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几乎没有技术门槛的产业里，女性消费者竟然很难买到一条好穿的内裤。这跟花钱多少、是不是品牌无关，只要是女士内裤，各有各的难穿。
事实上，内裤难穿可能是因为没有完美的面料，而当下的电商竞争，尤其是白牌和白牌、白牌和品牌的战争从未停止，又挤压了产品的空间。此外产业的变化和消费者的认知之间，还存在不小的落差——自我意识觉醒的女性消费者，比起美观，如今更在意内裤的舒适性。
我们真的很想知道：买到一条便宜又好穿的内裤，怎么就这么难？
被内裤折磨的女性
过去一年，生活在北京的打工人梁爽，前后买了几十条内裤，但好穿的竟然一条都没有。
她买过各类材质，比如最经典的纯棉，选的是一个不知名的白牌，30元4条。穿了几次，内裤就变硬了，底裆也逐渐发黄，手搓红了都洗不掉。和别人合租，她的内裤很难光明正大地晾在阳台上，总是偷感很重地调整角度，晾干了立刻收起来。
还有冰丝的。确实像商家宣传的那样，透气、凉快、好清洗，但轻薄的布料总是在不经意间夹进两瓣屁股，不扯就出不来。那是个尴尬的时刻，不好意思伸手调整，异物感又折磨人，梁爽感叹，打工人不仅被工作折磨，还被内裤折磨，这属于内外夹击。
主打创新的款式也尝试了。最近，小红书上出现了一种“底裆加长”的纯棉内裤，从常规的12厘米加长到16厘米，两侧也多了一条锁边。分泌物倒是没有再卡在缝线上，但月经来的时候，卫生巾粘不住，小翅膀没办法折下去，半夜睡觉，卫生巾会悄悄漂移。她不知道该怪内裤底裆太宽，还是怪卫生巾的胶不好。
各种价位区间和品牌，她都一一探过了。从前买的内裤，大多是10元一条，梁爽怀疑，是不是自己消费水平太低了？她在电商平台上找到30多元一条的知名品牌内裤，狠狠心，买了3条。满怀期待洗了穿上，只是比其它内裤好一点点，“腰高了点儿”，但尺码还是偏小，既勒大腿又夹屁股——三类内裤，竟集合了三种不同的缺点。
▲梁爽买过的各家内裤。图 /访谈者提供
女性买内裤，逐渐成了个没有终点的寻宝游戏。集中买上一批，试穿，难受，最后扔掉。梁爽有点绝望，买一条同时满足宽松、不卡屁股、能粘住卫生巾、底裆够长的内裤，怎么就这么难？
内裤之于女性，有着跟男性不同的意义。因为生理构造不同，内裤既是女性生殖泌尿系统的守门，阻挡来自外界的灰尘、细菌、异物，也保护着女性的私密部位，减少在日常行走、运动时产生的摩擦和不适。平日里，它得接住分泌物，保持相对干燥，帮助维持健康的私处环境；每个月经期来临时，它还得给卫生巾兜底，是女性最亲密的朋友。一条好穿的内裤，应该柔软、妥帖，带来安全感，最好是穿上它又能忘记它的存在。
但在当下的消费市场里，只要是女士内裤，各有各的难穿。每一条内裤都以不适甚至疼痛的方式，努力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和女装尺码越做越小相似，女士内裤的尺码也“通货膨胀”，普遍偏小。梁爽买的白牌内裤，据商家介绍说，80至100斤的女性可以选择M码。她想着，自己身高155厘米，才90斤，“M码我是妥妥的”。结果尺码太小，她的大腿根被裤边勒得发红，腰上也印上了松紧带细密的纹理。
