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香如故:菲斯住进Riad——一千零一夜第七夜



只有香如故:菲斯住进Riad——一千零一夜第七夜

凌晨五点半,准备起来看沙漠日出。梅梅说又是刮风又是下雨。一听,噼里啪啦,帐篷也在摇晃。难道撒哈拉不只下沙,也下雨,下豪雨?纳闷中打开门,天很阴很雾霾,路面却是干的,心想可能是风大,吹干了。浓重倦意袭来,只好作罢,翻身睡过去了。

去菲斯途中,在餐馆遇到同行的人,梅梅问他们看到沙漠日出没有,还说早上好大的雨。女孩听后莞尔说,不是下雨,是风沙,大风吹起的沙,打帐篷。梅梅听后,大惊失色:遭了,可惜了。我立即浮现出几个中华有名的古典意象——莫听穿林打叶声,帘外芭蕉惹骤雨,如今听雨僧庐下……于是安慰梅梅:没事,下回再来,要不,读读三毛也行。

次日上午,出沙漠。大部分人打道回府马拉喀什,我们准备继续往东行,去菲斯。旅行社之间的衔接依然很摩洛哥,我们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应该上哪辆车。等车都走完了,只剩下最后一辆,司机说要等同行另外俩人,睡着了。风沙中等近一小时,才见俩人姗姗来迟。

司机小哥人很好,几乎不会英语,连比带划,几个单词,也能交流。这辆车小多了,我们一行共六人:墨西哥夫妇,酷爱旅行,中国就去过三次。澳大利亚小情侣,就他俩睡着了,年轻人瞌睡多。女孩尚在大学,男孩已经工作了,假期出来旅行。一路向北,地貌也从黄沙漠变成绿丘陵,丘陵变草原,草原变高山。熟悉的针叶林,熟悉的凛冽空气。一群猴在略带寒意的风中从游人手中抢过吃的,嗖地桃之夭夭。快到菲斯时,途经一个小镇,有一个漂亮的中文名字:伊芙兰,Ifrane,一派欧洲小镇的模样,越往北,越欧洲。

九小时后,来到菲斯,司机小哥把我们送到老城麦地拉的酒店——Riad。道别时,他说还要赶回梅祖卡,第二天一早接人再回菲斯。

Riad,阿拉伯语,意为“草地”或“花园”。在摩洛哥,用来指酒店或宾馆式的住宿。外面完全看不出有啥特别,甚至还有些破败。进门后,方可聆听摩尔与安达卢西亚建筑语法在市井讲述,观摩西班牙阿拉伯宫殿在民间演绎。两层楼团围出一方天井,天井用透明屋顶封盖,形成一个封闭空间,隔绝了外界的嘈杂。一株高高的棕榈树,如果不是屋顶封了,估计早已冲上云霄。树上挂着鸟笼,几只红绿鹦鹉,叽叽喳喳回荡,更显庭院深深。洞天福地,被我找到了,原来在阿拉伯的地盘。清雅之地,“里雅地”,我这么叫Riad。梅梅在马拉喀什就吵着想要住,但那儿的麦地那进出实在太不方便,今天终于在菲斯如愿以偿。

进门,便嗅得玫瑰花香馥郁,洗涤一路倦尘。前台在天井一角,三位接待皆妙龄,其中一位,穿着制服,银盘里放了两只杯子,杯子里薄荷叶翠绿。阿拉伯壶高高提起,稳稳往杯子里冲水,一滴不洒,酷似成都茶馆里茶馆里茶倌那些神乎其技的茶艺。后来有朋友见状说:成都盖碗茶,西北三炮台的味道出来了,全世界的茶保都爱玩花活,让单调的劳动有了艺术色彩。你看,这不就是艺术起源于劳动嘛。我反驳说,其实艺术更多起源于宗教与祭祀,当然彼此都不服。

问笑容可掬的前台小哥,何以如此馨香。果然正值玫瑰季节,里雅地燃了玫瑰精油香薰——阿拉伯Al-Bukhor。周围蓝青瓷砖悦目三分,细密纹饰饱满繁盛,香得益彰。

中华论香,讲求收敛,笑语盈盈暗香去,暗香浮动月黄昏。所谓暗香,不能张扬。而阿拉伯地界,才不管这些,香就是香,明目张胆地香,闻不到,加料,直到每个腔体盈满香气。房前屋后,每寸空间都不放过。好处是香艳若如初见,但很快感觉适应——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能将正反两面合二为一,集香臭一体的,除大名鼎鼎的臭豆腐外,还有就是这座城市——菲斯。臭来自其古老的制革,菲斯源远流长,从九世纪开始,历经千年的制革业。一座革臭与花香和谐相处的城池,说城池,因为老城的城门箭剁依然健在。

翌日清晨,花香中醒来。走出房门,阳光透过天井,照着几缕烟,飘渺不定摇曳,却是一清秀阿拉伯少女正在水池边熏香。闻起来却不像玫瑰,问何种香,女孩羞涩说: I don't speak English。每次听到这句,总想起马格利特的那幅“这不是烟斗”。后来问前台,说是Oud,Agarwood,沉香。

千年任沉浮,只有香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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