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远去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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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这个星期就满九十三岁了,他喜欢虚一岁,就说九十四了。

九十四岁的老爸突然糊涂了。上周打电话时,第一次没有再三强调,要我出门戴口罩,而是很突兀地开口向我要钱。我惊了一下,我爸从来没有这样过。我警了个觉,立马找人给他送了六千块,没多给。可是他转身跟我弟说是六万,要我弟帮他数钱,两个人怎么数也数不够六万。

我可怜的老爸,潜意识里可能觉得我会给他六万。我的兄弟姐妹们都反对我给他钱,因为他会把钱到处乱塞,找不着时,又兴师动众地发动群众帮他找。

昨天晚上又视频的时候,发现我爸情况急转直下。居然骄傲地显摆,他能记住我的名字,然后就连名带姓地连喊了我几遍。喊得我心里一阵阵发慌,意识到我和我爸之间,突然竖起了一道墙,把我爸和我,隔在了墙的两边。

我爸,再也不能和我正常对话了。

去年四月我妈走后,我爸谁也不想跟,就雇了保姆单独过日子。出门散步时,令保姆走在十步之遥,不想承认自己已经混到需要人照顾了。英明神武一辈子的老父亲,居然也有了令人尴尬的这一天。

在这之前,我爸一直是威严的一家之主。

我家祖上是做生意的。我爷爷开饭店,开到县城。因为生了三个儿子,家里多盖了几间瓦房,没怎么置地。也得亏没置,土改时划成份没划高。爷爷厨艺应该不错,当地乡亲的红白喜事都请他。他会把茄子裹上面,油炸了冒充鱼,用一粒眉豆籽儿当鱼眼,蒙住了不少人。

我奶奶早逝,爷爷后来没再娶,自己养大了三个儿子。爷爷活到84岁,最后的几年有时候来和我们一起住。记得他长长的白胡子飘在胸前,体格庞大,气度不凡,拄一根拐杖平衡身体。印象最深的是,主持红白喜事无数的他,总做梦安排自己的丧宴,大声喊出来,“客人来了,赶紧上菜,先上素的”。有一回我和我妈在剥花生,呼呼啦啦响。爷爷在午睡,突然醒来,问我妈为什么磕那么多鸡蛋,丧宴用不了那么多,浪费了。原来爷爷误把剥花生的声音当成磕鸡蛋了。后来爷爷的葬礼很隆重,也没出什么差错,他老人家白操心了。

爷爷的三个儿子中,我父亲为长。爷爷供他念书念到初中,写一手好字。爷爷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对长子寄希望挺大,送父亲去学门手艺。好像是鞋店学做鞋。学徒生活比较苦,起早贪黑干活没工钱。年底发一双鞋和割一根裤腰带。父亲就穿着新鞋,黑棉袄外面捆上新腰带,顶着寒风,走一天的路回家过年。学徒三年后,父亲没有选择做鞋匠,而是参了军。开始应该是国军,后来改参解放军。父亲对参国军这件事比较忌讳,从来不提,所以我也无从得知他参的是哪一方面军。

父亲职业生涯中的高光时期,应该是解放南京后,留下来到南京电台做军代表。那年代初中生应该算是知识分子。可是父亲过不惯南方生活,就放下仕途回了北方家乡,从此改变了自己和我们全家人的生命轨迹。

父亲参过国军的事情,应该对他后来影响挺大,加上脾气倔犟,一直不得以重用。但是挨整最严重的,是另一个案件,关了他整整两年。当时父亲所在的机关已经下放干校,也就是劳改农场。父亲没跟着大部队,而是想办法到了系统下属的一个工厂。这就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下面的人整人特别狠,严刑拷打,以打人为乐,好像人性中的恶,全部释放了出来。父亲吃了不少苦,差点送命。我偷偷看过他写的材料,说专案组的人,每天的工作就是想尽各种办法折磨他。有时候把他的四肢分开,各捆上绳子,平行着吊起来打他,还管这叫“飞燕”。整整两年,父亲命悬一线,每天都徘徊在生死之间。最后平反时文件上说,压根儿就是冤假错案,涉案的所有人,都是因为扛不住严刑拷打而屈打成招。抄家的情景我还有记忆。来了一群壮汉,仔细搜查,连一片纸都不放过。翻我的东西时我只会哭,只有姐姐敢大声喊,那是我的东西!