这样的感受不是个例。杜颜还在读大学，只有90多斤，衣服正常都穿S码。她买来的M码内裤，平时勉强合适，例假一来，她的大腿水肿，肚子涨痛，这个时候，内裤就像收紧的金箍，在大腿和肚子上都勒出了红印子。
▲女性消费者们忍不住吐槽内裤的码数问题。图 /小红书截图
内裤能出现的问题，更是千奇百怪。在社交平台上，有人穿内裤过敏，大腿两侧起了疹子；有人买到了底裆很短的内裤，被缝线摩擦得又痒又痛。
一分钱一分货的黄金准则，在内裤这里也可能失效。北京的体制内打工人佳佳，买过蕉内的女士中腰内裤，3条108元，采用的是无痕设计，但这么贵的内裤，除了卡屁股，底裆的纯棉布料还是用胶粘在裤身上。洗了一次，胶开了，底裆翘起来，露在外面的胶，在一次通勤路上，尴尬地粘住了毛发，扯得人生疼。
打工人寻找好穿内裤的同时，内裤产业也经历了一轮悄悄的消费升级。除了蕉内，主打无尺码的内外把一组内裤的价格带到了100元以上，一款“云朵无尺码内裤”，3条149元，接近50元一条。要是按照3个月换一批内裤的频率，一次买6条，一年下来，光是内裤的支出，就超过了1000元，已经是普通打工人负担不起的价格。
但别无选择的佳佳，最终买了3条内外的贵价内裤。内裤，竟然成了打工人的奢侈品。
一条内裤应该值多少钱？
在庞大的服装产业里，内裤其实处于“鄙视链”的最下游，其中，女士内裤还排在男士内裤的后面，是下游的下游——因为工艺简单，材料、款式相对固定，又不需要像男士内裤那样额外做出裆部开口，几乎没有什么技术难度。因此，在服装厂，一般都是新来的或是上了年纪的工人才会走上女士内裤的流水线，拿到手的工钱，也比做裤子、衣服、男士内裤的工人更少。
这也意味着，女士内裤本身的成本不会太高。
▲女士内裤的工艺几乎没什么技术难度。图 /视觉中国
孙建是一家曾为蕉下做过代工的工厂销售，他告诉每日人物，一条内裤的成本包含了出厂价，其中有面料、辅料的材料成本和人工费，两者差不多各占一半。
一条女士内裤，主要分为前幅、后幅、裆部的浪底，和包裹腰部的裤头。浪底往往分为两层，一层保持结构，大多跟前幅和后幅使用相同的布料，一层则直接接触女性私密部位，使用更舒适透气，也更贵的面料。佳佳买到的内裤，裆部有缝线，棉布底裆会翘边，就是因为这个位置的特殊性——它是由两层布料组成的。
布料之间，成本差别很大。普通的40支纯棉布料，论公斤卖，一公斤40块钱。而最亲肤、柔软的80支的新疆长绒棉，孙建透露，价格是普通纯棉面料的10倍以上。（注：支数越高，所用纱线越细，纺织出的面料越柔软细腻。）不过，内裤之间所用面料的不同，往往只涉及到浪底，按照宽10厘米（包含损耗）*长16厘米计算，只有160平方厘米。
再昂贵的单价，乘上这么小的面积，也显得有些微不足道。孙建所在的工厂，普通纯棉面料浪底的女士三角内裤，出厂价大约为5-6元，80支新疆长绒棉面料浪底的，出厂价在8元左右——也就差了两三块钱。
至于曾经为蕉下代工生产的那款内裤，出厂价在10元左右。对方提供了款式设计图，指定了面料的供应商，对做工和材料要求都比较高，“比如做工，1厘米要有8个针位，要求了针线缝制的密度”。在孙建的认知里，对面料、工艺要求再高，一条女士内裤的成本价也不会超过20元，再高，那就算是另外的品类了，比如有收腹功能的内裤。
