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新家:湖北省卫生防疫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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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新家:湖北省卫生防疫站

 

乘公共汽车从烈士街到广埠屯大概有六、七站路,但当时相当偏僻。俗话说:“付家坡,鬼又多。”是描述那里非常荒凉。而广埠屯比这“鬼又多”的付家坡还要往乡下走三站路,可见有多么偏僻!当时只有十五路公共汽车能进城,而且是属于长途汽车的那种。不过那时人们都很有觉悟,绝不像现在抢着上车,而是老老实实地在那里排队,也不要人管。一条碎石子铺的公路从城里出来,到广埠屯商场门口就有一站。停了一下,然后喷着黑烟,继续赶路,后面扬起漫天的灰尘。下车后,再往里走几分钟,就来到后来住了好多年的地方——那里前身叫做“干部疗养院”。

疗养院里有很多栋房子,原来分别是高干病房、普通病房、护士楼、职工楼等。我们住在原来的高干病房。那里一共有两栋高干病房,我们在二栋。那里的风景的确很好,周围都是树,不远处就是东湖。门前门后都是花草。由于原来是疗养院,房屋的质量很高,整个地面铺的都是架空地板。但结构却不是很适合家庭居住。高干病房是一栋长条形的平房,所有的房间被一条长长的走廊像串糖葫芦那样串起来。院里用木板把这串糖葫芦一段段的隔开,每家分一段。其实所谓的一段,就是一间稍大的客厅和一间稍小的睡房,中间夹着一个卫生间,还有那一段走廊,这就是全部了。好在还有一段很宽的走廊,可以放桌子和床。可能因为爸爸是领导吧,也有可能是考虑到我们家的孩子多,就分配了一个正好在拐弯的那一套。多了一段走廊,而且多了一个后门。那里可以放点厨房用品,算是一个“厨房”吧。走廊被我们划分成几段,分别是“饭厅”,即放饭桌的地方,以及我们几个人的单人床。爸爸妈妈则睡在那个较小的房间里。客厅是爸爸会客的地方,比较亮堂。那里还有一个大书桌,我们都喜欢到那里做作业。房子比在烈士街的那套房子要小一些,但质量要好很多。我最不喜欢的是,走廊两边全部是由窗户组成。所以不管是从里面看外面,还是从外面看里面,都是一览无遗。最可恨的是逢年过节打扫清洁,有擦不完的窗户。我回忆了一下:以单扇窗户计算,也就是如果一个窗户框里有两扇就算两个的话,整个家里大约有近四十扇窗户,以及六扇门(后门有两扇)。叫谁听见都会倒抽一口凉气。每次逢年过节打扫清洁,主要就是擦窗户。

干部疗养院实际上是位于卓刀泉和广埠屯之间,并且大门在卓刀泉。但那里实在太荒凉了,所以我们通常是从广埠屯那边的后门出来。院子的背后(北面)就遥望着武汉大学的珞珈山。中间隔着一大片坟地。夏天傍晚从那里走过,时常可以看见从坟地里飘出来的磷火,俗称“鬼火”。我们住的院子里好像随便从哪里挖下去,都能挖到棺材板子,或者看到人形的白色块块,或者几根不知道是什么骨头。疗养院的院子里到处是树和草,但处处潜伏着危险:月季花一排排的,里面都是蜘蛛网和蜂窝。草里面可能有蛇,食堂的炊事员大宣叔叔就曾经被毒蛇咬伤,送医院抢救。所以是绝对不能在里面走的。这里是跟城里完全不一样的环境!

一九五八至一九五九年,汉丹铁路开工。那时修丹江水库,就要修一条通往丹江的铁路。许多人都去挑土,爸爸妈妈也去了。小林到院子里的幼儿园全托,两个姐姐住读,就我一个留在家里。晚上独自睡觉是件很考验人的事,必须克服恐惧的心理才能上床睡觉。记得有一天我刚刚睡下,突然屋子里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我的心几乎要吓得蹦了出来。那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我反而平静了下来,壮着胆子开了灯,才发现是一只乌龟正拖着沉重的壳子在地板上爬行。由于这里的房子都是架空的地板,所以只要有响动,就会共振发出很大的响声。我气坏了,把这个可恶的家伙压在桌子的一个脚下,一直到妈妈回来才被“解放”,居然还没有饿死。

