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半生，大部分时间都在做学生。年纪大了，偶尔也开始教一些年轻的学生和医生。慢慢地，我发现，老师大致可以分成两种。
有些老师很厉害，是专家，能帮你把已经懂的知识学得更深入、更专业，算是帮你从一走到二。但更难得、更重要的，是那些能带你从零到一的老师。
我把这叫做“零的突破”。
这种老师，能带你从完全不懂，到学会第一步，真正让你入门。
学一样新东西，大概需要二十个小时的认真学习，才能打下基本功。但最难的，其实是刚开始的前三个小时。这前三个小时特别关键，学得顺，你可能会喜欢，甚至会坚持下去；但如果学得不顺，可能一开始就会放弃。
这个时候，能不能遇到一个好老师，真的特别重要，有时候甚至会影响你后面的一辈子。
我记得有一年，跟朋友去一个运动场，准备学陆地滑雪（dry skiing）。
当时我站在场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完全不知道怎么开始。
这时候，一个中年人走过来，说他是教练。他看了看我，说：“我可以教你，一分钟就会。”他帮我调整了姿势，然后跟我说：“你只要往前走，不要犹豫。如果你犹豫，你就会摔倒。你大胆往前走，其实不会摔。”
他又简单教了我怎么转身、怎么回来，强调：“不要停，继续走。”
真的，就在那一分钟，我学会了。就是这么简单。这个教练给了我一个特别好的起点。
这就是零的突破，一个好老师的力量。
但也不是所有的老师都能做到这一点。
我以前遇到过一个非常有名的专家，大家都说他厉害，经验丰富。
我跟着他学做一个电生理检查。他走进来，把电极递给我，说：
“来，你做吧。” 我当时特别紧张，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开始，书是提前读了不少，可是真的动手的时候，完全不知道从哪儿下手。
他看了看我，说：“你连电极放哪儿都不知道，你怎么学这个啊？”
他这几句话，直接把我镇住了。后面的几个月，基本上都没学到什么。更糟的是，我因为这几句话，差不多一两年都不敢再碰这个东西。
后来因为工作需要，我去参加了一个电生理的一天课程。
那天的老师一上来就说：“这块肌肉叫什么名字？电极从这里量五公分，直接放下去，刺激一下就可以了。”
就这么简单，一下子就明白了。
所以，我特别特别尊敬那些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的老师。
他们在我们什么都不会的时候，带着我们一步一步走过最难的前三个小时。他们教我们的，不只是知识，更重要的是，教会了我们怎么开始，怎么相信自己，怎么继续往前走。
一个好老师，最重要的，不是他懂多少，
而是他能不能带你从害怕到有信心，帮你迈出那关键的第一步。
我真心感谢我心里的好老师，也是我一辈子忘不了的启蒙老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