出厂价10元以内的内裤，在电商平台上的标价可以达到约30元一条，因为还有另外的市场营销成本。数据显示，某内衣裤新消费品牌一年花在营销上的支出达6.5亿，其中多半用来购买线上流量做推广。
假如是纯粹的白牌产品，这部分市场费用就可以省下来，价格更接近出厂价。
3年前，前大厂员工娜娜决定创业做女士内裤，她自己是消费者，明白女性的痛点，家里又有亲戚做服装厂，给大品牌做过代工，她希望自己能做出不一样的产品。工厂负责生产，她提供设计图纸，指定面料和工艺，再在小红书上做做营销，发货，处理售后。
在她这里，成本除了内裤的出厂价，还有从工厂拿到自己手里后的快递费、包装费、退货产生的损耗和安全检测报告费用。目前，她的线上店铺一个月能卖3000单，每一单大约3条内裤，出厂价在6-8元左右，定价在30-40元之间。在这个价格带，“一条一条卖的话成本高，所以我们一般会搞组合装，3条一起卖或者5条装”。此外，快递4元一单，一次性的包装袋则在2毛-4毛之间。
当下的电商体系里，运费险和退货率无差别地折磨着每一个服装商家。好在女士内裤品类特殊，娜娜使用的是一次性包装，只有包装完好、无损坏的才能给退换。娜娜算了一下，自己店铺的退货率在3%左右，而她有个朋友在做女装，退货率可以达到50%以上。但内裤太便宜了，退一次货，“这一单肯定就亏了”。她还没有开运费险，“不敢开，开了之后，定价也要变，实际上就是让没退货的人为退货的人买单。”
有时候，她也分不清遇上的到底是羊毛党还是真的穿着不舒服，娜娜只能让对方把没拆封的内裤寄回来，已经拆封的剪碎，拍照发给她，她再退相应的钱给对方，“这样谁都占不到便宜”。把这些成本都刨除，一单也就赚几元，白牌只能走薄利多销的路。
娜娜觉得，以这样的成本结构为参考，电商平台上单价位于10-15元的白牌内裤，品质上跟15-20元的品牌产品，差距不会非常大。只是品牌会买断自己的款式，不允许工厂当白牌卖。而在白牌领域，3条装内裤要是低于15元，得谨慎购买。
没有完美的布料
至于贵价内裤和便宜内裤为什么都很难穿，有时候是个客观存在、无法解决的物理问题。
自从开始做内裤，娜娜就一直在和不同的材料打交道。在她眼里，不同的面料就像一个班里的学生，各自有长短板，不存在十项全能的“学霸”。
纯棉家族的几位，包括普通40支棉、新疆长绒棉、精梳棉，都属于偏科生。它们比其它面料安全、透气、亲肤，不容易过敏，能粘住卫生巾。但只要是棉，就很难清洗，并且还会越洗越硬。这是因为棉本身的结构，娜娜研究过，“在显微镜下看棉纤维，都歪歪扭扭的，非常粗糙”。
棉这个家族里存在“鄙视链”。精梳棉顾名思义，是把棉纤维经过“精梳”工序，去除短纤维和杂质，像是把一坨打结的头发梳顺，相对更柔软；新疆长绒棉的纤维更长、更细，强度却高，容易纺织成紧密平整的表面，比其它棉更亲肤。但它们比普通纯棉都更贵一些，3条69元。
另外的面料里，莫代尔和冰丝面料也都偏科严重。莫代尔非常亲肤、透气、好清洗，不会变黄变硬，但遇到强摩擦一定会起球。有消费者跟娜娜反馈，在她家买的莫代尔内裤，不能搭硬的牛仔裤穿，也不能洗得太勤，否则就会起球、变薄。莫代尔的原料是欧洲的榉树纤维，还有人对榉树过敏，穿上后会起红疹子。
目前市面上最好的莫代尔面料来自一家叫做兰精的奥地利公司，使用这家公司莫代尔的产品，一般都会贴上“兰精莫代尔”的标签，“就像1米8的男生一定会强调自己1米8一样”。不过，娜娜家兰精莫代尔内裤的价格普遍也会比新疆棉的更贵些，3条得卖89元。
