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认识的丰一吟

大地之晨 (2025-11-25 09:30:55) 评论 (2)
多年前,我读过一本《往事与哀思》,是上海文艺出版社追思已故文坛前辈的纪念文集,其中就有丰一吟所撰的散文《怀念我的父亲丰子恺》,该文给我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自此我知道了丰一吟这个人。

2000年冬,当时我在上海工作,在一位朋友的引荐下,我到丰一吟家中,拜访了她。

在丰一吟那里,我才知道,丰子恺有三男四女七个子女,丰一吟排行老六,四姐妹中最小。她从小深得丰子恺喜爱,视若掌上明珠,从小跟父亲习诗学画,经过几十年的不懈追求,卓尔不群,自成一家。

丰一吟,1929年出生于浙江桐乡,少年时过着流离失所的生活,为了不陷入日本鬼子的魔掌,随全家从浙江出发,一路经过江西、福建、贵州,最后避居在重庆,直到抗战胜利,才回到老家。

避居重庆前,丰一吟只读到初中一年级,到重庆后以高中毕业生的同等学力考上国立艺术专科学校应用美术系。在美专的五年中,用丰一吟的话说:“学画并不刻苦,大量的时间用在观看京剧、学唱京剧上。”

后来丰一吟对京剧的爱好也感染了丰子恺,他在重庆主动唯一拜访的名人便是梅兰芳,由丰一吟兄妹作陪。

丰子恺是一个有着悲悯情怀的文艺家,他悲天悯人,同情弱者,鄙视权贵,1949年他带领全家从厦门回到上海迎接解放。

到上海后,丰一吟做过一段时间的中小学老师,不久因病去职。在生病休息期间,刻苦自学三年俄语,为她以后从事翻译打下了基础。

1950年代早期,丰一吟做过几年音乐出版社的编辑。

1959年旧病复发,在家休养了几年,从那时起,正式开始苏联文学、俄罗斯文学的翻译工作。她后来翻译了几百万字的文学作品。

丰一吟翻译作品最为人称道的是与其父亲丰子恺在1959至1964年间合译的达百万言的柯罗连科的巨著《我的同时代人的故事》。

丰一吟这样向我介绍了与她父亲合译的情景:

“我们合译这部书,每人备一册原书,相对而坐,每句都由两人商讨,然后由我执笔写下来。翻译中遇到困难,就把它摘下来,去请教苏联老师,有时甚至天南地北去找人问。”

文学作品翻译的成绩,得以使丰一吟进入上海人民出版社编译所工作,编译所后来升格为上海译文出版社。

丰一吟对其父亲非常崇敬,丰子恺高尚的人格、感人的作品影响了她一生。

1980年起,丰一吟开始了对其父亲的研究工作,她主编了《丰子恺全集》1-7卷,《丰子恺漫画全集》1-16卷。

丰子吟笑着对我说:“编以上两个集子消耗了我几年的精力,但我觉得有这样的义务,我的工作为丰子恺研究起了一个拓荒的作用。”

谈到她编的《丰子恺漫画全集》时,她这样说:

“有一时期,我和大姐丰陈宝两个人几乎天天到徐家汇藏书楼查找资料,带一点水和面包,一去便是一天。以前听父亲说过在《宇宙风》发表过什么文章,我们便要把所有的《宇宙风》杂志翻一遍。我的父亲发表在《申报》上的漫画,有的像豆腐干一样的小,还要请人来拍照放大。为研究父亲,我做了几万张卡片,剪贴的本子有五十几本。”

那天,丰一吟送给我一张名片,名片反面是她12岁时丰子恺为其作的肖像漫画,旁有丰子恺所书的陶渊明诗一首:

盛年不重来,

一日难再晨,

及时当勉励,

岁月不待人。

丰一吟将这幅漫画印在名片背后,大概有两重意思:一是表达对父亲的怀念之情,二是鞭策自己只争朝夕,不断进取。

后来我让丰一吟用毛笔将这四句诗写下来,将它作为墨宝收藏了。

丰一吟不愧是丰子恺的后人,她是勤奋的,充满进取心的。

1997年,丰一吟以69岁高龄,花九个月时间,写出一本三十万字的丰子恺传记《潇洒风神——我的父亲丰子恺》,由上海华东师大出版社出版。

作为上海佛教协会理事,丰一吟花了许多精力在慈善事业上,她作为香港福慧慈善基金会上海代表,协助总会在中国内地捐建了25所希望小学,帮助了5000多个穷苦大学生完成学业。她先后三次赴新加坡、菲律宾、马来西亚为丰子恺遗作进行义卖,所得款项捐给社会······

丰子恺是欣慰的,他的事业仍在传承,他的风骨仍在人间;

丰一吟是快乐的,因为她没有使父亲失望,通过她的努力,使社会增添了一份善良、一份慈爱······

注:丰一吟先生于2021年12月11日在上海逝世,谨以此文作为对她的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