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缸里的孙凤 （71）孙琳出嫁

第二天，孙凤按照与齐啸约定的时间，回到了离岭镇。

齐啸这回没有扑空，兴高采烈地朝刚下车的孙凤跑过去。他第一眼就注意到女孩儿又长高了不少，刚要说什么的时候，孙凤却突然脸一红，随即害羞地把头低了下去。

齐啸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心砰砰跳得仿佛要从喉咙里逃出来一样急切，同时呼吸也不顺畅了，憋得脸发热发红，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要关站门了，再不出来就把你两锁在里面了。”今天值班的康岳永在远处的检票口大声调侃着。

齐啸醒过神来，忙从从孙凤肩上摘下背包，牵起她的手，低头往站外走。

她长成大姑娘了。他在心里感叹，开心又忐忑。

齐母廖新莲见两人面红耳赤地一起进了门，还以为他们拌嘴吵架了，担心了好半天。

齐啸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订婚镯子拿出来。孙凤一个字也没说，只安静地把手平伸，一如已经放弃抵抗的囚犯。

第二件事是给孙凤量身高。

看着已经风摆杨柳大姑娘一般的孙凤，齐啸心潮澎拜，等待小凤凰长大的过程，是如此地让他迷醉、幸福和骄傲。

他轻轻把孙凤圈在怀里，亲了亲她头顶，心里又甜又软，幸福的感觉仿佛趵突泉的水，咕嘟咕嘟地从每个毛孔里冒出来。

孙凤也不像以前那样扭动扑腾，而是安静地任由齐啸抱着。年龄让她渐渐学会了跟现实妥协，虽然婚事不是自己想要的，但至少在被齐啸搂抱的这一刻，她有一种被珍视的感觉，哪怕是关在笼子里的那种珍视。

抱了一会儿，齐啸又从地柜上拿起一个大木盒，递给孙凤。

孙凤的第一反应是好重，第二反应是盒子好漂亮。盒盖上刻着一只火红的凤凰，而凤凰四周是百鸟图，千姿百态，五彩缤纷。

掀开盖子，先看到盒盖里侧刻着的一行字：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亦集爰止。

她再看盒子里，有很多大小不一的格子，最大的格子里放着一只似乎在仰头鸣叫的火凤凰，其他小格子里是各种孙凤叫不上名字的小鸟。

齐啸帮她把格子拿起来，原来下面还有一层格子，里面也是各种小鸟，每个的种类姿态都不相同。

孙凤心里仿若裂了口的西瓜，一股甜丝丝的味道浮了上来，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拉住了齐啸一只手。这一拉手，如春风拂过，齐啸心里遍地灿烂起来，情不自禁地立刻反握住她。

孙凤哪里知道，齐啸既要上班又要顾生意，那些一星半点的业余时间，都被他用来刻这套《凤凰于飞》，整整耗时一年才完成。

但孙凤发现，看到这些木刻的时候，以前的第一反应会是：真好玩，然后是一堆莫名其妙的故事从脑子里冒出来，而现在的反应却是：真漂亮，这些小鸟刻得惟妙惟肖，象活的一样。

大概人长大后，学的多见的多，思维更接近现实，也更固化，想象力也就减弱了。人总是这样，得到一些的同时，就会失去一些。有时候甚至不清楚得到的是什么，失去的又是什么。

在齐家住了两个晚上后，孙凤由齐啸陪着，回到了孙家。

这个年前，孙家的重头戏是孙琳摆酒出嫁。

看到孙琳将要出嫁，孙凤竟有一种失乐土的落寞。

痛苦与快乐有时候是并存的，或者说从来都是并存的，只不过是从哪个角度去看，你看不看得到。

周蕙依旧表演着母女情深的戏码，她拉着孙凤的手，眼圈泛红，泪珠欲落还休。

孙凤常常怀疑周蕙曾接受过什么演戏方面的培训，只不过似乎没出师，所以一直停留在草台班子的水平上，多少让人觉得惋惜。

孙琳倒是一如既往的直白可爱，眨着美丽的大眼睛，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孙凤，你当时答应我结婚时要送大礼，我的大礼呢？”

看着孙凤身后的齐啸，孙赞与周蕙同步十分尴尬，两人少有的意见一致，戮力同心地想要把孙琳就地收走，回炉再造。

孙凤倒是见惯不怪，她镇定自若地转身从齐啸手里接过一个紫红色木质镜框，递给孙琳，“这就是我的大礼。”

孙琳见上面有几个大字，没来的及看清是什么，就心里来了气，横眉立目地质问道：“这就是你说的大礼？就一个破玻璃框子，能值几个钱？”

孙凤咯咯笑了，“你看，天作之合，这四个大字写得多好，气势磅礴，这可是名人字画，有价无市。”

孙琳跳过天作之合，捞住了名人字画四个字，便转怒为喜，忽闪着大眼睛问道：“你是说这字很值钱？”

孙凤一本正经地说道：“当然，这字想买都买不到，是要传给后世子孙的，世界上独一份，你说是不是大礼？”

孙琳被孙凤说服，立刻笑魇如花，小心翼翼地捧着镜框去里屋，准备把它放进嫁妆里。

但是很快孙琳又拎着镜框走了出来，先是狠狠瞪了孙凤一眼，然后泪眼婆娑地靠在周蕙身上，“妈，你看孙凤多欺负人，她寻思我没啥文化，可孙凤两个字我还是认识的，什么名人字画，这就是她自己写的。妈。你看看，你看看啊。”说完，愤愤地把镜框硬塞进周蕙的手里。

