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在风中~

Emily故乡 (2025-06-07 03:25:39) 评论 (0)

我出生第七天,家里为我请了奶妈。



这位周奶妈因为丈夫去世生下的儿子夭折,还有两个未成年的女儿需要抚养不得已出来当奶妈。

她到我家来时,我妈妈很同情她的遭遇就让她带着两个女儿一起住在我家,两个女孩和我家几个孩一起吃一起玩。

我从小喊她奶奶不称奶妈,她餵我吃奶直到我长到可以到处跑,玩一圈回来站着吃奶。

以前奶妈的伙食开得特别好,她的两个女儿也快快乐乐和我们兄弟姐妹一起长大,日后无论世变迁我们至今如同亲人。

解放那年,我父亲离世母亲被关起来,哥姐们去到艰苦山区各自谋生,我和最小的七哥无家可归,被我俩各自的奶妈带在身边不离不弃。

奶奶是半小脚,就是缠过又放开的那种。分给她的一亩地她自己打理很困难,常常需要卖点馍馍之类维生。我跟着她寸步不离,她挑着担子还得牵着我。我妈不想增加奶奶负担多次接我走我打死也不走!记得我妈租住在上西顺城街时(靠哥姐们寄回微薄工资)接我回去我不走,有次把我锁在屋里我翻窗逃回奶奶家。奶奶住在草堂寺后门郊区,从市内走路去是很远的,可一个小女孩就那么执着的一次次独自走回。而每次离开奶奶家,从草堂寺经过送仙桥转弯到市里时总是一歩十回头万分不舍……

(待续)

跟着奶奶那些日子是我永世难忘的。

一个半小脚的妇女生活很艰辛,她的两个女儿相继嫁人后也不宽裕,可是奶奶无论怎样都把我带在身边寸步不离,包括去农民协会开会都带着我。有人批判她带着地主小姐,没有階级立场,奶奶只是回答这是我的幺女。

历次各种运动各种外调找到奶奶要她批判地主階级,她就给人家看自己脖子后面的五条伤疤,那是有一年她长“对口疮”据说是要死人的疮,我大哥把她送到华西医院动手术,用了当年最好的药盘尼西林救回了她的命。善良的奶奶永世不忘,还有自己两个女儿从小在主人家长大,她也把我当作亲生孩子。

小学阰段我一直住在奶奶家(与草堂寺后门一墙之隔)和我一起玩的小伙伴都是周围农民的孩子,多年以后我每次去看奶奶他们都要爬墙去给我折桂花。

直到小学毕业我也不想去市里而是考了离奶奶最近的一所中学,这所中学就在我的老家对面,解放后老家那座别墅成了干部疗养院。

每年我的生日奶奶都要给我煮两个鸡蛋,说是园滚滚的顺顺利利长大成人。

想起那条从杜甫草堂经水电校到送仙桥进城的路,一步一回头不知丈量过多少次?由一双小孩的脚走到少年走到十七八岁高中毕业;杜甫草堂后面,浣花溪边那棵弯弯的小树,少女时代的我靠着它有过多少幻梦啊!

那时最不敢想的就是哪天会没有奶奶

谁知在我参加工作结婚生子后,有一年奶奶忽然得了肝病皮肤全变成黄色,说是传染性强必须隔离,我偏要坐在她的床边拉着她的手,说我接你去我家。然后找了个车把奶奶接到我家,每天下班和她聊许许多多的陈年旧事逗她开心……

最后最害怕的那一天还是到了……当她被推进火炉那一刻,只有一声撕心裂肺的奶~~~奶~久久飘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