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衣眼里散发着复仇的怒火,盟主看得出,她认定了拓跋同泽就是杀父元凶,盟主心知一时半会儿也说服不了她,他轻蹙双眉,劝道:“你不是他的对手,切勿轻举妄动。”
无衣反问:“盟主不是说,那个人病恹恹的么?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更何况,无衣也并非易与之辈。”
“轻敌,会吃亏的……好歹他也是个太子爷,论耍手腕儿,你还是太嫩了”,盟主又道:“既然知他命不久矣,何不坐等天收?”
无衣咬牙切齿道:“吾平生所愿,手刃杀父仇敌,不想假手他人,天收也不行!哪怕我与之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你成功的机会,万中之一,何必以身涉险?”
“凡事总有例外,万一成功了呢?”
盟主见她一意孤行,冷冷道:“你既已加入天道盟,就该遵从本盟的盟规,其中之一便是:不滥杀无辜。本盟主认为,北鄢太子刺杀秦大将军的证据十分牵强,须得到确凿证据,并经本盟主同意,方可实施,否则,本盟主有权即刻将你逐出本盟。”
无衣道:“盟主放心,不滥杀无辜,也是无衣的意愿。”
盟主稍稍放下了揪着的心,轻声劝道:“无衣,还是……不要嫁了。”
无衣问:“是不可,还是不能?”
“不可,是因为不能;不能,是因为不可”,盟主扭过头,避开她那咄咄逼人的双眸,又道:“我的意思是……不行!”
无衣默然,突然有人在他们身后嚷嚷:“明明是命定之缘,郎情妾意,良缘佳配,盟主为何要坏人家好事?”
盟主回头见是白鹭,心有不悦,道:“白堂主,你在偷听?”
白鹭嗔道:“偷听?呵呵,难道你们有不可告人之秘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盟主旁若无人,高谈阔论,除非装聋作哑,哪个会听不见?”
无衣施了一礼:“见过白堂主。”
“多礼了”,白鹭一脸的不屑,趾高气扬,醋溜溜地说:“秦姑娘初来乍到,怎地这就缠上了盟主?盟主于我有救命之恩,我都没机会跟盟主单独致谢,你倒好……狐媚伎俩可否传我一二?”
盟主轻轻责道:“白堂主,过分了。”
“啧啧”,白鹭撇了撇嘴,反问:“盟主这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么?凡事总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吧?我对本盟尽心尽责,没有功劳还有苦劳,盟主扪心自问,您可曾对我青眼有加?一视同仁总是应该的吧?”
盟主道:“白堂主仁心恻隐、医术精湛,救死扶伤、治病解痛,弟兄们有目共睹,本盟主自然感激在心,只因本人生性言拙口钝,不善辞令……想必白堂主不会在意那些虚词浮藻的。”
“何以见得?”白鹭眼巴巴地望着盟主,嗔道:“可是,好言好语四月春,有谁会拒绝别人的赞美呢?”
盟主耐着性子,道:“秦姑娘突遭不幸,父母双亡,身心俱伤,白堂主该多安慰她才是。”
白鹭斜眼瞧着无衣,一撇嘴,跟盟主说:“我连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呢,怎么也没见盟主多安慰我呢?”
盟主不悦,转身离开,白鹭冲着他的背影喊:“盟主放心,秦姑娘的婚事就交给我来操办了。”
盟主停顿了一下脚步,随即头也不回,快步离去。
无衣虽未见过盟主的真面目,刚才与他一番对话,她竟生出一股强烈的好奇心:他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却又武功盖世……可是,为何要蒙面?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是因为怕身份暴露,遭仇家追杀?还是因为面容丑陋,不敢示人?
无衣苦思冥想,突然感觉心脏有点隐隐作痛,眼前又断断续续浮现出一些金色的大字:八月初六……与拓跋同泽礼成,结秦晋之好。
无衣心头惴惴,她算了一下日子,暗忖:只有三个多月了,我连北鄢王室门朝哪儿开都不清楚,也不知道他们还认不认这门亲,时间又如此紧迫,我,我如何做得到?!此事非不可,亦非不能,而是不、可、能!
可一想到能有机会手刃仇人,无衣不禁又血脉贲张,她施了一礼,道:“那就有劳白堂主了,未婚夫君乃北鄢太子拓跋同泽。”
白鹭暗喜,笑言:“秦姑娘果然好手段,居然能攀上北鄢太子这棵参天大树,有婆家撑腰,何愁大仇不报?”
无衣道:“我自己的仇自己报,与婆家无关。”
“好!我就欣赏你这样有志气,不靠男人的女杰”,白鹭又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天道盟虽说替天行道、除恶扬善,可也有力有不逮的时候,你的仇虽与婆家无关,嫁过去不就有关了?我不信,北鄢以举国之力,还灭不了几个刺客?举手之劳而已,何必还要让你赤手空拳,冒生死之险?”
“人各有志,不能勉强。”
“也对,那就先嫁过去,看情况再说!”
无衣问:“八月初六是先父定下的吉日,我不想让他失望,白堂主,是否可行?”
白鹭道:“这么着急……好吧,那就八月初六,这个好人我来做。”
无衣道:“我舅父乃大渊国丞相,我准备这就去投奔他,白堂主可想方设法令人通报北鄢王室,派人去大渊迎亲。”
白鹭一笑,问:“时移事异,事过境迁……你笃定,北鄢太子还会认这门亲?”
无衣明白她此话暗含的意思,坦然道:“我与太子的婚约,各自纹于膻中穴,人在,婚约在。他若毁约,自会遭天谴。我听天命、尽人事,为人做事,问心无愧。”
白鹭望着她,嘴一撇,心说:早知你要嫁人,我何必还要多此一举?白白浪费了我那颗神药。
无衣跟白鹭告辞:“先谢过白堂主,后会有期。”
白鹭心事重重,道:“慢着……他日你若发作,记得回来找我拿解药。”
无衣凄然一笑,婉言谢绝:“解药?呵,我心如止水,用不着了。”
白鹭不屑,冷笑一声,道:“哼,先别说大话,我对自己的手段很有信心。哎,我可是好心提醒你哦,千万别硬撑,‘刻骨噬心’,任谁都熬不过的,你也不会例外。”
白鹭呆呆地望着无衣的背影出神,章万千凑过来,问:“白堂主,真的要去北鄢为她提亲?我看你俩不是一路人,对不上撇子。”
白鹭没好气儿地呛白他:“哼,你懂什么?!盟主身边留着这么个妖儿,早晚会害了他。”
“那是,一山岂容俩雌虎”,章万千小声建议:“不过一刀的事儿,何必脱裤子放屁?!又是下毒,又是为人做嫁的,不如利索点儿”,他照着自己的脖子比划了一下,“‘喀嚓’,一劳永逸。”
白鹭瞪了他一眼,斥道:“放屁!管好你自己,少插手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