▲用了兰精莫代尔的，都会强调这个标签。图 /淘宝截图
桑蚕丝触感比莫代尔更好，只要是穿过桑蚕丝内裤的人，很难再考虑其它面料。但相应地，它的舒适也匹配了更贵的价格。此外，它唯一的缺点是，吸湿性比棉更好，但排湿性跟纯棉一样慢。女性分泌物的成分中有蛋白质，桑蚕丝也是一种蛋白质纤维。假如是在南方，天气潮湿，水和蛋白质成了霉菌的养分。有些桑蚕丝内裤，穿着穿着，就发霉了。
冰丝面料，就像考场里跟学生们一起考试的AI，它主要是由粘纤、锦纶和氨纶等组成，相比天然纤维，在显微镜下，它们排列得非常整齐，像一支工整的队伍，冰丝也就比棉等面料更好洗。这些纤维导热性也更好，有冰凉的触感，夏天穿很清爽。但由于分子结构松散，纤维受力后很难复原，形成褶皱，即便做成包臀的款式，用上更多的面料，稍微动一动，也会卡进屁股缝。
不少消费者对人造纤维并不待见。总被嫌弃的是聚酯纤维，便宜，不透气。其次是粘纤，光是名字就很符合“科技和狠活”的刻板印象。实际上，粘纤是天然纤维素经过化学处理得到的，算“半人造”。娜娜透露，为了避免消费者反感，有些商家给粘纤换了个代号，改用“再生纤维素”或者“人棉”“棉纤”称呼。
“粘纤比聚酯纤维好太多了”，娜娜说，它的透气性很好，只是强度差，洗的时候太用力，会搓破。要是让粘纤跟其它材质一起混纺，比如早些年一些快消品喜欢用的环保面料“聚乳酸”，就能“强强联手”，既具备聚乳酸的好清洗，也有粘纤的透气性。
娜娜从自己体验和消费者反馈里总结说，不同的人在意的点不一样，大家的体质也不一样，可能要根据自己需求选择不同的面料。有人体质敏感，在意健康，买纯棉面料比较保险；有人在乎内裤好不好洗，很多女性，每天下了班回到家，还要浸泡内裤、清洗内裤，想减少一点麻烦，莫代尔或是聚乳酸和粘纤混纺的内裤更合适；还有人在意透气性，直接买桑蚕丝，它是透气赛道的王者。
▲不同的人对内裤的需求不一样。图 /视觉中国
以上这些面料，都是底裆使用的。至于腰身，“只要不是聚酯纤维，基本没什么问题”。
除了功能需求，女性买内裤还得考虑使用场景。在内裤产业闯荡多年，娜娜也窥见了女性生活方式和消费偏好的变化。
最近几年，户外运动和瑜伽流行起来，瑜伽裤成了可以外穿的时尚单品。这种贴身、勾勒身材曲线的衣服，需要穿无痕内裤，厂家不再用线把布料缝合起来，而是用生物胶、医用硅胶把面料粘起来，原本凸起的线痕就此消失。只是，无痕内裤比较娇气，不能用超过40度的水清洗，接触高温水和阳光暴晒，都可能让它开胶。
很多时候，内裤的潮流也得跟随女装的变化。今年，不少女装转向棉麻材料，透气，凉快，就是下身有点透。娜娜抓住时机，推出了一款隐形的裸色内裤，销量果然一下子就爆了。
白牌和品牌的战争
贵价内裤不好穿，可能源于无法解决的物理因素。便宜内裤不好穿，原因则更复杂。
在各个平台大力发展电商的这几年，借助直播、流量、平台的助推，白牌产品在裂隙中壮大起来。原本，相比传统品牌，电商品牌省去了房租，白牌则在电商品牌的基础上，进一步省去了不少品牌费用，给到消费者的价格也能进一步下探。
