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沉眠满洲国:第三十八章(13-14)
第十三节:
这次晋升唯独没南玄三什么事,他刚晋衔才半年。彭正夫表面是给了个看似虚职的督导官,但让他在温林,成了有名有实的成功代理人,警衔和南玄三一样仅次于成功,成功训话时候说得明白:我和彭督导官有不知道的就是在告诉大家:彭正夫认账的,在成功那就都好使了。
虽然刚刚当众被贬损了一通,南玄三心里倒也是暖洋洋的:他要演戏就由他去,但成功实质上够意思!让出来了警务股长职位,就为了给哑巴豆腾窝,而且根本就没想到,成功能给哑巴豆报了二级警佐,以为最多是让他代理队长。这事温慧池是不可能拦着,但要是成功不提,温慧池也不会这么越格。最多私自打招呼,不让于铁铮再插手警队。对小扒厨晋升更是意外,也给足了自己面子。和这次分钱一样,虽然置身事外,但是有情有义。就算较真了:你仁我义!警务股长的位子一年20根条子够收了,我姓南的补给你。南玄三心里暗自说道。
成功刚才最后说的话,南玄三觉得就是说给他一个人听的。话里话外说得已经很明白了:南玄三的事,成功不想都知道,但彭正夫必须都知道。该告诉成功,或者不用他知道的,彭正夫都会有分寸。
南玄三只为这事在为难。成功这么做,大面上也是有情有义,不过是预备着得给他揩屁股。但自己玩得冠冕堂皇的阴损和缺德,有很多事连彭正夫都得瞒,这不是信得着谁和信不着谁的问题,而是他南玄三做事的原则。可这样的隐瞒,即便不出事被成功抓到把柄,借题发挥或许都会翻脸。
南玄三知道,刚刚过去的温泉旅馆凶杀案,他的结案汇报肯定让成功极不舒服,就是苦于抓不到他的把柄,但心里肯定没放下 那是在白玉香出嫁被金植带走的第三天,成功就强打起精神头回到温林。早起一上班,彭正夫就把于铁铮、南玄三召集到成功的办公室,汇报四埋汰杀人的案子,成功很自然的问道:南股长,怎么发现的线索,判断的如此准确,而且追踪确实迅速,说实话这案子要是我接手侦办,从现场勘察结果也是看不出个方向。
彭正夫和于铁铮在一边等着看他出洋相,本来对他的破案是好奇也是赞叹,但南玄三的嘴里就没个准话,胡说八道的编瞎话糊弄他俩,倒好像是要防谁刨他家祖坟似的,在那哼哼唧唧的胡诌八咧,就是不肯说实情。这下可好,局长这是问询案情,即便是聊天,狗眼看人低的南高丽,再没个逼数,也总不敢再对局长说是做梦给梦着的了吧?!
哑巴豆听说死者壁虎子是绥肇人,就提醒我说,不该把绥肇人作案的嫌疑给排除了,咱温林这几头烂蒜都在肚子里装得呢,敢杀人的未必没有,但敢把人捅成筛子的应该没有。 南玄三少有坐正还挺起腰板,煞有介事的带着沉思的表情,像是在很认真的回忆当时的整个经过过,唯恐漏下什么细节一样:我就打发哑巴豆去看守所,让他和柴健俩人认真的查问了一圈,也没打听出来城外能有这本事和胆量的,他俩人就跟我商量,该把矛头对准绥肇了,别在温林瞎耽误工夫了。
成功看着南玄三一本正经的给他说聊斋故事,真想跳过去再给他一巴掌,他明白:肯定不是这么一回事。
那这案子也就是哑巴豆和柴健破的了,你这个股长,不就剩下跑道学舌了吗?成功讥讽含笑地诘问。
我没想抢兄弟的功劳,但局长要这么说,也有失公平吧?!南玄三像是怕被哑巴豆和柴健抢了功,又像是怕埋没了他神探的威名,很认真的和成功掰扯着:他俩确实首先提出了绥肇的方向,充其量不过是给我提了个醒,局长非说那是首功,我也可以不抢,但我南玄三毕竟是对咱温林地面熟,才能认可这个判断,也才能做出决断,还不辞辛苦立即就奔赴绥肇。当然绥肇公安局的大力配合也是功不可没,查找与壁虎子有利害关系的,就那俩人,一按一个准。
彭正夫和于铁铮明知道南玄三在郑重其事的胡扯六拉,当着成功面都不好意思拆南玄三的台。其实俩人也拿不出啥证据,不过是没有根据的直觉,即便就是真看着南玄三来气,不留情面的指责他欺瞒长官,但凭感觉说事又拿不到桌面。何况现在南玄三对成功的说辞,要比睡觉蒙的规范一些。
于铁铮也跟着揶揄着南玄三:你转了这么一大圈,到了不过就是说你还是一个跑腿子呀!怎么就算神探了?
