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说到1536年1月底,亨利八世的第二任王后安·波琳流产一个男胎,而亨利八世在1533年安怀着伊丽莎白公主时就已经移情别恋安的宫廷仕女简·西摩(Jane Seymour)。
西摩家族的背景和波琳家有些相像,都是中等贵族,但西摩家的出身要高出那么一点。简的父亲约翰·西摩爵士(Sir John Seymour)声称其祖辈十一世纪跟随威廉大帝从诺曼底来到英格兰,但他们的族谱只能追溯到十三世纪。西摩家男人历代行伍,祖父和曾祖父都曾任南方威尔特郡(Wiltshire)地方治安长官,此郡也是安波琳父亲封爵地所在。
简的母亲玛格丽·温特沃茨(Margery Wentworth)是金雀花王室后人,其父亨利·温特沃茨爵士(Sir Henry Wentworth)是我们在亨利七世玫瑰战争上篇中提到的那位爱德华三世次子克莱伦斯公爵的第五代外孙,所以简和她的两个兄弟爱德华·西摩、托马斯·西摩多少有那么一微米的皇家血脉,这俩兄弟以后都成了都铎王室翻云弄雨、操纵生杀大权的人物。
约翰·西摩是职业军人,1513年亨利七世时代因镇压康沃尔矿工造反有功被授予方旗骑士。亨利八世登基后跟随主上到法国参加“策马之战”[1],并在1513年成为亨利八世的贴身骑士侍卫(Knight of the Body)和寝宫侍者(Groom of the Chamber)。1520年亨利八世与法王佛兰索瓦一世二位新君炫富斗艳的“金缕地之会”[2](Field of the Cloth of Gold)中,他是英格兰方面出场比武者之一,安波琳的父亲托马斯·波琳也做为文职在场。约翰·西摩是以成为亨利八世内庭班子(Privy Chamber)成员,直接负责国王的寝宫事务和私人约见。近水楼台,地位不高但有实权。
简是西摩的大女儿,大约出生于1508或09年,幼年生活细节不详,教育背景也无从考究。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她没受过阿拉贡的凯瑟琳或安波琳那样的宫廷教育,而是接受那个时代富裕家庭和普通贵族女子的一般教育,即读书识字,女红持家,宗教常识和社交礼仪。
简在1529年左右入宫侍奉凯瑟琳王后,凯瑟琳被废后接着侍奉新后安波琳。简西摩第一次出现在历史文献中的时间是亨利和安婚后一年半的1534年10月13日(伊丽莎白公主已满周岁)。当时的神圣罗马帝国驻英格兰大使夏普义(Eustace Chapuys)在给卡洛斯五世的例行报告中提到一名匿名女子,说她深得亨利八世的欢心,而且随着安的日益失宠,这位女子的受宠程度日益增加。夏普义接着报告,说这位匿名女子已经暗中给玛丽公主捎话,让公主振作起来,因为她的苦难很快就会结束。史学家们基本肯定,夏普义报告中的这位女子就是简西摩。
历史文献明确记载,作为王后凯瑟琳的私人朋友和卡洛斯五世在英格兰的官方代表,夏普义于公于私都恨透了安波琳。夏普义甚至在1535年试图说服凯瑟琳利用子民对她和她女儿的忠心举兵造反,但凯瑟琳拒绝了,一来不愿意看到有人为了她流血,二来也不愿意违背她依然深爱着的夫君亨利。
简西摩的性格和安波琳的性格截然相反。安热情奔放,从不会对任何人唯唯诺诺,而简是那种表面温顺、内心算计的女子。她对凯瑟琳王后的忠心、以及对凯瑟琳唯一骨血玛丽公主的怜悯不言而喻。这种忠心和怜悯,加上自身利益的驱使以及她那两个兄弟的勃勃野心,可以转变为强大的动机和力量。
而这对于夏普义来说就是天赐良机。夏普义深知英格兰反对新教改革的不在少数,玛丽公主是西班牙王室后人,教皇坚定支持者,因此也是旧教支持者认可的下一任英格兰君主,只要玛丽公主的继承人地位被恢复,旧教就可以在英格兰东山再起。而达到这一目标的最大障碍就是新教偶像人物王后安波琳和她女儿伊丽莎白公主的存在。