周蕙心说，你给我看干什么，我认识字么？但齐啸在面前，她怕丢人现眼，只得假模假样地看了看，也分不清个正反，“你管她谁写的，好看就行。我觉得挺好看的，挂屋里还添点儿文化气儿。”

孙琳根本不买账，“什么呀这是，说好的大礼，这不忽悠人吗？还值钱，孙凤你说，咋个值钱？”

孙凤笑嘻嘻地说道：“一百年之后自然就值钱了，你好好留着吧。”

孙琳委屈的瘪了嘴，“妈，你听听孙凤多欺负人？一钱不值，还占我一百年的地方，妈，你快说说她啊。”

齐啸在那儿虎视眈眈看着，周蕙自然不敢说孙凤，但又觉得她确实戏耍了孙琳，就说：“凤啊，有没有礼物都不打紧，亲姐妹不会计较那么多，但你不该忽悠她，说要送她大礼，她可不就盼着了？”

孙凤这回恼了，气得小脸通红，心说你们就知道钱钱钱，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心意二字吗？再说，我一个十六岁的学生哪来的钱？我花的每一分钱还不都是卖身后齐啸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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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年前摆酒成婚的那天，虽然正值数九寒冬，但因为镇长亲家这层关系，孙家俨然成了离岭镇的新贵，所以来来往往，祝福送礼的人不断。

齐啸穿着深灰底色配胭脂红细条大格的厚羊绒长大衣，一如既往地敞着怀，里面是一件小V领粗针织毛衣。孙凤穿着同款的情侣大衣，只是颜色是胭脂红底色配深灰细条大格，不用问，大衣自然是齐啸买的。做为上得了台面的主人，齐啸拉着孙凤的手，和孙惕张蓉一起，与客人寒暄道谢。连孙赞周蕙都退居二线，做些幕后工作，孙梅更是可有可无，一如既往地做孙家的隐士。

至于孙琳，在一生中最需要淑女气质的时候，总算安静了下来，由孙梅陪着，等着她男人文勇前来认领。

孙凤一直支着耳朵细听，时辰马上到了，街上却没有一点接亲的喜庆声音。她心里不安起来，担心这文家不会是去灵水村做了调查，或是在孙家安了窃听器，现在要反悔退货？

谢天谢地，将近中午时，文勇总算言而有信，披红挂彩地来接孙琳。孙凤万分感激地看着这个粗壮的大姐夫，觉得他真是孙家的恩人，至少自己要念他一辈子的好。

应文家的要求，孙琳今天特意穿了一双薄底无跟的红皮鞋，微低着头。而文勇则虚虚戴了一顶高呢帽，用力直着腰，挺着脖子，总算看着比孙琳高那么一点儿。

孙惕孙凤二人，虽然是孙琳定了婚的弟弟妹妹，但因为没有成婚，所以可以和孙梅一样，到文家去喝喜酒。

齐啸作为文家的宾客，而不是孙凤的未婚夫，也被请去了婚宴。从孙家到文家，齐啸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孙凤身边，也不忌讳别人说他妇唱夫随。

文家离齐啸家并不是很远，也是一个三合院，孙琳的婚房在西厢房，正房则住着她的公婆和上高三的小姑子。因是冬天，席面并不很大，饶是如此，也借用了左邻右舍的大炕。吃席的时候，分男席女席。齐啸无奈，只得放开孙凤，去往男席。

席间，文勇孙琳挨桌敬酒。敬到孙凤这桌的时候，孙琳向同桌的其他女宾笑着介绍：“这是我大妹妹孙凤，就是跟齐啸订婚的那个。她在江市念重点中学，这在咱离岭镇是头一份的，在她之后这两年，整个离岭镇再也没有人考上过。”

这是孙琳第一次对孙凤相对正面的描述，大概出了嫁，自己需要靠娘家人撑腰撑面子，而孙凤自然够这个资格。她身边的孙梅并没被孙琳介绍，不过她毫不在乎，兀自低头在那里忙活吃喝。

孙凤心中暗叹：孙琳笑着的时候，的确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美人。

她所在的这一桌，都是文家和孙家最近的亲人，其中包括文勇妹妹。由于孙凤在外地上学，所以文家人也只是听说新媳妇的这个妹妹很出息，但从来没有见过面。因此等孙琳去敬别桌的时候，同桌的七大姑八大姨就开始陪着笑，你一言我一语地向孙凤咨询起了学习经。尤其是文勇妹妹正准备考清水县城的大专，如果能考上，在离岭镇也是很了不起的事，因此她拉住孙凤，开始没完没了的跟她交流学习经验。孙凤哪里有什么经验和方法可传授？被缠得头疼，又怕别人说自己小气不肯教人，就趁机喝了几口酒，然后手扶额头，装醉。

不知道是真的醉了，还是心理暗示，不一会儿，孙凤竟真得感觉心跳加快，情绪也渐渐昂扬起来。她生怕再发生《女儿情》事件，遂趁着脑子还算有一些清明，来到堂屋，求帮厨的人去男席那里叫齐啸出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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