你非得这么说,我也没办法,但这把怎么也没有你保安股的功劳。南玄三似乎遇到个无赖在跟着胡搅蛮缠,不屑再与之消耗口舌,转向成功还是很认真:就这么一个来回,于股长想当跑腿子都不够格。局里下面的警察或许还能有一两个,在机关里也就算局长你能玩得了,但回来也得趴几天。像我老南这么抗折腾的,还真就没有了。拿饷俸应名是刑警嘛,身板也得能跟上。
好了,我看完卷宗再找你。成功实在受不了南玄三的扯蛋,就像是在耍戏一群傻子。南玄三和于铁铮出去了,彭正夫对成功说道:他对你态度还真不错,我和铁铮问他咋发现的线索,他说是做梦梦到的。
两个案犯分别带到刑讯室,我挨个看看再说。成功直觉这俩是凶手,倒应该没问题。彭正夫起身向成功介绍到:两个案犯从押到温林,我就关照柴健都要分别关押,不许任何人靠近。我还到拘留所挨个审过,认定凶手肯定没问题,一个配合四埋汰动的手,一个放风的。老南把人抓从回来,就像没他事了似的,不管不问、不提不审,端着架子等你回来交差。还他妈的笑话我:就你也能破案,刑警股真就得都换成大洋狗了?!
第十四节:
彭正夫以前在鹤城监狱一直是书记员,跟着预审混了三年多,天赋不差的彭正夫,自觉审讯肯定要比南玄强的多,却也是一无所获的铩羽而归,丝毫没有再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若有所思的摇摇头:我总觉得是哪不对劲儿,可说不出来,白忙活了两天。反正破案线索的发现,他肯定是在扯蛋:死者是哪的就到哪找真凶,这不是放屁吗?!
成功带着彭正夫,挨个审了两遍,每个人又都拉到作案现场指认两遍,也没发现任何纰漏。彭正夫坚定的认为自己的直觉肯定没错:在哪肯定有不对劲儿的地方。可是整个案子掌握在手里的,就是两个大活人。案发现场起回的包括血衣在内的证物,通过让这俩凶手指认,更加可以肯定的他俩就是四埋汰的同案犯,再没有任何疑议。在成功回来之前,彭正夫就犹豫过要刑讯。
我怕影响你的审问,就没敢动刑。我看还是动刑砸吧一顿,至少也能提供点四埋汰的藏身线索。彭正夫对成功提议着,也是没拿到南玄三说的以外一点东西心有不甘:闲着也是闲着嘛。
成功敢肯定:此案的关键是温林当地肯定有内应。这俩凶手只知道当晚有人送过吃喝,是不是温林本地的还真不知道。他俩都是第一次来温林,跟着四埋汰进到温林,就没看见四埋汰和谁接触过。
关城门后,你带着小老幺和窝窝头试一把,可别让他俩没深没浅的给打死了。成功也觉得没准是两个滚刀肉的轴货,死马当活马医,有枣没枣打三竿:刑讯的时候,一定要适可而止,能确定这俩家伙真是没有隐瞒就停下。马上就得掉脑袋的人,别让家属收敛的时候,再看到弄得满身是伤。
彭正夫折腾到了夜里三个多点,还是一无所获,第二天中午还被南玄三请到了十里香慰问了一场。于铁铮也留心查找过:没听说壁虎子和四埋汰在温林和谁有瓜葛,壁虎子往鹤城贩大烟,就该是避开铁路。绥肇的四埋汰想图财害命,带人追过来,是企图避开绥肇警察怀疑,倒也能说得通。
如果是南股长和哑巴豆想要壁虎子的命,给弄到甸子上,直接塞进沼泽窝里,就啥都找不到。彭正夫开玩笑,假定是南玄三在背后指使的四埋汰。正因为这绝对不可能,他才会毫无顾忌的说出来。其实彭正夫刑讯完就彻底死心了,认定这俩家伙再一点价值都没有了。也是想告诉成功:疑点再多,也是藏在案子后面的事,案子本身没问题,没必要再去深究,赶紧结案请功。
主犯四埋汰是在佟策理手里丢的,他都没主动来电话解释,成功几次想打电话的冲动都按捺下了。佟策理那人做事很有分寸且八面玲珑,不可能丢三落四的还不讲礼数,里面有猫腻应该是在佟策理那边,至少是他参与了。但佟策理之前和南玄三并不认识,如果这么快就能结盟,其中必有蹊跷。
成功倒也觉得:南玄三不知道自己和佟策理的关系倒是好事,真有什么自己该知道的,佟策理应该不会瞒着自己。这个案子应该是佟策理故意不想让自己再参与,否则怎么也该有个电话,或打个招呼或指点自己应该注意什么。好为人师是佟策理的毛病,他能看下眼的人,恨不能耳提面命的谆谆教导。至少应该对南玄三有个评价:此人该重用或者提防,而不该一点动静没有。
