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子们的疯狂街舞

阿芒 (2025-06-10 21:08:03) 评论 (9)

    某火马之年,天有异象,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变幻,一首《太阳神曲》在琼山玉宇间震荡良久,音符飞沙走石溅落地面,击中之物无不出现亢奋症状: 母鸡下双黄蛋,公鸡一天打鸣数次,苹果开始自酿酒液,西红柿里长出黑色种子。最令人惊异的还不是动物和植物,而是鞋子,和蚂蚁一样数量无法计算的鞋子突然从各个所在倾巢而出,冲入城市干道,完全无视走人行道过斑马线的规则,把各式轮子驱赶得鸡飞狗跳,直至完全占领了它们的地盘。



    神曲的音符在凡间万物上叮当作响,天上的太阳不断胀大,大得超出了天空的边界,好像直接搁置在夹道的楼房顶上。摩肩接踵的鞋子们亢奋莫名,它们对着天空张开大口,鞋舌翻飞,齐声高唱《太阳神曲》:

   “太阳太阳我的神……我的神……我的太阳神,太阳我的神……”

    歌词简单反复,没有什么玄妙的地方,但它却像催眠的符咒,重复的遍数越多魔力越不可抗拒。鞋子们开始攀爬太阳的光线,根据它们行走江湖的经验,沿着这平直的光路行走,触摸太阳不会比蚂蚁触摸大树的树顶更为遥远。

    城市干道很快变成了的长条状的森林,无数鞋树向着天空快速生长。这不可思议的景象让正在上树的蚂蚁大为惊异,经触须相传,一种恐慌弥漫整个蚂蚁部族:这些异类已经从太阳那里获得了超凡的预知能力,“鞋子上树”一定预示着某种史无前例的灾难即将降临。

    也许神灵都不愿让凡间俗物靠得太近,一片乌云斜刺里飞出,鞋子们霎时两脚踩空,满城鞋树轰然垮塌,断线的音符在一片惊呼声中散弹般四处迸射。正急行军上树的蚂蚁被树身上砸出的无数弹坑吓得阵脚大乱,四散奔逃,以致灾难升级的警报根本无法传递。

    还没等溃散的蚂蚁整好队列,摔成一座座小山的鞋子们已经爬出鞋堆,重新集结,跳起一种从没见过的“太阳舞”:

    “一二一二 ——前鞋弓,后鞋绷,嗨嗨!”

    “一二一二 ——左鞋跳,右鞋甩,嘿嘿!”

    “一二一二 ——上鞋跺,下鞋踹,吼吼!”

    舞蹈首先出现在神勇的绿军鞋阵营里,因厚胶底让内心热量难以散发,紧绷的鞋带被神曲震荡得嗡嗡发声,这群鞋子已呈现赤红之色。紧跟绿军鞋的是黑布女鞋,它们对绿军鞋仰慕不已亦步亦趋,巴不得扎上嗡嗡作声的鞋带,再变成军绿色。

    等蚂蚁们扶老携幼转移到树顶的时候,水灾果然降临了,城市干道象开闸的水渠,波涛滚滚向四面八方涌去,所到之处万鞋空巷,歌声震天,每一双鞋子都变成被上帝施了咒语的红舞鞋,无论白天黑夜,刮风下雨,都再也停不下“一二一二”的舞步了。

    也许与神曲魔力的过度发酵有关,盛大街舞最终引发了自相残杀的混战,所有尖头皮鞋被斩首,所有高跟鞋被剁足,小白鞋被踹成了大黑脸,绣花鞋身上的花朵一瓣瓣着火,化成灰烬,卷在浓烟里升上天空……

    晴空万里,连云朵都退避到天边,一轮撑满天空的太阳高悬头顶,升腾的浓烟像开满大地的喇叭花,每一朵花心都吐出着对太阳的礼赞:

   “太阳太阳我的神……我的神……我的太阳神,太阳我的神……”

    太阳升起得越来越早,落下得越来越晚,最后干脆停在中天不再起落,世界终日明如白昼,歌舞之声四季不息。

    母鸡下双黄蛋时间太长,最后下起了软壳蛋,公鸡无晓可报终日胡乱啼鸣,酿酒的苹果醉了一地,而西红柿呢,黑色种子长出了疯狂的藤蔓。爬山涉水的红舞鞋们散架的散架,开溜的开溜,剩下的呲牙咧嘴,把神曲唱得走调漏风:

    “太呀太呀额滴傻……额滴傻……额滴太也傻,太也额滴傻……”

    久违的月亮终于又升上了夜空。每一个月圆之夜,那些缺头少脚、烟熏火燎的鞋子们就从长草乱石里飘然而出,它们围成圈圈结成对对,扭起莲花小碎步,跳起华尔兹和波尔卡……那双被上帝惩罚的红舞鞋已经一百多岁了,估计也正在哪个乱草岗上跳着这样的舞步吧。

    后来又有新的歌曲在城市里流行,《太阳神曲》的魔力日渐消散,太阳缩小回正常的尺寸,走人行道过斑马线的规矩被重新确立。大马路上又有很多新生代的尖头皮鞋高跟鞋和 绣花鞋招摇过市,而绿军鞋和黑布女鞋几乎再也看不到了。

    从树顶搬回地面居住的蚂蚁们发现,有一种从没见过的叫“耐克”的鞋子出现在马路上,它们也喜欢圈地跳所谓的“街舞”,但那与当年的盛大街舞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千手插图及附言:

太阳高悬,鞋群起舞——不是为了逃离,而是奔赴那场盛大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