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谷雨的情报,这次叶叔和立初霜的合作,是背着MetaGlobe私下搞的。Mike去天津?莫不是MetaGlobe已经知道了叶叔和立初霜私下谈合作的事情?他们怎么知道的?叶叔身边的卧底?
金浙在长途飞行中几乎都没睡,脑子里翻江倒海。谷雨这一去,会不会有危险?立初霜这个女人,真是害人精。沈无寒前几天提到立夏近在咫尺,可是Jay不让他深挖。金浙琢磨着,或许自己去了,当地人都不怎么认识她,可以跟踪Felipe,把立初霜和立夏都挖出来?就算按兵不动,也可以知己知彼。
沈无寒手捧鲜花来机场接金浙。本以为小别胜新婚的她会欢快地奔过来的,可是却看见她一脸憔悴,满目愠怒。
“哎,金小姐,边个得罪咗你啊?”沈无寒接过金浙手里的行李,侧头看她。
金浙一脸严肃地说:“我觉得自己太蠢了。恐怕是中了Mike的圈套。”
她如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儿把自己的分析和担心讲给沈无寒听,末了很凶地加了一句:“都怪你!”
沈无寒把花塞进金浙怀里,委屈地说:“怎么怪我?哎,快走,赶紧想办法才是真的。”
金浙接过花束,在沈无寒脸上啄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谢谢!走吧,回去开工。”
他们回到沈无寒的小公寓,就第一时间和Jay取得了联系。Jay对于金浙的猜测表示赞同,也检讨自己的疏忽。现在大家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谷雨如今算是孤身深入,没有任何后备支援。
“我会及时发出警告让他小心。我相信Rain……祈祷吧。”Jay最后说:“你们随时待命。”
“可是,我还是希望能……暗自查一下Summer的下落。”金浙私下里对沈无寒说。
沈无寒点点头,道:“嗯。就算是违纪,也不能错失良机。”
三月底的天津春意朦胧,整个城市都仿佛在轻扬着暖意十足的沙土,泛着说不出的淡淡的金色。谷雨下榻的酒店在海河边上,从窗口可以清楚看见立夏当年在电话里提到的那个横跨海河的“天津之眼”摩天轮。
而谷雨和陈耀光的会面地点,则在河对岸的服装商业街估衣街——全长800米,是天津一条有600余年历史的商业街,这里曾是天津商业的摇篮,俗话说“先有估衣街,后有天津卫”。
谷雨到达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约定的见面时间则是晚上七点半。于是他放下行李,就凭着已经印在脑子里的周边地图,去熟悉环境。
出了酒店,过桥,沿着海河步行十分钟,穿过嘈杂的各种摊位,就到了估衣街入口处,此刻大街上游人如鲫,热闹非凡。估衣街沿街建筑都是清明时期风格,青砖红瓦,一排排大红灯笼横拉在对街的小楼之间,有一种风尘仆仆的热情劲儿。
在一间间老字号商店的中间,也有不少餐馆和小吃店,而他们的会面地点则是一间由原本的老字号绸缎店改建的曲艺茶社“谦祥益文苑”。
谷雨多年前跟着邓安达一家访问过天津,去了劝业场,对这种市井旅游地区并不陌生。他买了一支冰糖葫芦,闲闲地吃,趁着吐籽丢垃圾的瞬间,查看身后,确保没有人跟踪。
“大隐隐于市”,这个地点挑得还真不错。谷雨拎着他的冰糖葫芦,把谦祥益文苑周边的小巷子都转了一遍,进出口方位了熟于心。于是他往估衣街口走去,在一个半大不小的叫做“老乌包子”的摊位坐下,要了两笼猪肉包子,一碗小米粥。
还不到晚餐时间,可是包子铺已经很忙碌了。但是街对面的小炒馆子却门可罗雀,于是,两个中年人坐在那里,戴着墨镜,就显得有点突兀。谷雨几乎可以肯定,他们的目光在墨镜背后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了。
也许,是陈耀光的人?还是监督陈耀光的人?看他们的发型穿着,真的好似中国公安啊。不过,这个跟踪水准可是够菜……
谷雨眼角瞟到旁边卖牛仔服的店面门口的镜子,映照出斜对面的一间头饰店。里面一个粗壮的身影夹杂在一群小姑娘当中显得非常不合时宜。谷雨低头咬了一口包子,发现那个戴着棒球帽的男人正手举一面小镜子,貌似在审视商品,实则在观察马路对面的情景。
这又是哪边的人?