夏普义1529年受命任驻英格兰大使,正值亨利八世和教宗为离婚案争执最凶的时候,也是英格兰宗教改革的开始之年。夏普义在伦敦权力中心广交朋友,有自己的关系网和情报资源。他先是凯瑟琳王后与卡洛斯五世之间的联络人,凯瑟琳死后,成了玛丽公主的知己和顾问。【那个时代大使馆在东道国收集情报是常规】
就这样,在英格兰宗教改革洪流之下,另一股暗流也在涌动,目标很明确:除掉安波琳、恢复玛丽公主继承人地位、在英格兰实现旧教复辟。而扶持对凯瑟琳母女忠心的简西摩登上后位无疑是最简单直接的第一步。
1535年9月,约翰·西摩成功邀请亨利八世去他们在威尔特郡的沃夫尔豪庄园(Wulfhall)做客,亨利做客期间全程由简服侍。
而此时,安王后的亲舅舅诺福克公爵也开始和妹夫波琳反目。宫内宫外,一张专门为安而织的巨大无形且残酷无情的网正在悄无声息地铺开,只等时机成熟便可收网。王后已无路可逃。
凯瑟琳的去世为安的敌人对她下手带来了动机,而亨利八世的坠马和脑震荡,更是让他们感到铲除波琳家族势力的紧迫性;因为此前颁布的《第一继承法》明确规定安波琳的孩子是唯一合法继承人,玛丽公主已被剥夺继承权,也就是说,一旦亨利驾崩,天下就会成为波琳家和新教改革派的天下。
亨利八世的坠马对他的性格也造成影响,原本就多疑的他,此时更是性情多变、疑神疑鬼。1536年1月安流产后,45岁的亨利八世加快了对简西摩的攻势,原先用来追求安的手段,现在全部用在简身上:礼物、情书、许诺家族荣耀。
勤奋的夏普义大使在2月10日的书信中报告,亨利在安流产后派人给简送去厚礼。夏普义在他4月1日的书信中描述,简在自家拒绝了亨利派人送给她的一袋子钱和一封情书。简面对国王的信使,双膝跪地,让信使替她如此恳请国王:“考虑到她是出身良家名门的黄花闺女,有诚实而高贵的父母,身上没有任何污点,在这个世界上她最看重的珠宝是自己的名誉,就是死一千次也不敢做有损名声的事情。如果国王一定要给她钱财,那就等到上帝给她一门贵亲的时候作为赏赐她的嫁妆吧”。 瞎子都能看出这是简或者她家人专为亨利精心准备的回答。
到1536年4月之前,亨利和安之间的感情都还算是正常,虽说两人之间也会吵架,但都属于夫妻之间的吵架,亨利经常会在王宫里向欧洲来使们展示他们的伊丽莎白公主,而且对法国大使说,在他和安生个男孩之前,伊丽莎白就是王位的第一继承人。
按照计划,亨利和安会在5月2日会去法国卡莱旅行。到1536年4月,亨利还在要求卡洛斯五世承认安波琳的王后身份。亨利和安还在4月18日共同策划了一出戏:亨利邀请夏普义进宫,在夏普义等候接见时,亨利国王和安王后一起走出去迎接他,安向夏普义弯腰致礼,迫使夏普义按照外交礼节回礼。只要夏普义回礼,就表示他承认了安的王后身份,而夏普义是帝国大使,他承认了,就等于帝国乃至卡洛斯五世也承认了。亨利能够和安一起策划这样的行动,说明此时他并没有要对付安。
而仅仅6天之后,亨利便派人秘密调查安了。这期间发生的事情,才是安倒台的真正原因。
1536年4月24日,亨利八世秘密设立了两个委员会,由总理大臣克伦威尔和安的亲舅舅诺福克公爵任委员会主席;主要工作:调查王后安波琳的谋反罪。三天之后,亨利八世宣布要与安离婚。这9天时间内究竟发生了什么?后人只能在支离破碎的历史纪录中黏贴出下面这个大概过程:
1536年4月,安后的某位侍女,在王后宴请宫廷贵妇时不小心(或故意)说漏了嘴,提到了一个叫名叫“马克”的年轻人名字,这个名字一旦被说出,便无法收回;而谣言一旦生根,就会长出翅膀,女人之间的嚼舌头很快传到了亨利八世的耳朵里。
这位马克,名叫马克·思密顿(Mark Smeaton),佛莱芒人,安波琳的宫廷乐师。以后发生的连锁事件则有如江河决堤,迅速而凶猛。
1536年4月30日星期天,思密顿被捕。奇怪的是,克伦威尔将他先带到自己家里秘密审问;当晚亨利八世宣布原先安排的5月2日和安一起去法国卡莱旅行计划取消。
第二天是五月节,思密顿被送入伦敦塔关押。我们现在知道思密顿是同性恋,一项可被教会处死的罪名,30日晚上克伦威尔和他说了什么,有没有达成什么特别协议?