那两年,家里派我每个月去领父亲的工资。姐姐刚上初中,就被下放农场。弟弟们还小,我成了唯一能帮母亲的人。我那时候刚学会骑自行车,脚还够不着脚蹬,有一部分是虚着踩。我妈怕我坐公交车人多丢了钱,就让我骑车去。工厂离我家很远,我骑到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中午了。我爸算好时间,先请人买好我爱吃的大米饭红烧肉。我到了之后,被安排在传达室旁边的亭子里。没心没肺的我,又饿又累,先扑上去吃我爸给我买的红烧肉。这时,我爸会假借上厕所,远远地隔着一片空地,从我前面走过。假装无意转头看我一眼,有人押着,不能说话。

我爸的手受过伤,走路胳膊甩不开,身体前倾,我隔老远能认出来。我远远地看着我爸,从他出现,到渐渐走远,我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眼泪一直往碗里流,哽咽得咽不下饭。

回来的路上,我怀里揣着全家人一个月的粮草,心酸腿酸地拼命骑车。小小的年纪,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悲伤,继续流着泪。终于骑到了家门口,原来最喜欢的亭亭如盖的梧桐大道,变得灰暗狰狞,像一个张开了大口的狮子,要将我连车吞下。花一个月时间渐渐淡忘的伤口,每月一次地这样被揭开。

回家后,我会向母亲描述我所看到的父亲的情况,比如腿瘸不瘸,走路有没有摔倒。厂里有一位李姓叔叔,有时候晚上跑到我家通风报信,我们才会得知父亲是否还活着。我和父亲的亲近感应该是那时候建立的。后来这些年,我母亲听力越来越差,又不喜欢戴助听器,打电话时我只能和父亲交谈。对父亲的要求,我从来都不会违逆,眼前总能浮现出,父亲当年假装路过时看我的眼神。

父亲后来得了一个什么奖章,拍了照片发给我。说他差点丢了性命的事业,总算没有忘记他。想到他所有的战友都已离世,留在南京的死得最早。父亲说,活着是硬道理,活着才能领奖章。

父亲年轻时相貌堂堂,两个儿子都没有长过他。孙辈还行,我侄子身高一米八八,先是个运动员后来教练员。每逢比赛,父亲早早守在电视机前,算是捞回来一点面子。

我母亲是个简单快乐的人。脾气很急,不喜欢我们几个子女磨叽。她自己一辈子走路脚下生风,呼呼地走得特别快。我小时候跟我妈出门儿,她手里抱着弟弟,让我牵着她的衣角,我一路狂奔也跟不上我妈。我妈生养我们姊妹四人,跟着我爸也经历过沟沟坎坎,但依然保持善良纯粹,从不算计。小时候有讨饭的上门,我妈总差我搬凳子递饭,让人家坐下来吃。她还出来问,要不要酱油。记得家里常有穷亲戚来,母亲总是尽力招待,毫不嫌弃。有位远房亲戚来治病,住在家里,不好意思上桌吃饭。母亲安慰人家说“没事儿,你那病不传染”。

记得一位亲戚会算命,盯着我看了半天,然后对我妈说,“你家这丫头将来会发达”。我妈瞥了一眼瘦瘦弱弱的我,啥也没说。我当时小小的年纪备受鼓舞,暗暗发誓,将来一定发达一个给我妈看看,虽然并不明白发达是啥意思。

我到底还是没有混发达,只是混到了美国,就请父母过来看看。

第一次来的时候,刚从机场出来,父亲指着路边的草地,问是什么庄稼。我答不是庄稼是草。父亲说,可惜了这良田。看到家家户户车停在外面,父亲又感叹治安好,没人偷车。我儿子那时刚上小学,解释说,每家车库只能停两辆车,偷回家没地方停。我妈则说,难为我女儿了,自己得学会开车。

这祖孙三个人对车的讨论,让我在车里忍俊不禁。

父母在家里没事儿就打麻将,儿子偷偷学会了,还会算牌。有时候我下班回家,看到这老老小小祖孙三人,在太阳房里打麻将,嘀嘀咕咕争着出牌。就心满意足地坐下来,远远地看一会儿,并不打扰他们。

这三个人,是生我的人和我生的人,是这个世界上我最亲的亲人,此刻都聚在了我的羽翼下。暖暖的亲情,随着他们认真讨论出牌的声音蔓延过来,紧紧包被着我。人生在世,夫复何求?

