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朝的制度怎么啦，有什么不对吗？

前不久，本大愚写了一篇随笔《美国的制度到底好在哪里？》，其实也没能说明白我想说的事儿。总体来讲本大愚是觉得美式民主制挺伟大的，灯塔国光芒万丈，引领人类文明快100年了。不过现在的情况有点不妙，美式代议制民主到底能不能阻挡来势汹汹的民粹主义浪潮，还需要让子弹飞一会儿。

在那一篇随笔中，本大愚说过，民主也好，专制也好，说到底都是一种政权组织形式，是一种社会管制方式。管制社会最难的部分是什么呢？本大愚今天想换一个角度扯一扯。

社会当然是由人组成的。不管什么样的社会，发达国家也好，发展中国家也好，有一点其实没分别。那就是组成社会的大部分人，一辈子基本上不读书，也不思考。他们就是凭感性认知世界，凭本能做事情。用一个中性的词，这些人可以被称之为“大众”。另外一少部分人，他们知识丰富，掌握强大的思维工具，对世界运行的内在规律有比较清醒的认知。这部分人可以被称为“精英”。按照美国人Christopher Hayes等人的说法，这些人可以被分为政治精英、经济精英和文化精英三种。

本大愚在另一篇随笔《西方经济学就是现代巫术》当中，试图说明有效市场理论的基础假设之一“理性人”概念不成立。说的就是构成社会的精英阶层是理性的，而大众阶层是不理性的，是习惯于跟风和盲从的。这也是本大愚对于一人一票的代议制民主，必然亡于民粹主义的担心的逻辑依据。

大众有意愿，但是没能力理解和辨析国家的政策。把国家的前途命运交给盲目而又容易冲动的大众决定，在本大愚看来，是一种危险的赌博行为。这就像一个公司，不可能召开全体员工大会，决定上那条生产线；或者一支军队，全体士兵投票，决定进攻哪座山头。这样的公司一定会赔钱，这样的军队一定会吃败仗。

回到社会管制方式的问题，政治制度的核心任务，就是让合适的人干合适的事。具体说，就是让精英阶层掌握国家权力，同时让大众阶层相信这同时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并保留反对的权力。

从这个角度讲，美式的妙处有两个。一个是一人一票的选举，让大众觉得自己掌握了决定权，是这个国家的主人。同时，精英阶层巧妙的利用了大众阶层外行和盲从的弱点，通过掌握话语权，实现了对大众的控制。如此说来，美式民主制到底是精英统治，也就是所谓专制，还是民主制，其实是很难讲的。按照本大愚的观察，它其实是一种复杂的混合体制。而且，正因为它是混合体制，它才有这么强大的生命力，这也叫“杂交优势”。我前文中也说过了，移动互联网和社交媒体的兴起，瓦解了CNN、纽时、时代华纳的传统话语权，导致了网红民粹总统床铺的上台执政。所以这一个妙处，现在有点受到了冲击，暂时陷入了休克状态。

但是，另外一个妙处还健在。那就是总统及其竞选班子，作为职业经理人团队的存在，在国家管理的层面上，实现了所有者与管理者分离。这样做的好处很多，主要有以下两点。一是给所有者保留了定期不定期更换经理人团队的机会。其实，天朝老早以前，春秋战国时候就是这样的。那时候，孔老夫子领着一帮学生，周游列国，就是为了争得上岗，管理国家的机会。你不行我就换别人，这样才可以保持经理人团队之间的竞争态势，对于国家政治保持活力，具有很大好处。

二是职业经理人团队负责国家具体运作，等于在大众与整个精英阶层之间，树立了一道防火墙。这样在万一决策出了大漏勺，或者天灾人祸玩儿砸锅了的时候，可以给大众找一个替罪羊，一个发泄负面情绪的天然夜壶。大众会觉得，所有问题都是这个肿痛太蠢造成的，我们只要让他滚蛋，一切就可以重新来过，形式还是一片大好。这一点，对于保持国家的向心力和信心，意义重大。

有个老笑话说，一个美国人和一个天朝人争论谁的国家政治开明。美国人说，我们国家开明，你看人人可以骂总统。天朝人说，我们也一样，人人都可以骂美国总统。美国人确实可以骂总统，但是你不可以骂大老板，骂财团。骂大老板骂财团骂的不好还好，骂的好恐怕是要吃官司的。在天朝不可以骂总统，但是你可以骂马云啊，骂李国庆、刘强东、王健林，这些大老板随便骂。可见道理是一样的，真正的东家骂不得，经理人、黄马甲、白手套，随便骂。他们的职能之一，就是挨骂。

美式民主制在前述两个方面，表现的可以说天衣无缝，这就是美国的制度先进的地方。终于要说天朝的制度了。如果说美式民主制类似于股份制公司制，天朝的制度就类似于家长制。它通过金字塔式的，层级化的行政命令方式，来实现对天朝这个超级大系统的有效管理。这套办法的好处很多，比如所谓集中力量办大事，国家行为的爆发力很强，一旦认准方向，经常可以创造奇迹，不论是经济建设，还是移风易俗、改造社会。这方面本朝建政以来，成就巨大，令人瞠目。这方面《新闻联播》什么的，已经说的很多，本大愚就不罗嗦了。

但是家长制的弊端，也是显而易见的。只捡最重要的说，起码也有以下两点。一方面因为掌握国家最高权力的人，同时也是国家的具体管理者，造成更换管理人团队，变得非常困难。从体制类似的比如前苏联，北高丽分析，几乎每次权力的更替，都伴随着巨大的政治动荡甚至翻车的风险。就像本大愚在前文《我爱金三胖》中描述的，一个小国80后身体不适，甚至会将世界拖至战争边缘，不能不说是令人胆战心惊。当然天朝的情况要好得多，这方面不细说了。

另外一方面，由于掌握国家最高权力的人和管理者重合，在工作有失误，这其实在所难免，或者大众不理解，而产生怨气的时候，中间没有出气筒，也没有防火墙。所以所有的不满一直对着执政者去了，中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甩锅对象。这一点确实比美式制度，显得落后比较多。

当然，天朝毕竟文明传承几千年了，对这种事儿不会一点招儿都没有。传统智慧能告诉我们的，无非就是树立包青天一类典型，让大众有个崇拜、有个寄托，还有就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了。所以才会有“吾观天下英雄，唯使君与嘿嘿嘿耳”之类。但是这两个办法，尤其是后一个办法，弊端太大了。依本大愚看，这副药的副作用简直大于正作用，实在不如不吃的好。起码，不能长期吃下去。

其一，减低民智对于国家发展创新经济十分不利。其二，不分青红皂白，让人闭嘴，卡死了体制内有不同意见的能人的上升通道，官场马屁精成堆，统治阶层逆向淘汰，基本面缩窄，整体素质下降。其三，物极必反，造成谣言大行其道，ZF公信力受到质疑。其四，大众口服心不服，政策执行阻力增大。

现在不都是讲究什么“顶层设计”吗？希望那些负责设计顶层的人士，既然居庙堂之高，见识水平当然是胜本大愚之流N倍，可以想想办法，参照美式现代公司制度，设计出一套所有者与经理人分开的管理国家的办法。到时候既能保持ZF高效率，又能让普罗大众有地方一吐块垒，轻装上阵，干劲大增，国运昌隆。岂不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