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缸里的孙凤 (97) 唐凤恋爱,吴城自杀

南瓜苏 (2025-01-05 17:15:28) 评论 (57)

风还在细细地吹。

李唐低头看孙凤,只看到她低垂的眼睫和娇俏的鼻梁,才知道原来她并不看路,而是全然把前路都交到自己的手里,又乖巧又顺从。

李唐油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和责任感,觉得哪怕前路漫漫,险不可测,也要带着身边这个女孩儿开山劈路,遇水搭桥。这一刻,十八岁的他认定自己已经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了。

砂锅居里,热气氤氲。李唐的眼中,微低着头慢慢喝汤的孙凤,少了些原来的青涩,多了一分女人的雅静温婉,更加象足了民国版的明星画报。

自己就是愿意这样看着她,看一辈子。

“孙凤,不要想你家里的事,也把所有别的人别的事抛在一边,你只回答我,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无论愿意还是不愿意,都说清楚些,明确些,好吗?”隔着一团袅袅的热气,李唐问道。

孙凤停下勺子,一双深幽的大眼睛盯着砂锅。明确两个字,对别人容易,对我孙凤,却如乱麻堆里找头尾,越理越乱。可如果抛开这些缠绕在自己身上的羁绊,答案似乎也是清楚的。不过清楚是清楚,可该说不该说呢?说了,又陷回到乱麻里去了。可是不说,他一定会伤心的。一想到他会伤心,我为什么这么难受?

“我愿意。”她还是抗不过自己的心。

这三个字,如黑室中的电灯开关,李唐的心唰地亮起来。他站起来,绕过桌子,坐在了她身边。随即一手搂住她的肩膊,一手扶住她后脑,坚定地亲了上去。

那东西又来了,又来了,它太快了,你永远抓不住它,你只能被它引领,被它控制,却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孙凤认定,这是她和李唐独有的感觉,是他们之间的秘密,是他们自己的世界。

去你们的,我是自己的。她对挡在面前的屏障叫阵了,她准备与之决一雌雄。

李唐放开孙凤,握住她的手,“我只要你这三个字就够了。不就是一个订婚吗?你放心,我能搞定,我的父母也会帮我。这根本就不是事儿,交给我来解决。”

爱,是让人什么都可以去相信的,无论多么幼稚和夸张。此刻的孙凤没有犹疑,没有算计,没有衡量,就这么相信了,她把自己和未来都交给了李唐。

去掉枷锁的轻松,飞出樊笼的恣意,重见天日的欢畅,孙凤心里愉悦地叫嚣着:我是自由的孙凤,从今以后我只做自己。

我也要谈恋爱了,谈自己的恋爱,跟何琪与孙玟一样的恋爱。

兴奋,还有报复的快感,在最初的几天,充斥着孙凤的内心。

但几天过后,亢奋褪去,理智回归,玻璃缸重新慢慢合围。她心虚了,于是为自己辩解:偷,是把不属于自己的据为己有。但是相爱的人偷情不叫偷,正如读书人偷书不叫偷一样。

如同走在钢丝上的人,会强迫自己忘记脚下的深渊,恋爱中的孙凤强迫自己去回避齐啸,她不想记得有这个人的存在。

孙凤与李唐真的恋爱了,这事对吴城的心理和精神都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他觉得活不下去了,于是决定不活了。

他姥爷姥姥住在江市市郊的一个农院里,院子里有一口用来在夏天做饭的大铁锅。

周末他去了那里,等到姥姥姥爷吃过早饭出门去打麻将后,就开始了他的计划。

他先在锅里添了满满一大锅水,然后又在灶膛里填满木柴,点燃后,他脱光衣服跳了进去,准备把自己煮死。他觉得自己活的太窝囊了,简直就是个笑话,所以死,就要死的惨烈,死的嚣张。他认定这样的死法会让孙凤一辈子愧疚,一辈子为他吴城难过。

不过他随即又跳了出来,觉得还是穿上衣服体面些。可以死的嚣张,但不能死的流氓。

关键是,水也太他妈凉了,还是穿上衣服好受点。

重新穿戴整齐,他抬腿又坐进了锅里。水已经没有那么凉了。

他整个人窝靠在锅里,只露出一个头。今天风很大,吹的头发盘根错节。这可不行,不但要死的嚣张,还得死的帅气。他用手沾了水,仔细把头发理顺,整服。

水温渐渐上升,体感越来越舒适。怎么有些困?不困才怪呢,因为失恋,好几天都没咋睡了。睡着也好,睡着了死的就没有那么痛苦了。

眼皮越来越沉,意识越来越迷离,很快,他美美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阵咯吱吱的声音弄醒。有老鼠?不对,好像是自己牙齿发出来的声音,怎么这么冷?自己在哪里?