我带父母去华府参观了白宫。那时候的白宫还比较好进。他们在白宫里很自豪地走了一圈儿。我赶紧买了一套白宫纪念品送给父母。可是临到回国,父亲拒绝带走,说是怕下次运动来了,会说他里通外国,为此挨整。可怜我的老父亲,一辈子挨整被整怕了,那种恐惧,已经渗到了血液里。

昨天打完视频电话,我一个人坐在衣帽间,任自己信马由缰地发了一会儿呆。和父亲在一起的情景,像电影片段一样,一个个从眼前闪过。怎么也不能接受我爸已经糊涂了的事实。我爸每年两次体检,各项指标都好。一直眼不花耳不聋,脑子很清醒。我们姊妹四个曾经互相开玩笑说,咱们自己得多保重,省得将来老了给老爸添麻烦。

可是,现在我很清醒地意识到,有父母牵挂的岁月,已经正式结束了,转眼到了生离死别的时刻。我的父亲,被历史的长河裹挟着,跌跌撞撞走完了他的人生路,正在渐渐离我远去。

还在时光长河里跋涉的我,也得趁着自己还清醒,写下对父母的完整记忆。

也留给我那看不懂中文的儿子。

 

mikecwu 发表评论于
回复‘人参花’:早就不吵了,因为已经达成了共识。 只是以前的经历在做梦记忆里互相乱串,形成新的故事。
人参花 发表评论于
回复 'mikecwu' 的评论 : 可惜我不会圆梦。要是把爸爸换成老婆呢?我的意思是,不要再和老婆吵架了。呵呵,你懂的。
mikecwu 发表评论于
昨晚做了一个梦:我在大学时代,住家里,和中年的父亲吵架,抱怨父亲烧的菜太咸,眼前一碗鱼里充满了令我感到恶心的棕色酱油。他要我搬出去住。我也想搬出去,但舍不得离开我最爱的小弟弟凯乐。

