绿色的。”

他拉过一张椅子请王镇长坐下,倒了一杯水,又嘘寒问暖了一番才问正题。

 “王镇长,你找我有事啊!”

王镇长一听他这样问,有些激动,从座位里站了起来,抓住他的双手就老泪纵横地哽咽道:

“云辉啊!救救我吧!”

说着,就抑制不住激动的情绪,噼里啪啦落下泪来。

他吓坏了,急忙扶王镇长坐下。

“王镇长,有话咱们好好说,先别哭啊!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王镇长用袖角抹了抹眼泪,对他说道:

“我得了冠心病,咱们镇上的医生说,如果不开刀我就会死。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云辉啊!你一定要救我啊!”

王镇长此时的眼神充满了期盼。他一听王镇长这样说,心很不是滋味,一定是冠心病很严重了才会来找他吧。

“王镇长,我一会儿有台手术要做,你在办公室里等我,我下了手术台就带你去做检查。”

“好,你去忙吧!麻烦你了,云辉。”王镇长说。

下了手术台后,他几乎一刻也没耽搁,立即为王镇长安排入院做检查。结果显示王镇长的冠状动脉狭窄得非常严重,已经达到了90%,特别是前降支已经发生了病变。这么严重的情况实属少见,他都怀疑王镇长自己是怎么到市里来的。

“心绞痛的发生越来越多了吧!”他关心地问。

王镇长愁苦地点点头。

“是啊,动不动就犯啊,实在是挺不住了。医生说我无法再保守治疗了,让我尽快来市里的大医院做搭桥手术。”

“那你是怎么打听到我的?”他问,很好奇这一点。

“咱们镇里的医生告诉我的。说市附属二院的徐云辉现在做心脏手术很厉害,伤口小得跟阑尾手术似的,一个星期就能出院。我一听叫徐云辉,就本能地想会不会是你呢?我来市里之后本想先打听一下,结果我女儿直接告诉我那就是你,还说小杰前些年做手术时,你没少跟着帮忙。”

“没人陪你来吗?”

“怎么?”王镇长皱了皱眉,眼里闪过一抹担忧,“有什么问题吗?是不是无法做手术了?云辉,你不用瞒着我,直接对我说就行。不管咋说,我大大小小也是个党员干部,这点打击还是承受得住的。即使不能治了,也不会要死要活地瞎折腾,生死有命,我看得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