五月一日一大早,亨利八世去格林威治出席五月节马术长矛表演赛,但观看到一半突然领着随从骑马急速离开赛场,其中包括贴身男侍亨利·诺瑞斯爵士(Sir Henry Norris);亨利在返回路上忽然抓住诺瑞斯的衣领,指控他与王后通奸,诺瑞斯矢口否认。
第二天清晨,诺瑞斯也被捕关入伦敦塔。同日,安和她的哥哥罗奇福德子爵乔治·波琳(George Boleyn, Viscount Rochford)亦被捕,罪名是谋逆和伦乱。
5月4日和5日,另外五人被捕,都是亨利八世内庭班子(Privy Chamber[3])的成员,朝臣威廉·布里里顿( William Brereton)、 理查德·佩奇爵士(Sir Richard Page)、弗朗西斯·威斯顿爵士(Sir Francis Weston)、托马斯·怀特( Thomas Wyatt,宫廷诗人)和弗朗西斯·拜伦爵士( Sir Francis Bryan,曾任爱尔兰副总督)。
拜伦爵士在短暂审问后当天释放,其余四人继续关押受审。5月10号,佩奇和怀特被释放,而威斯顿和布里里顿则以与王后通奸、密谋弑君和叛国罪被正式起诉;5月12日,罪名成立。
5月15日,安和乔治兄妹二人被带到伦敦塔审判大厅受审,因为是贵族,按照《大宪章》赋予的权利,由一个26名贵族组成的审判团来执行,其中包括安之前的恋人诺森伯兰伯爵府世子帕西,还有他俩的亲舅舅诺福克公爵。所有26名贵族逐一起立宣布安有罪,只是帕西在说完“有罪”之后便晕倒在主席台上。
5月17日,思密顿(24岁)、诺瑞斯(53或54岁)、布里里顿(46岁)、威斯顿(25岁),加上乔治·波琳(32岁)一共五人,同一天在伦敦塔被斩首。整个过程,从4月30日思密顿被抓,到5月17日这五人被斩首,连头带尾18天,动作之快可谓迅雷不及掩耳。
指控安叛国罪的主要证据是安的一名宫女对安与五人中两人的闲聊对话回忆。
安和诺瑞斯的对话:
安波琳:你为什么还不结婚?
诺瑞斯:我还要再等等。
安波琳:你是不是在等哪天国王不在了,你就可以娶我?
诺瑞斯:如果我有这种想法,立刻砍去我的脑袋。
安和思密顿之间的对话:
安波琳: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忧伤?
