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衣辞别柳媚儿,赶去相府。舅父孙致远见了她,想到妹妹一家的悲惨遭遇,心痛不已,不胜唏嘘,舅妈王梦珂拉着无衣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又将身边的儿女介绍给无衣。无衣见过表兄云展,表妹云舒,因不知白鹭是否真的会去北鄢为自己说合亲事,也不知自己与北鄢太子的婚事能否如期举办,便没把自己与北鄢太子的婚事跟舅父一家说明。
王夫人将无衣安排在兰雪斋居住,又给她配了两个侍女,采莲和紫鸢。无衣对舅妈无微不至的关爱感激涕零,一种回家的温暖感油然而生。
两个丫鬟服侍无衣去里间洗澡更衣去了,云舒悄悄跟王夫人说:“母亲,姑母一家罹难,惟有表姐一人幸存……会不会,是她命硬,老天都不愿收?如今岁月不太平,我一家好端端的,可别晴天遭雷劈,自己惹祸上身。”
一旁的齐嬷嬷附和:“夫人,小姐说得有道理。自古帝王多无情,您想想,楚南王既然决心要斩草,哪里还会留着半截根儿?表小姐固然身世可怜,可老爷虽贵为一国丞相,若是陛下知道了,老爷私自收留他国通缉罪人,恐怕也会为难老爷的,毕竟鄀阳的慕容王后是陛下的胞妹,万一楚南王追究起来,陛下会为了老爷而得罪楚南王么?小姐和少爷正当青春年华,老爷的仕途前程,还有这万贯家财……夫人,这几代人、数十年的积攒,可不能因为一个外人而一夕之间化为乌有啊。”
齐嬷嬷的这番话,一下子戳中了王夫人的软肋,夫人问:“嬷嬷的意思?”
齐嬷嬷不敢造次,云舒插嘴:“请神容易送神难,星星之火可成燎原之势……母亲,还是及早做决断,防患于未然,以免夜长梦多,贻害无穷。”
王夫人想了想,道:“舒儿,后日便是你跟昭王(陇佑)的纳采(相亲)礼,其实,为娘更属意康王(陇佐),毕竟他是太子,将来至高无上的一国之君……不如干脆以毒攻毒,让无衣去跟昭王见面,若成,阿娘便顺水推舟,促成这两全其美之事,最多我陪送她一套嫁妆,以后有王室罩着她,鄀阳那边自然不敢有二话。若不成……”
“阿娘,您可真是宅心仁厚”,云舒心喜,她撇了撇嘴,撒娇道:“若不成,那可就是人留天不留了呗,要不然,还能怎样?”
两日后一大早,王夫人去了兰雪斋,见无衣一袭紧身素衣正在练剑,待无衣一套剑法收势,她过去,喜笑颜开,赞道:“不愧是妹夫亲传的剑法,看得我眼花缭乱,以前只听你舅舅频频说起过妹夫的威名,今日见了你这剑法,想来妹夫英才盖世,名不虚传,好好好,秦家武学,后继有人。”
无衣施礼,道:“舅妈谬赞,无衣才疏学浅,岂能跟父亲相提并论?惭愧,我只不过学得一点皮毛而已,不及父亲武功一二。”
王夫人道:“舒儿若能有你这身功夫,哪怕只及你之一二,舅妈我做梦都会笑醒的。舅妈我也是出身武学世家,我兄长乃大渊国的威武大将军,可惜你舅舅是个文人,不喜舞枪弄棒,也不许你表哥跟表妹习武,害得他们只会吟诗作画,中看不中用的伎俩,关键时刻连个护身的技能都没有。”
无衣安慰道:“舅妈多虑了,文学、武功,各有所长,用好了同样都可以安邦定国。”
王夫人微微一笑,夸道:“还是妹妹、妹夫会教导孩子,你看你,不但武功高强,连说话都这么中听,想必也是个通情达理、体贴入微之人。”
无衣听出了她的画外音,试探着问:“舅妈,您……是不是找我有事?”
王夫人微微一怔,暗自叫苦:这孩子,看来还真不是个善茬儿,万不可大意。她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是这样,今日午时,舒儿与昭王慕容陇佑原本要行纳采礼,是王太后亲自牵的线儿,约了他俩在翠湖边的揽月亭相见,可是不巧,舒儿今早突发高烧,上吐下泻起不了床,我寻思,她这个样子怎好去面见昭王?只怕毁了他二人的好事,徒留遗憾。”
无衣问:“舅妈,您是想让我代劳?”
“正是”,王夫人微微一笑,道:“还是无衣善解人意。听说那昭王不但文韬武略,还仪表堂堂,又是嫡子,正是舅妈属意的女婿人选,大渊的王侯将相、士族大家,一众佳丽莫不虎视狼顾。舒儿能得到王太后的青睐,已经占得先机,可不能错失良机。”
无衣为难,婉拒道:“可是,移花接木,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总有一天会被王爷识破的,王爷若是怪罪下来,岂不弄巧成拙?舅妈,何不改日再行纳采礼?”
“日子是一个多月前,王太后亲自去海神娘娘庙抽签定的,哪能由咱说改就改?太后耄耋之寿,以其羸弱老迈之身,外出一趟谈何容易”,王夫人道:“你只需跟昭王实话实说,把你表妹的生辰八字与他交换即可。咱家虽人多,可哪个我也看不上。展儿与昭王倒是有交情,可就他那个毛躁性子,把你表妹的终身大事交他手里,我可不放心。”
“可是,我与昭王殿下不认识,怕礼数不周,怠慢了王爷,无衣唯恐坏了表妹好事。”
“你们不用认识,你也不必过分拘泥于礼数,简单打个招呼,交换了八字就算完事。”
无衣还想推辞,王夫人口气坚定,道:“多大点事儿?没那么多可是,就这么定了,你赶紧让丫鬟们帮你梳妆打扮一下,别让昭王小瞧了咱孙家。”
无衣无奈,只好勉为其难,及至揽月亭,她远远瞧见一男子的背影,那人玉树临风,姿态挺拔,她心里油然暗生一份亲切感,内心的恐惧瞬间消弭。
无衣施礼:“给王爷请安。”
可是,待那男子转过身来,无衣偷偷抬眼一瞧,顿时吓了一大跳:怎么是他?!
那人双目张开,嘴角微微翕动,一副喜从天降的模样,见无衣神色慌乱,他笑了笑,道:“秦小姐,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