梦里我不同时期的记忆片段串了:前阵子我常因为咸淡和老婆吵架,我并没有弟弟,凯乐是我的小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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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痴一生' 的评论 :
感谢一生前辈。
按说我父母算是高寿了,可是我永远都不能接受父母会离开的事实,好像他们应该永远都在那里,默默地关注,挂牵我。打电话时再没人啰嗦了,突然感觉完全不对了。我可能需要时间慢慢沉淀,接受。
祝前辈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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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花似鹿葱' 的评论 : 谢花儿。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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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雾蒙蒙雨霏霏' 的评论 : 谢蒙蒙,好有诗意的名字。
痴一生 发表评论于
父女情真,感人至深,也让我想起了我逝去的父亲。他们那代人真的不易,年轻时处于新旧社会交替的大变革时代,如果站错队,就会一生坎坷,家庭受累,甚至引来杀身之祸。中年时经历各种运动和文革,能够活下来就非常不易,而能象你父亲那样,经历冤假错案,身心拆磨,还能站着活下来,那是铮铮铁汉,那是多少了不起的成就。就如你父亲所说,活着是硬道理,活着才能领奖章。
他们那代人少有对我们说甜密温暖的话,爱这个字对他们来说,好象是外星语言。但是他们会默默地关注你,关心你,牵挂你。就如你父亲那样,知道你去探望他,提前为你准备了你喜欢吃的红烧肉,然后又在被押路过时,远远地似乎不经意地瞅你一眼,那时他必定感到温暖,心里充满了柔情,你就是他艰难困苦生活中的那束阳光, 而他就是你的一生支撑。
结尾时你清楚地意识到,有父母牵挂的岁月,已经正式结束了。就是这句话一下击中了我。父母的爱是不求回报的无私奉献和付出,不管你走多远,他们始终牵挂着你,感受你的悲喜哀乐,为你的每一点进步和成就感刻自豪和骄傲。他们至始至终与你同在!在漫长的人生路上,知道有他们的眼光在跟随你,你不会孤独,你会脚步坚定,心头踏实。
花似鹿葱 发表评论于
情真意切!长寿人生不易啊!
雾蒙蒙雨霏霏 发表评论于
情真意切,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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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心中之城' 的评论 : 抱城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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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ID的D主' 的评论 : 咱俩是失散多年的亲戚吧?同命运。谢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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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梧桐木' 的评论 : 谢梧桐。
心中之城 发表评论于
抱抱花花,看得泪奔!
ID的D主 发表评论于
花花好文。泪奔。让我想起我父亲,也是老年痴呆,也是年轻时参加国军,而文革中受整。好在,在父亲最后的日子里,我多趟回国陪他。
梧桐木 发表评论于
文笔真好!叹酸甜苦辣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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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清漪园' 的评论 : 园姐,咱俩很多地方太像了,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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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irisin2021' 的评论 : 你说的非常对!赞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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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fly_bird' 的评论 : 劳苦愁烦。转眼成空。说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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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梅华书香' 的评论 : 谢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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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麦姐' 的评论 : 是的麦子,渐行渐远的无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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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XiaoPan_DE' 的评论 : 你眼光很专业,和一位高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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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东村山人' 的评论 : 谢东村。
清漪园 发表评论于
花花有一位坚强的老爸,善良乐观的老妈,所以成就了我们的人人喜爱的花花!我老爸就是94岁那年走的。有父母惦念的日子都是好日子,心里总是满满的。父母都走了,没啥人惦念了,心里却是空落落的。
irisin2021 发表评论于
唯一让人难受的是,几乎所有人缅怀自己父母时都有含冤被整的经历,这本是不应该发生的呀!
fly_bird 发表评论于
“我们一生的年日是七十岁。若是强壮可到八十岁。但其中所矜夸的,不过是劳苦愁烦。转眼成空,我们便如飞而去。”

谢谢好文分享!
梅华书香 发表评论于
抱抱妹妹!感动分享!
麦姐 发表评论于
抱抱花姐姐,你高寿的父亲很坚强!读得泪目,特别感同身受,我父母近九十,但都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心中渐行渐远的无力感越来越重。
XiaoPan_DE 发表评论于
泪目。。。抱抱花姐姐!但愿疫情早日结束,你可以回去看看
喜欢你儿子的解释“每家车库只能停两辆车,偷回家没地方停。”
东村山人 发表评论于
写得真好!看了有一些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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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mikecwu' 的评论 : 我是七岁以前的记忆基本上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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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钰儿' 的评论 : 谢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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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眸影摇红' 的评论 : 谢摇红,也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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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迪儿' 的评论 : 是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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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xiaxi' 的评论 : xiaxi,你这丫头也太能理解人了。去年我妈走我回不去,留下了永远的痛。很久过不来。我爸情况急转直下,很有可能还是回不去。
迪儿 发表评论于
我家的情况差不多,衰老,沉重的话题。
xiaxi 发表评论于
情真意切,读了三次才读完,让人心酥,泪洒衣襟。
你老父亲高寿,命运坎坷,真不容易。但有这么孝顺的子女,也很有福气。
心疼你,去年没能回去送母亲,今年若能回去看看老爸就好了。
眸影摇红 发表评论于
抱抱花儿!读得我泪眼婆娑。。父女情深!多多打视频,多多看看老爷子,哪怕听不懂他说什么,也是一种安慰!希望疫情快快过去,好见到咱们的亲人们!
钰儿 发表评论于
情真意切,很感人. 祝你老爸健康长寿!盼望疫情早点结束!
mikecwu 发表评论于
羡慕你对儿时事情的记忆力。我对以前的事情记忆都很模糊了,仿佛是梦中经历,只有零碎片段,没有某件事的完整记忆。