思密顿:这无关紧要。
安波琳:你不要妄想我会以平等的身份与你说话。你不是贵族,你是下人。
思密顿:不,不,夫人。您不用和我说话。只要能看我一眼就足够了。
虽说这些话的确超出了王后和朝臣之间正常的谈话范围,但它们本身并不说明安和他们犯了奸淫罪。不要忘了,安波琳是在法国宫廷长大的,从小受欧洲中世纪“宫廷爱情”[4]文化熏陶,习惯了法国宫廷贵妇和朝臣之间的打情骂俏,加上她的外向性格,并非习惯于被关在宫廷里深居简出那种。
但相对于法国上流社会,英格兰宫廷还是古板守旧的,这些闲聊,被宫中有心之人听了去,再落到政敌手里,就成了罪证;和朝臣一起想象国王的死,更等同于诅咒国王,实属欺君叛国。
指控安和乔治伦乱罪时,庭上递给他一封他妻子写给她闺蜜的信,将它作为物证让乔治默念过目,乔治知道自己反正没救了,便抑扬顿挫一字一句地高声念到:“我听王后说,国王无力满足女人,他和女人在一起的时候是既无徳又无能!” 。乔治的媳妇为啥会给自己的闺蜜写这封信,这封信又是如何落到法庭手里的,这些都是无解的问题。
而大英档案馆存留的安和乔治·波琳的庭审拉丁语记录中,将安和乔治之间的所谓伦乱描绘得淋漓尽致,其中细节让陪审团都无法提出异议。
波琳案庭审记录
Anne Boleyn's Trial Document - by Philippa Lacey
思密顿到临死前一刻都没改口自己与安有染。他的不翻供,是后人认为安的确和他有染的主要原因,但鉴于思密顿在性取向被公开后所面临的压力,以及所受到的严刑拷问,加上他的忧郁性格,他的证词并非可靠。
而即便是在严刑逼问下,其余四人都否认与王后之间有任何越轨行为。
5月19日,安知道哥哥和朋友们都已被斩首,该是她赴死的时候了。上午,她派侍女去叫伦敦塔监狱长威廉·金斯顿来见她。
见到金斯顿后,安说:“金斯顿先生,我听说要到午后才斩我。我原先以为不用等这么久,以为这个时辰我应该已经去了,不用再痛苦了。”
这个金斯顿,就是我们以前提到的在谢菲尔德郊外给大主教沃尔西下跪的那位监狱长,是个善良忠厚的人。
金斯顿回答说:“陛下恩典,不用我们的侩子手和斧子,专门从法国为您请来用剑的刽子手。很利索的,您不会觉得痛苦。”
安说:“我听说这个刽子手技术很好,我的脖子很细。”
然后用手摸着自己的脖子,温柔地笑出声来。而“I have a little neck”这句话也很快在欧洲贵族圈里传开。
金斯顿记录到:“我见过许多男人和女人,都是哭诉着走上断头台,悲叹自己的不幸。但这位女士却不同,她从死里看到快乐。”
安死前给自己写了一首30行诗,开头四句是:
“哦,死神!轻摇我入睡,带给我宁静的休憩。让我疲惫无辜的灵魂,离开我忧虑的胸膛”[5]
安死前她的牧师一直陪在她身边。
安的行刑地点在伦敦塔大院内。下午两点,她步出居所,一步一镇定地走上断头台。面对围观的人群,安说她今天被法律判决来赴死,无话可说;她不会对判她死刑的人心生怨恨,还说亨利八世是个敬畏神的君主,一直都很善待她,她恳请观众为国王祈祷。最后对观众说,如果我以前待你们不够宽厚仁慈,请你们原谅。
围观的人无一不泪流满面。泣不成声的女佣将安头上戴的都铎硬帽取下,露出下面的软衬帽,侍女将她的头发塞进软帽里,再用丝带蒙住她的双眼。安双膝跪下,上身直立,这是法兰西用剑的行刑风格,而不是英格兰用斧头时将头放在木墩上的规矩。她最后的话语是:“耶稣基督接受我的灵魂,神怜悯我的灵魂。”
安波琳赴死
The execution of Anne Boleyn, 1536 by Unbekannt
安赴死当日,亨利八世穿白衣,但没有亲临刑场。海誓山盟的爱情之后,他对安的最后恩典是为安从法国重金请来“技术精湛”的快刀侩子手,以免去安临死前“不必要的”痛苦。就在同一日,坎特伯雷大主教赐书,特许亨利和简西摩的婚姻(因为两人都是爱德华三世的后裔,是虽已出五服,但仍需要教会豁免)。次日(5月20日)上午,亨利八世宣布与简西摩订婚,离安波琳的死不到24小时。
史学家们对安波琳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死的原因众说纷纭,至今无定论,但不外乎就是亨利八世国际关系需要,和他因个人私欲甘心情愿被人左右。
从前者来说,此时英格兰王权、教权、政权都已掌握在亨利八世手里,和卡洛斯五世重修旧好对他来说有益无害,毕竟卡洛斯手里掌握着庞大的罗马帝国加上西班牙王国的巨大资源,而得到卡洛斯的支持也意味着得到教宗的原谅。事实上卡洛斯五世6月初就给亨利写信表示可以考虑进一步强化两国之间的同盟关系,毕竟大家是亲戚,条件当然是玛丽公主恢复合法继承人地位。