他正在努力的抬起眼皮,就听耳边一声断喝,“城崽,你发什么神经,大冬天的坐在锅里干什么?你这是要把自己冻死咋的?艾玛,水都结冰了。”

姥姥?吴城用力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张沟沟壑壑的脸。

自己怎么坐在锅里?艾玛,锅里的水都起冰花了,这要是姥姥不叫唤,自己还不得冻死?

他抬脚稀里哗啦地从大锅里出来,一脸懵。用力甩甩头,不对,不对,原计划是要自杀的,但不是冻死自己,而是煮死自己。

他弯腰看向灶膛。

“这孩子是魔障了?一身的水,这大的风,还不赶紧回屋换衣服,还胡乱瞅啥?你是要作死啊?”姥姥惨叫道。

灶膛里水唧唧的,没有一点儿火气。风吹灭了?水淹灭了?自己没死成?

他突然感觉一阵轻松,随即释怀了。还好没死成。他噗嗤笑了。

姥姥更加惊慌失措起来,“完了完了,这孩子学习学傻了,这是魔怔了。”她喃喃道。

泡了个热水澡,吴城一下子成熟了。不再像原来那么幼稚和莽撞,他开始学着沉稳,学着忍耐和观察,学着揣摩别人的心思,他也同时学着蛰伏与等待。

除了在学校的业余时间,李唐还希望孙凤把周六上午的时间也给自己。于是,孙凤跟何伟告了假,用周六上午的时间跟李唐出去约会了两次。何伟既无法阻止两个年轻人的热恋,又不忍心剥夺孙凤这短暂的快乐。他已经看到了结局,却不得不在过程中替孙凤、李唐还有齐啸煎熬。

李唐两次把孙凤带回了家。他父母都非常喜欢孙凤。尤其是李唐母亲,十分支持他们的恋爱关系,认为两人各方面都十分般配,而且各自都已经拿到理想大学的预录取,高考压力对他们来说几乎没有。孙凤每次来,李母都热情招待她,嘘寒问暖,对待女儿一样。

李唐跟自己父母说过孙凤已经订婚的事,希望父母帮忙。他父亲笑了,“儿子,你把事情想的太复杂了,就一个订婚,打个招呼就行,还有退不了的?你也是个男人了,先自己去解决,解决不了再找老爸。多大点儿事!”

甄理已经辞了英语补习的差事,于是何伟又从江市大学的英语系学生找了另外一位老师,也是每周日来。孙凤虽然没有高考压力,但何伟要求她每周日的英文补习必须参加,所以孙凤每个周日还是雷打不动,全交给了英语。

自从开学后,江市一中的高三年级就每周进行一次模拟考试,出一次大榜。这样的压力,就如同一个被不停打气的气球,越来越大,随时可能在下一秒破裂。

鹿蔓蔓来自另一个中俄边境上的小县城,她当年是这个县唯一考上江市一中的孩子,曾因此上了当地的一份简易报纸,所以她的名字在当地差不多到了家喻户晓的程度。

她几乎承载了整个县的期盼来到了一中就学,却无力将这份期盼转变为果实。她成绩的走向正好和孙凤相反。在最初的时候,她在班级处于中游,但在之后的两年半里,却一直走在下坡的路上,直到最近的一次摸底考试,她终于到达了底部,考了个全班最后一名。但即便如此,她并非没有考上大学的可能,因为一中的大学升学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五。但鹿蔓蔓却在一天晚上的半夜里,突然精神崩溃。

一开始,同宿舍的人还以为她在说梦话。后来见她不但大声呜噜不清地喊叫,还下了床,并把桌上的东西乱扔乱砸。

另外五个小女孩吓坏了。其中一个哭着跑了出去,叫来了宿管老师。当晚,鹿蔓蔓便被送进了医院。

后来,高三一班的孩子们都没有再见过她。据说她得了精神分裂,被父母接了回去。很多年以后,孙凤回母校参加一个活动,还听同学谈起过鹿蔓蔓,说她后来病情好转,在家乡的一个小学教书,还结婚有了孩子。

在鹿蔓蔓走后不到一个星期,别的班级上有两孩子也承受不住压力,申请了退学,回到自己县城去参加高考。

曾经跳楼自杀的胡敏,又重新被人们想了起来。

情绪比流感还具有高度传染性,可以通过笑声传染,可以通过泪水传染,甚至可以通过落寞的神情传染。因此,一时间班级气氛十分压抑。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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