能到90都是很幸运的。希望我父母都可以健康进入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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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简体' 的评论 : 烙印之痛延续几代人。我努力冷眼旁观,但是很难做到。谢。
简体 发表评论于
以前别人说起时代的烙印经常无感,
看你父亲的故事,才知烙印之痛是如何贴切
谢谢你的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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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混迹花草中的灰蘑菇' 的评论 : 谢留言。能体会到你的心情。人生就是一个不断失去的过程。我妈去世后我也突然明白了很多道理。请多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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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Tigerlily66' 的评论 : 谢百合。
混迹花草中的灰蘑菇 发表评论于
祝福有福气的老爷子和贴心的女儿
混迹花草中的灰蘑菇 发表评论于
谢谢感人的分享,对父亲去得更早的人来说,能清醒地意识到父亲在离去也是莫大的福分
Tigerlily66 发表评论于
读得鼻子发酸,花花父亲经历了那么多事还那么高寿,是坚强豁达让人敬佩的老人。唉,人的后半生,注定是历尽沧桑……抱抱花花,为你老爸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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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ahniu' 的评论 : 非常感谢鼓励,我很在意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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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多伦多橄榄树' 的评论 : 是的,心碎的倾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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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晓青' 的评论 : 谢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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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绿珊瑚' 的评论 : 谢珊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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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根深叶茂2008' 的评论 : 无奈,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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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LZ2000' 的评论 : 抱抱你,不管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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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雪山草地' 的评论 : 是的,儿子答应用翻译软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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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石墨' 的评论 : 部队单纯多了。地方上先是文斗,又是武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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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牟山雁' 的评论 : 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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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菲儿天地' 的评论 : 回抱菲儿,这次过年的文章可能写不出来了。抱歉。
人参花 发表评论于
回复 '鲁冰花' 的评论 : 谢冰花。不知道今年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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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亮亮妈妈' 的评论 : 谢亮妈,你说到我心里了。那是我印象最深的一件事。
人参花 发表评论于
回复 'tobyd_妈妈07' 的评论 : 感谢。
人参花 发表评论于
回复 '世界在我心中' 的评论 : 无奈,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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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乔宁' 的评论 : 看到乔兄的留言,一下子泪目了。谢。
乔宁 发表评论于
“活着是硬道理,活着才能领奖章。”说得真好!
二丫,每个人都会经历的,别太伤心。
世界在我心中 发表评论于
和你一样,现在有老人需要照顾,很难回去
tobyd_妈妈07 发表评论于
回复:‘ahniu 发表评论于 2022-01-18 06:49:12
great writing. May God bl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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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亮妈妈 发表评论于
先抱一下花花,写得情真意切,让人笑中带泪,泪中有笑。你小小年记探望父亲的一幕让人心酸。佩服老父亲的坚强,终于活到拿奖章和孙辈打牌的一天。有多少人都没有坚持下来啊。
鲁冰花 发表评论于
人还在就好,解禁了赶紧回去团聚。我也存在这个问题,老父亲已经92岁,每天操心这边的疫情。。抱抱花儿。
菲儿天地 发表评论于
回复 '多伦多橄榄树' 的评论 : +1

泪目,抱抱花花!
牟山雁 发表评论于
情真意切,好文。
石墨 发表评论于
老爷子高寿啊,比什么都好!
要是留在部队就不会受那么多苦了。部队里俘虏起义的前国军多了,很多都是领导,没人把那当回事。
雪山草地 发表评论于
老爷子这一辈子真不容易,不管记性还好不好,只是身体还不错,福分呀。

子女读不懂父母写的东西,想想也有些悲哀。
LZ2000 发表评论于
泪目。家有90岁的老父亲,患有老年痴呆症3年多了,状况每日愈下,无法回去照顾他,心中很是愧疚。每天都在祈祷,期盼早日拥抱老父亲的那一天!
根深叶茂2008 发表评论于
同感,生命的无奈令人悲伤无力!
绿珊瑚 发表评论于
虽然曾经面对过那一刻,看到你文,还是忍不住。
晓青 发表评论于
年纪大了会记忆力出问题。
多伦多橄榄树 发表评论于
这是多么美丽又心碎的倾诉,如果人寿命再长些多好,没有别离更好!
ahniu 发表评论于
great writing. May God bl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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