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牙

文/劳柯

过去听说过一个笑话，说医生给病人拔牙的时候，先用黑布蒙住他的眼睛，然后用一个尼龙线拴住坏牙，把尼龙线的另一端拴在桌腿上，趁病人不注意在他坐的凳子下面点燃一个炮仗，然后就是“嘭”的一声，病人吓得跳了起来，然后就鲜血满嘴，牙也就被拔了下来。

当然这是一个笑话，这个世上估计没有医生用这种方式给病人拔牙，但我的确见过用老虎钳给人拔牙的。

我娘的牙齿不好，她三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拔了好几颗牙。有一次她有一颗大牙疼得厉害，实在受不了，就去我们邻村的一个牙医那里去看牙，我跟着她。其实那里算不上什么牙医诊所。后来听我娘说那个牙医本来不是医生，只是自己摸索着给人看牙疼病，不过邻村的人的都图方便，去那里看牙疼病的人还很多。

我娘的牙大多是这个医生给拔的。

那次医生简单地检查了一下我娘那颗牙，然后说没有别的法子，只有拔掉。说完他就从工具箱里拿出一把老虎钳，也不上什么麻药，夹住我娘那颗坏牙，硬生生地给拔了出来，牙根上都是鲜血。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看人拔牙。

我的牙也不好，到三十几岁的时候有好几颗都开始疼，特别最后面的智齿，疼起来整个脸都要肿起来。有一次我住在成都一位朋友家里，痛得实在受不了，朋友就带我据说是成都最好的牙科医院去看。给我看病的医生大概看上去有四十几岁，我第一眼看到他以为看到鲁迅：满脸的愤世嫉俗。他命令我躺在椅子上，用工具敲我那颗智齿，他说：“智齿没有用，得拔掉。”然后我就听到他在工具箱里找工具。

我朋友问：“要不要上点麻药？”医生说：“上麻药也没用。你忍着点，一会就好。”

我张着嘴，紧闭着眼睛，感觉到医生把工具塞到我嘴里，然后就是几阵巨疼，过了一会，就听医生说：“拔好了。”我朋友目睹了整个过程，她后来说场面极其的恐怖以后再也不敢看别人拔牙了。

后来我到了美国，这牙疼也跟着我到了美国。

到美国以后第一次去看牙，牙医检查完以后对我说：“你这牙得快点治疗，要不然得话五年以内就会掉光。”我听完以后相当的害怕，就在给我制定的治疗方案上好不犹豫地签字。

他的第一步治疗就是洗牙根。他说我有好几颗牙根上都是细菌，细菌是引起牙疼的主意原因。他还说牙根要一颗一颗地洗，特别是我左边的门牙。洗牙根的时候，我躺在专门的椅子上，紧闭着眼睛。医生就在我那颗门牙附近先上了点麻药，然后有用针打麻药。用针打麻药的时候特别疼，感觉鼻子的后端都是疼的。不过麻药生效以后，我就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了。

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洗的，一颗牙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我是早上一大早去看的牙，到中午吃饭的时候麻药的效果已经过了，感觉有点疼，我就用舌头去碰那颗门牙，觉得有点晃动，我也没有放在心上。因为牙疼，我中午没吃饭，到晚饭的时候，牙已经不疼了。医生告诉我说三天以内不要吃硬东西，我就烤红薯吃，我万万没有想到，我一口咬下去，张开嘴的时候，那颗门牙竟然给带了出来。

这下把我吓坏 了，我赶紧给牙医打电话，不过他们已经下班了，我只好等到第二天早上去找他。找到他我才知道因为细菌已经入侵到我牙根的底部，他清洗的时候到不了那个位置，所以他先把牙拔出来清洗，洗完了又给我塞回去。

听他这么说，我吃惊地半天没有说话。

他继续说掉了没有关系，他再给我我放回去，等长上一个月就好了。不过他反复地叮嘱我一定要注意一个月以内不能用这颗牙。我还真信了他的话，小心翼翼地过了一个半月，不过最后我还是失去了那颗牙。

后来在原来的位置种植了一颗假牙，虽然外观上恢复了，但总没有那颗真牙好用。我在美国换了好几个地方，也就换了好几个牙医，又洗过好几次牙根，每次洗牙根的时候我都要特别提醒医生千万不要把我的牙拔出来洗。每次我这样说的时候，医生都觉得不可思议。

最近我们家二闺女在换牙，每当有牙活动的时候就高兴地跳圈。前段时间她有一颗乳牙的牙根坏了，医生说要拔掉。她妈妈那天正好没有时间，我就带二闺女去拔牙。

医生对二闺女说：“我先让你睡觉，然后在拔牙。”我一听，吓了一跳，心想拔颗小乳牙难道还要全身麻醉不成。我赶紧说：“不需要全身麻醉吧？”医生说：“你听错了的，我说把这颗弄睡觉。”我才明白他是要麻醉这颗牙。

打麻醉药的时候，二闺女非常勇敢，竟然一滴泪都没有流。

医生给她拔牙的时候我特意走了出去，我不敢看。大概过了五分钟，护士叫我，我进去一看，牙已经拔完了，二闺女正拿着她那颗乳牙看。她说：“爸爸，我没有哭。”我说：“勇敢，我奖励你五块钱。”听说我奖励她，她更高兴了。

我后来又拔过几颗牙，现在也没有几颗牙了。我小时候总是问我娘没有牙怎么吃饭，我想我马上就可以知道答案了。

12/14/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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