快过年了,妈妈托人带给我五元钱,叫我买些年货。我很得意地提着一只大篮子到广埠屯去。沿途好几个妈妈的同事都问我干什么,我得意地说:“办年货!”那些叔叔阿姨们听了都哈哈大笑。其实,按照当时的物价,五元钱真的是可以办年货了。问题是我不知道要买什么,到了广埠屯商店和菜场后才发现问题的严重性。我几乎眼花缭乱。于是就胡乱买了些糖果,点心之类我喜欢吃的东西提回来。其余的东西等爸爸妈妈回来再说吧。

我每天早上要自己打开水,然后一日三餐到食堂打饭。有天不小心把热水瓶也摔碎了,妈妈回来发现没有了热水瓶,就问我热水瓶哪里去了。我装作睡着了摇不醒,哼哼唧唧地就混过去了。搞得妈妈莫名其妙。

一九五九年是大跃进的年代。全国在放卫星的同时,也在大力宣传“共产主义”思想。大致内容就是“各尽所能,各取所需”。食堂里没有人卖饭,就把饭摆在台子上面。你拿了多少,就“自觉地”把钱丢到盒子里。结果有的人丢五分钱进去,拿了几个馒头,还要从盒子里“找”出两毛钱来带回去。不过起码还不像农村,搞“大锅饭,吃饭不要钱”的运动就是了。正如赫鲁晓夫时代的苏联笑话中说的:有个人把某个酒馆的酒全部买了下来,然后在门口张贴告示:今晚喝酒免费!于是大群酒鬼们拥了进来。随便喝酒,还把桌子和板凳也摔烂了,窗户也砸破了,然后扬长而去。酒馆的主人哭着对那个买下全部酒的人说:“我又没有得罪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呀?”那人说:“医生说我快死了,我想在临死前看看共产主义。就在这里试试‘各尽所能,各取所需’是什么样子,也不算枉活一场呀。”所以,没有思想基础的共产主义是靠不住的。

那时的人们都不太追求物质生活。院子里有个食堂,大家都天天在食堂吃饭,还省得洗碗。就都不在家里做饭了。像爸爸那样的领导干部还专门指定了一个桌子,我们家里谁来了就先吃,吃完了嘴巴一抹就走,真的很方便。

在那个年代,大跃进和人民公社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总路线在五八年已经唱过了)。到处是放卫星,到处张贴的是人民公社的美景图画。画的农村很漂亮,连画上的牛都是满身花纹,舒舒服服地睡在地上。觉得农村真美。等到后来当知青下农村,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牛也绝对没有那么舒服。

在那里,我最大的收获是学会了游泳。家离湖边不远,而且有一个游泳池就在家门口,以至于我们可以穿上游泳裤再出门。在暑假期间,我几乎整天泡在水里。第一次下水,我害怕极了,但也兴奋极了。很快,我学会了憋气,学会了浮起来,学会了换气……, 然后,很自然地学会了游泳。游泳有各种姿势,但我比较喜欢侧泳和仰泳。这两者都是非常实用的:侧泳能负重,而且不用不停地抬头换气。而仰泳可以休息。耐力也逐渐增大。到上初中前,我就能在静水里游上一千米了。还能在水中潜游几乎一分钟。这成了我在体育方面最能吹牛皮的项目。

门口的游泳池是海军学校建的,所以那里还有些舢板。我们经常偷偷地把舢板划出去,跑到很远的地方玩。一旦遇上大风大雨,只好弃船,跳进水里游回来。这对小孩子而言确实是比较危险的事,所以少不了挨打。特别是每年春天,当我们第一次下水时,往往水还是冰冷刺骨,游上几分钟就要上来晒太阳,爸爸知道了肯定会扇上几巴掌。但是这种刺激的诱惑力是难以阻挡的。每年我们还是照游不误。

tiger1130 发表评论于
街道口和广埠屯是小时候最熟悉的地方!
tiger1130 发表评论于
烈士街是彭刘杨路吗?
梅华书香 发表评论于
1982年高考之前我从南方回北方,武汉中途停留,去看了我二哥,他和几位刚刚分配去工作的大哥哥们带我去东湖吃了小龙虾,第一次吃,终生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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