从私欲角度,安波琳有案可查的怀孕是三次,就是说,在生下伊丽莎白后,她已有两次流产,包括1536年1月29日那次明确知道是个男胎。所以亨利想摆脱安波琳寄希望于简给他传宗接代。同时,面对安波琳的对手们收集的那些“证据”,亨利也会觉得颜面扫地而不得不放弃安。
是以,一开始亨利八世只是想以安“用巫术勾引国王成婚”这个罪名与安离婚,毕竟关于安是女巫的市井传言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但后面为何变成一定要安去死,而且还要让波琳家的唯一男嗣一起死,还连带大半个内庭班子,都是被安和亨利同时信任的一批人,这就只能被理解成是政治斗争了,而当时最大的政治斗争就是宗教改革和王位继承。
安被人陷害这个推论应该没有大错,那么她是被谁陷害的?不少人认为她是被总理大臣克伦威尔所害,原因是教会解散得来的财物分赃不均,但这个说法缺乏证据。克伦威尔和安之间没有重大矛盾;相反,他们都是新教改革的主要推动人,两人之间合作多余拆台。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玛丽公主、夏普义和西摩家了,毕竟安倒台了,他们都是直接受益人;而且从整个事情的下手之狠来看,绝不是一般程度的仇恨。
有没有可能安罪有应得,的确和这五个人有不正当关系?这也让人匪夷所思,特别是这五人年龄从二十几岁到五十几岁不等,而且其中有一人是同性恋,一人是她的亲哥哥,另一人和安父亲年龄差不多!我们之前也说过,安波琳并非放荡之人。还有一点让人费解的是,要想坐定安的通奸罪,一个奸夫就足够杀头了,为什么要端掉亨利八世内廷大半个班子的成员?
安波琳死后,亨利的私生子菲兹罗伊公子进宫看望父王,亨利见到菲兹罗伊后十分激动,一把将他揽入坏内,说:“我的儿,苍天有眼,让朕及时识破那个女人的巫术,不然你和玛丽都会被她害死!”
安波琳的死,成了英国历史上的另一桩扑朔迷离的奇案。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整个过程安在明对手在暗,而且对手则招招精准,步步毒辣,但归根结底根源在还于亨利八世本人。而包括克伦威尔在内的改革派朝臣都看出风向的转变,没有一个替安说话的,都选择做亨利八世这把匕首的润滑剂,然而这匕首是何等的锋利啊!
大主教克兰默是唯一向亨利八世表示怀疑的,在安被关进伦敦塔后,大主教特意对国王说:我感到非常困惑,脑子里一片空白,我对女人的看法从来没有超过我对她的看法。(I never had better opinion in women than I had in her)。
短暂被捕后释放的托马斯·怀特为1536年5月所发生的这一切悲情事件做出了最贴切的注释:
“那些血腥的日子让我心惊胆颤,它永远带走了我的青春,湮灭了我对生命的渴望。”
(待续)
[2] 1520年6月7日至24日亨利八世和佛兰索瓦一世在法国境内举办的英法峰会,本意是和平谈判,但最后变成两位年轻君主之间的炫富竞争,金账宝马一路铺开,亨利八世为此花销了3万6千英镑,相当于英格兰一年总收入的三分之一,远远超出宫廷全年开支。
[3] Privy Chamber是国王在内庭的私人顾问班子,负责国王的起居、旅行、生活等事宜,可为国王提供建议和咨询,是离君主最近的朝臣。而外廷的Privy Council( 枢密院)则是国王在国事上的私人顾问委员会,两者都是独立于议会之外的顾问机构,虽没有立法权,但可以左右国王的心意。这两者之上才是议会这个负责立法的国家管理机构。
[4] Courtly love:一种中世纪柏拉图式爱情,骑士与已婚贵妇之间一种高度程式化的交往关系,由法国南部阿基坦的游吟诗人最先传唱,在法兰西宫廷盛行,成为欧洲文学中常见的主题。骑士对贵妇的爱情被视为一种高尚的激情,受到骑士和贵妇道德准则约束。唐吉可德和杜尔西内娅之间,以及阿瑟王故事中兰斯洛特和阿瑟的王后桂妮薇儿之间,都是这种宫廷爱情的代表,
[5] O, DEATH, rock me asleep,
Bring me to quiet rest,
Let pass my weary guiltless ghost,
Out of my careful breast.
Bring me to quiet rest,
Let pass my weary guiltless ghost,
Out of my careful brea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