他们是从谦祥益那边开始跟自己的?还是从酒店就开始了?谷雨判断,大概率是前者。他从酒店一路过来非常小心。如果判断正确,那么这些人并不知道自己住在哪里。无论如何,回酒店的路上要甩掉他们。现在不去管他们了,专心吃饭就好。
这家的包子真的不错,谷雨一边吃,一边琢磨他们的馅料,想到自家的馅饼店原本也是这么生意火爆的。要是他们一家三口不来美国的话,估计如今还是守着个馅饼店在香港过安稳日子呢。就算是到了美国,如果自己不当警察,也还是会守着馅饼店,就不会有后面那么多的爱恨情仇了。如果是那样,也还会遇见立夏的吧?他们是命中注定的,对不对?
吃好包子结了账,谷雨看时间差不多了,于是往回走,一头扎进了游人摩肩接踵的估衣街,进店铺,穿小巷,三转五转,成功甩掉了尾巴,跳上一辆公交车,坐了两站,在一家医院门口下车。进入医院,绕到后面,才上了出租车回到酒店。他自认为没人跟上,于是静下心来准备晚上的行动。
已经到了下班高峰时段,关着窗户也能听到外边交通繁忙的噪音。华灯初上,海河沿岸的小灯将不那么令人愉快的污浊河水温柔勾勒,显得比白天美好许多。一条灯火通明的画舫缓缓驶过河面,在身后留下一层层剪刀波纹。
Mike此刻正坐在同一酒店的大堂里,等着谷雨的身影从电梯口出现。刚才他拿着望远镜从酒店窗口看到谷雨下车回来,左右查看,进入酒店。他鼻子出气哼笑了一声:“就你警惕性高哈。千算万算也没算过我。” Mike是从机场一路跟来的,心里很是得意了一路:有内部消息,事半功倍啊——海关出入境,加上航班酒店资料,一应俱全。
虽然距离有点远,Mike还是能感觉到谷雨一下车,就吸引了路边几个年轻女人的目光——一直追随他到酒店门口。这家伙还是这么招女人喜欢。Mike心里不由得一阵酸痛。肤浅的女人,没有一个好东西。除了立夏——他那冰清玉洁的立夏,他的女神。
七点钟,天色已经黑透了。谷雨下楼,沿下午看好的路线向估衣街走去。过了河,快到“老乌包子”街区,谷雨忽然发现自己犯了错误。他没有料到,下午还是热闹非凡的街区,在店铺关门之后一片漆黑,连路灯都没有。游客散去,小吃店关门,街上除了一地垃圾,仿佛就是一座空城。
谷雨警觉地扫视四周,快速跑过四五百米长的街道,很快来到估衣街牌坊口。没想到这里也是一片寂静,在昏黄灯光里,一切都显得那么寂寞破败,和白天欣欣向荣的景象毫无关联。那些红色的灯笼没有一盏点亮,在冷风里摇摆,更是平添一丝诡异。
不过,前面谦祥益文苑大门敞开,热闹的人声伴着温暖的灯光泼洒而出。谷雨确定没人跟踪,于是随着几个游客跨过门槛,进入庭院。
相声就要开场了,跑堂的伙计忙着招呼客人在一张张摆着茶水和瓜子花生的木桌旁就坐。谷雨报上名字:季先生。于是一个小姑娘领着他踩着嘎吱作响的木板楼梯上到了二楼,推开雕花木门,进入一个雅座包厢。里面已经有人了,见谷雨进来,那人点头致意,起身塞给他一张纸条,然后退了出去。
谷雨展开纸条一看,上面写着:半个小时之后,出后门,往左一百米,上一辆黑色丰田,尾号03。
谷雨立刻看表,开始计时。半个小时之后,台上的相声高潮迭起,楼下散座的听客们就着瓜子花生和茉莉花茶连连叫好。谷雨从洗手间旁边的小楼梯下去,出门向左,上了车。
车子带他到了一片破旧民宅区,七拐八拐,司机说前面进不去了,给了他一个门牌号。谷雨寻过去,敲门,见开门的是陈耀光本人,一颗心才放下了些许。
陈耀光比照片上看起来苍老浮肿,原本眼里的机警也被下垂的眼皮抹杀了几分。谷雨想到他原本也是从警局基层干起的,算是自己的同行,不由觉得很是讽刺。
两人坐下来,直入主题。陈耀光思维敏锐,对谷雨的应答如流表现出一丝赞赏,很快,他们就开始讨论资金转移的方式和进度表。末了,他加了一句:“初霜是我的朋友,我信任她。”
谷雨不做置评,只是专业地完成任务,然后准备告辞出门。临走前,陈耀光拍拍谷雨的肩膀,眼睛里带着赞许,说:“谢谢!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找我。以后就拿这个号码联系。”然后塞给谷雨一个手机号码。
“好。”谷雨谢过他,转身离开。
他回到酒店,向任务组和叶叔分头做了汇报,然后换好衣服,准备接下来的行动——违纪的行动——他要去一趟立夏和立初霜的旧居。他知道也许什么也发现不了,但是他必须走这一趟。
Mike今天傍晚跟着谷雨出门,一路跟到了谦祥益文苑,看谷雨进去,于是急急忙忙要买票进门,却被告知今晚表演票售罄,急得他在门口打转。等表演开始之后,Mike一咬牙,拿出来三张百元大钞,塞给看门的小丫头,说:“进去找个人而已。”
小丫头抓过来钱,问:“找谁?”