从商家的角度看，内裤属于高频消耗品，市场广阔，技术门槛又低，是个不错的创业方向。但在电商的滚滚浪潮中，白牌内裤这条赛道已经非常拥挤。白牌的对手不只品牌，还有其它白牌。想要胜出，不仅要够便宜，还要够快、够新，贴身肉搏，直击消费者痛点。
在工厂这端，孙建记得，总有创业者过来问，内裤的成本最低能做到多少？据他了解，很多厂家能把一条内裤的成本压缩到2-3元。
方式有很多种。有的工厂把十多道工序缩短到几道，比如，不调试尺寸，不做预缩水。前一个步骤是“做上身测试，打板的时候要找适合的人来穿”，把尺码做到尽量准确，后者是防止内裤买回去缩水——大家普遍觉得内裤尺码变小了，或许是少了这两个步骤的原因。
有的工厂在材料上降本。比如裤身的材料，可以是涤纶、聚酯纤维，在孙建看来“也能用，只不过透气性不太好”。甚至一些做到更低价的，是买下别人没做完的面料，或是没卖出去的内裤，进行二次加工、销售，“别人清库存，不想做了，出厂价5、6块，1块多就清掉了”。但存放了多久，过程是否安全，就很难说了。
“便宜没有底线的”，孙建说。
品牌们靠讲故事出圈，强调气质和理念，白牌们简单粗暴，靠的是在封面图上写“月销XX万”，产品功能大写加粗。
从2023年开始，孙建接到了不少新需求：能不能做裆部加长的内裤？还有一些需求，是订做四角裤。在各大平台上，白牌内裤的底裆从初始的12厘米，逐渐做到了14-16厘米。如今，甚至有底裆长达18厘米的内裤。娜娜觉得这有点过了，“太长，可能反而不舒服，不符合人体结构”。
像孙建一样，娜娜还看到过同行卷出更不可思议的创新，在内裤面料里加入奇怪的成分，“像什么石墨烯，竹纤维还有什么玻尿酸”——听起来不像内裤，像美容产品。
▲创新面料的内裤加入了“竹纤维”。图 /淘宝截图
那款加玻尿酸的内裤，实际上“就是在机器上涂一点玻尿酸，最后出厂前压一下”。安全检测机构并不检测这些，只有A类（为36个月以下婴儿设计）和B类（成人直接接触皮肤的面料）的区别。这些听上去颇为荒谬的创新，最终还是指向流量，以及抬升一点产品价格。
出于相似的逻辑，市场上还出现了底裆和腰身一体、使用相同面料的内裤，娜娜暂时不提倡购买。因为在内裤生产标准中，底裆不可以染色，除非工厂有环保染色的资质，“当下，国内大部分小工厂没有这个资质”。工厂把底裆和裤身分开，不全是出于节省成本的目的，也有安全生产的要求。
不难看出，当下的女士内裤市场，正处于新旧交织、两头割裂的局面。
女性内裤的历史只有不到100年，此前的很多年里，它还肩负着“性感”的功能。像蕾丝内裤、锐角三角内裤，这些内裤往往裆部很短，面料不亲肤，款式也没有考虑到女性需求，穿上不可能舒服。这样的内裤，也正在被觉醒的女性消费者淘汰，她们更在意自己的感受，只取悦自己。
如今，为了找到适合自己的内裤，不少女性也开始学习面料知识，不停地测试款式和穿上的感受。
在教育行业工作的陈橙，反复搜索过“妈妈内裤”“奶奶内裤”，也买过男士内裤回来穿，但“也就那样”。妈妈内裤腰紧，臀部却宽松，冗余的布料堆在屁股上。男士内裤前裆厚重，纯棉底裆的位置不对，有健康隐患。
当内裤变得很便宜，确实不太费钱，费的是心。陈橙买过好几批内裤，一次买5、6条，又一次次退货，“最后一次留下来，并不是因为我满意了，是因为我退到实在不想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