普通的一个刑事案子,跑个主凶也确如彭正夫所言:能交差又何必自己和自己过不去?!鹤城批复很快:就地枪决。执行的头一晚和第二天拉到南门外的临时刑场前,成功又带着小胡子,分别和两个凶手都见过面,俩人就是跪地求饶的嚎啕大哭,还是一无所获的失望而归。
成功在办公室,显得有些疲倦的对留下的人说道:我已经向厅里请假,回家看病休息两周。没准还得多待几天,今后只要我不在岗,都由彭督导官代理我的职务。大家要各司其职,更要比以往多挨点累,配合彭督导官的工作。交接一时半会乱点倒也正常。但彭督导官要控制好:涉及到交接的,都要给接任者最大方便。一个月内接任的出现纰漏,原任要一并追究和惩处。
刚才宣布完任命,一句话都不想多说了,只想赶紧回到小老幺家的后院,在火炕上靠着眯一会。彭正夫就是看到成功这两天精疲力尽的样子,才把开会的时间,又擅自提前了一个小时。
爆炸过去之后,像是度过了一关,神经也松弛下来,本该好好休息几天。但这次调整对警局来说,又是意义重大。不正式宣布,总是在心里牵挂着。这样安排利索了,至少以后干点什么,都会要舒服得多。
成功勉强和几位股长交待完,就像浑身散架子一般的疲惫不堪,大家都起哄:哑巴豆请客。哑巴豆先请成功,南玄三确实懂事地阻拦道:大家有心就去干点正事,局长明天长途,请早点回去歇着吧。
成功站起身来往外走,又像是想起来什么:铁铮,哑巴豆那你多带几天,别再捅出猫蛋来。那张娃娃脸,玩横的都得靠下死手。突然就正了八经的坐机关,别再把谁给吓着。
走到会议室门口,苏承广正好从会议室出来,表情肃穆非常规范的向成功立正敬了个礼。成功挥了下手算是回礼,他能感觉到:苏承广是特意在等着,就是为了敬这个礼。
小胡子牵马在公安局门口等候,每天都不知道成功要怎么走。今天风还大,看成功也累了,大冷天骑车弄身臭汗不说,上星期又是一场大雪,大街上的地面到处都是小雪包,刚刚又给铺上了薄薄一层小雪,就像在雪包上上撒了层润滑剂,前轱辘一打滑啊,就连人带车都横在道上。
上马便勒缰向西,捋着顺墙圈路过西门也没停下,到了北门成功下马,跺了两下脚,将缰绳交给了小胡子:我对彭督导官说好了,放你一周假。回家好好写几条,就得走马上任了。
局长,栽培恩重如山,我胡传亮今生今世,都会竭诚相报。胡传亮这句话,从知道晋升那一刻起,就开始编辑。来往的在长途车上,除了紧盯着徐亚斌挎着的公文包,都在修订和背诵。满洲建政他才从警,集训3个月,比成功早到温林公安局不到一个月,算上培训的那三个月,佩戴上警察的标识才一年半,他没有关绍功的那么个叔叔,所以也没想到能有人提携。
少做损多积德,就啥都有了。成功像是很累,勉强的笑了笑:有事随时回来找我。放心吧局长,我把袁鹤财给你看死了。胡传亮虽然毛茸茸的胡子很重,仍是满脸稚气。谁说让你看死他了?成功收回刚迈出的右腿,沉吟了一下:做事要圆滑,更要谨慎。
成功回到自己的屋里,从炕柜上拽下床被折了一下,放到了炕柜跟前,靠坐着闭上了眼睛。或许是这几天就惦记回家静一下,和黄文刚见个面。心实在太堵了,堵的他晚上睡觉能憋醒。天暗了下来,抓在手里一个字都没看下去的书,想看也模糊的看不清楚了。
望着对面的墙一直发呆,乱七八糟的念头在脑子里闪。本来想着金植对这次安排会有什么想法,可南玄三那张丑脸却总出现,这个南玄三确实玄得太神了!要不是这次弄死了日本宪兵,成功都会怀疑:南玄三是特高科的特务,和他一样在玩睡眠潜伏。蹦蹦哒哒的没有收敛和掩饰,倒是最好的伪装。这么潜伏真太他妈的潇洒了,吃喝嫖赌随心所欲,招摇过市毫不收敛,横踢马槽也没人怀疑。
三姓屯爆炸的最大受益者,成功倒觉得是南玄三和哑巴豆。分给他们那俩钱倒是小事,关键是自己不会再把南玄三当暗探特务提防,无论如何不会借机寻找借口,去摘他俩的脑袋。
要是和南玄三面对面的枪对枪,成功只有必败的结局。所以如果对南玄三动了杀机,出手肯定是下死手,尽管未必光明磊落,甚至不是君子所为,但一定不会允许他有反扑的机会,而且不同时灭了哑巴豆,走在大街上都可能脑袋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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