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爱的泛滥到爱的僭越—寻找中国人的神（四）
玄野
当代环境科学和生态科学界最一致的结论与呼吁就是保护环境，保护生命，维护生物多样化。这在学术语境下探讨是好的，但泛化到人们的普通生活中往往就变味了。在对待生命的方式上，尤其是对待小动物的方式上，人们往往用爱和人道来描述这种情形。在核心思想层面，这种做法是完全错误的。人道与爱是人类社会的本质，但这却绝不是自然世界的本质。老子说人法地，就是说人要跟随神的启示。以人道精神指导人对自然环境的干预，那就是以人的行为模式来定义自然世界各种动物的生存模式，这样的话就是地法人，而非人法地。现实生活中的荒唐案例比比皆是。
人对某宠物的爱绝不能代表人对自然世界中这个物种的帮助。对这一物种的帮助必须是也只能是这个领域的专业人员在经过周密的工程设计以后所采取的毫无感情倾向的专业操作。普通人对宠物的爱最终也是消耗自然资源。绝大部分情况下，作为宠物的生物将完全无法回到生态链原有的位置，沦落为人类的附庸。当被人们厌烦以后就落得始乱终弃的结局。宠物现象与其说体现了人的爱，毋宁说体现了人生活的奢侈。狗和猫是相对特殊的存在。生活十分贫苦的社会环境下，饲养猫狗是极其普遍的情况，二者会是家庭的绝佳帮手。生活极度奢华的家庭中，二者同样是普遍的存在，它们转而成为人们感情生活的伴侣。
而人对某一物种的最大的帮助当是发现这一物种对人类的可利用价值和可驯化潜力。当然我这里不是说观赏价值，因为几乎任何生物都可以被当作宠物，如果你的欣赏品味足够另类。这样的话，这一物种就会纳入到人类的共生目录，然后其足迹就如同猪狗玉米小麦般地遍布世界的角角落落了。
人饲养家禽家畜是为了获取蛋白质，这是一个正当的符合天道的生物共生共栖模式。人通过饲养禽畜获取能够支撑当下人口的肉类供应，而这些相关动物也得到广泛而蓬勃的繁衍。植物界的各种农作物也是一样。人与这些生物属于共生模式，没有了这些生物提供食物，自然界能够支撑的人口应该不足当下人口的百分之一。而这些生物失去了人的协助，大部分将会极度萎缩甚至灭绝，在生态链的同一位置上将会有其他生命形式蓬勃兴起。狭义的共生机理在自然界中是广泛存在的，比如最为古老的藻类菌类共生的地衣植物，还有高等生物与其肠道中寄生的各种益生菌。
宠物则是另外一种情形，其存在的意义更多的是满足许多人的心理需求，或者说补足许多人的心理缺陷。常见的如养宠物狗往往会逼迫狗的主人有规律的每天散步。之所以有这个功用，主要在于人本性中的懒惰，人类在工具的长足发展后无需像其他动物那样时刻为食物奔波，但是人的身体结构却依然是为时刻寻求食物而造的，这个剪刀差导致了人类广泛的健康问题。应该说狗和猫是成功融入人类社会的两个典型宠物。猫的正当效用如何，相信许多人会给出解析，否则猫就不会成为如此稳定而广泛的宠物存在了。而一些病态的违逆自然生态法则的现象也是广泛存在的，比如某些人会大量地饲养宠物，不为谋生，只为自己在喂养这些宠物地过程中享受那种廉价的如上帝般主宰能力的个人优越感。
从共生概念出发我们可以得出结论，人类食物的正常来源主要有两个，一是与人类共生的生命形式，如大米小麦牛羊猪鸡等等。二是在自然界中的捕食，捕食量很小所以对这一生命并无影响，例如沙丁鱼，海带，等等。有一些动植物可以承受当地人的捕猎与采食，但无法承受商业需求。比如北美的鲈鱼，在政府的育苗补助下其生态总量与恢复力完全可以承受当地民众的适量捕食，但难以承受商业捕捞。
宗教在古代的一些善行被有些人机械生硬地用在当代，往往构成一些很严重地恶果。而另一些宗教顺着爱的思路将其拓展到其他物种上面，结果也是令人唏嘘。例如，古代的放生的确是善举，是对暴殄天物的纠正。而当代的放生则更大程度是对自然生态的破坏。一个生命本是某个特定自然生态区域中的一环，人将某个生命从那个环境中剥离出来，其主要的影响是对那个生态区域的。这种事件的发生伤害了这个生态区域，如果某人再把它放生到另一个生态区域中，那就构成了对另外一个生态区域的滋扰，严重的会对那个区域带来灾难。一般而言就地放生是合适的，异地放生已经不是简单的放生问题而是人工干预的物种保护问题。有些宗教将爱定位为宗教的核心教义，当代人发达了，以为自己理解的爱是世界的核心与根本，看到人类的活动给各种生物带来了巨大灾难，于是就以为可以将爱拓展到生物界的诸多生物就可以拯救这个世界了。其中有许多令人啼笑皆非的做法，例如为了展现自己对猎豹的热爱而疯狂跟拍，导致快门声淹没了猎豹母子的交流声音，造成猎豹成活率大幅度降低。还有些人为了拯救某种自己钟爱的动物而驱赶猛禽猛兽，造成猛禽猛兽本已艰难的生活雪上加霜。这就是爱的泛滥，原因在于人的骄傲，以为自己有能力挽救世界了。本属于上帝的职责，某些人却要肆意妄为，这就构成了爱的僭越。
饲养宠物最常见的问题是捕捉自然生态中的生物来作宠物。这是人类爱心的泛滥，对自然生态造成巨大损害。可以说爱心自人类社会溢出而泛滥到生态界已经构成十分严重的恶果，而且随着人类工具的愈发发达，而理性思考愈发缺失，这种恶果会越来越严重。一个极其著名的案例是小丑鱼的遭遇。众所周知，海底总动员（Finding Nemo）是一部票房极其成功的宣扬自然保护的动画片，如片中所道：鱼不应该生活在鱼缸里，鱼属于大海。但在这部电影后二十年中，影片造成的影响适得其反。据资料统计，超过一百万小丑鱼被从大海中捕捞上来，东南亚和南亚的小丑鱼被捕捞到灭绝。而这些小丑鱼最大的目的地就是这部影片的制作者—美国。当然这并不奇怪，因为美国是一个宠物泛滥的地方。
爱溢出到人类社会之外，就像鲁侯养鸟一样，施爱者付出的是温情，受爱者得到的是灾难。在明确理解其他生物的生存模式与机理之前，武断地塞给对方一些爱，与其说是帮助对方，不如说是满足人的救世主心态，是无知者自以为是的骄傲。古时人们忙于生计，只有富具情怀的鲁侯能三天养死一只海鸟。如今仓廪实知礼节，遭殃的不止海鸟了，只要人能爱到的角落就不缺乏稀罕事了。
还有一个更加常见的事情。比如你养一只巴西龟，当你因为生活变动无力饲养时，你会怎么做？当然一个正确的做法时花钱还给宠物店，另一个相对可以接受的做法是做一锅甲鱼汤。然而这两个做法都是大部分人不愿选择的，尤其是第二种。大家更通行的做法是就近放生，结局就是世界各地巴西龟泛滥，而本地龟面临灭绝。人对某种动物的爱心结局是对自然法则的人为干预甚至破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