Mike给她看谷雨的照片。小丫头不动声色地说:“二楼金桂厅。”然后转身去收拾后面的柜子。Mike一闪而入,心想:哼,长得太帅也是缺点。
他上了二楼,在门口等了五分钟,也没听见里面的动静,有点心慌。这时候,一个小跑堂的走过来,扬了扬下巴,问:“干嘛呢?”
“噢,我找人。下面的小姑娘说可以。”Mike笑着说。
小跑堂的围着Mike转了半圈,眼睛上下打量,说:“她说可以就可以?没有票不能进。赶紧出去,鬼鬼祟祟的,不走我打110了哈。”
“别啊,就等一会儿人。”Mike赶紧掏出来两百块,塞给那人,见他收下,于是低声问:“包厢有后门吗?”
小跑堂的抿嘴没说话,Mike又塞了两百块。于是有了答案:包厢里面的洗手间有个门通往后面的楼梯间。
Mike一听就知道没戏了。他一个人走到空荡荡冷寂的街头,心里愤愤不平。不过,转念一想,他也无所谓:这次本来也没想拿他怎样,毕竟在别人的地盘儿,不可以放手干。算了,时候未到,急不来。
这么一想,Mike也释然了。他这次来天津,还有一个旁的目的——寻找立夏留下的蛛丝马迹。他知道该去哪里,他去过。
谷雨到立夏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这一片地区很安静,一排独立屋旁边就是黑洞洞的树林。那就是立夏讲的白桦林吧?靠得近的几棵树在路灯下显现出灰白色的树干,上面一个个树结仿佛是静默冷观的眼睛。
你们看见了什么?谷雨不由得在心里问这些树: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谷雨查看一个个门牌号,最终在一栋小房子前面停下来。他左右看看,然后悄然走上台阶,戴上手套,从口袋里拿出来工具,很快开了锁。
屋子里一股霉味,窗帘缝透进来微弱的路灯光,还是能让谷雨感觉到家具上面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谷雨打开手机电筒,开始搜索。
进门处有一堆邮件被扔进了垃圾桶。里面有几份报纸,最晚的日期是立夏失联后的一个月左右。屋子里面的摆设并不杂乱,厨房里的锅碗瓢盆看起来被收拾得井井有条——应该不是紧急逃离该有的样子。打开冰箱门,里面臭气窜出。开封的牛奶、腐烂干瘪的水果、还有看起来完好无损的鸡蛋……
谷雨知道立夏去天津照顾姥姥的日子是住在酒店里的。那么,她们后来又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立夏没有联系任何人,为什么?她出了什么事?
一想到立夏可能陷入的危机,可能感受到的绝望和恐惧,谷雨的心就紧缩起来。
再往里走,便是三间卧室。其中一间看起来原本是立夏的,可是基本空了;另一间应该是姥姥的,有几样旧家具,不过日常用品都不见;最后一间,有空空如野的书架和一张大床,上面有两个枕头和散乱的毯子和床单。
立夏曾经和立初霜同床共枕吗?
谷雨走过去,仔细观察,发现一侧的床单更为凌乱,甚至垂在床边,仿佛是有人被用力从床上拉起来过。
立夏……
谷雨在床边缓缓蹲下,颤抖着伸出一只手,轻轻按在床单上,那里有立夏曾经倒卧的印记,好像还可以感知立夏身体的余温。手电光照射在枕头上,谷雨顺着光望去,忽然忍不住眼泪——枕头上和枕头旁边,好多黑色的长发,一簇簇地散落在那里。为何一下子掉这么多的头发啊?
立初霜……你对立夏干了什么?
谷雨深呼吸,捡起一缕长发攥在手里,紧闭双目,泪水滂沱。
半晌,他告诫自己,冷静下来,还有很多地方没有搜索。他把头发塞进自己的衬衣口袋里,然后站起身来四下扫视,发现了床边一个垃圾桶。就在他弯腰准备查看的时候,忽然听见大门口传来“咔哒咔哒”扭动锁头的声音……
估衣街
天津之眼
今天整理旧照片,看到好多年前带着女儿去天津的记忆,
她最深刻的印象,就是“dusty”和“老乌包子”。她在酒店便签上画的天津:
~~~~~~~~~~~~~~
故事纯属虚构,可能成功的P原创作品,未经许可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