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评论撰文：叶德豪

英国首相约翰逊一直被美国媒体比喻为「英国特朗普」；美国总统特朗普的当选也一直被认为是承接着约翰逊带领的英国脱欧公投胜利、在大西洋彼岸爆发的右翼民粹政治风潮。如今约翰逊与特朗普也同时遇上其政治路途最大挑战，其中胜败似乎也将在本年结束之前分晓。

「同年同月同日死」？

9月24日，联合国大会正在纽约举行。同一天，特朗普与约翰逊这两个大西洋两岸凭证一头蓬鬆金发引人注目的国家领袖，都双双陷进政治危机当中。

首先，英国最高法院宣判约翰逊建议英女王宣布国会休会的决定「违法」，让约翰逊颜面扫地，蒙受欺骗女王的质疑。而且，国会得以于翌日复会，使约翰逊少数派政府将「无协议脱欧」留在桌上的计划更难达成。

同时，眼见当时超过一半国会民主党人皆已公开表明要就「通乌门」事件启动弹劾特朗普的程序，一直力拒党内进步派压力的美国民主党众议院议长佩洛西（Nancy Pelosi）终于就范，宣布在6个众议院委员会中启动「弹劾调查」。

约翰逊与特朗普二人在法国G7峰会上首次以国家领袖身份碰面。（路透社）

由于约翰逊、特朗普二人都经历过不少传统政客都熬不过的政治争议、丑闻，当时不少理性分析都认为两人的政治危机虽然甚具戏剧性，不过实际影响有限：重开后的英国国会，在野各党依然未能就过渡政府由谁领导达成共识，因而不敢提出不信任动议将约翰逊赶下台；而美国民众即使在「通俄门」调查公布后，也还是大比数反对弹劾特朗普——根据7月底政治新闻网站POLITICO的一项民调，有50%受访美国人反对弹劾，而支持者只得38%——再者，弹劾若要成事让特朗普下台，最终也须由参议院三分之二通过，而共和党此时却手握参议院多数。

他们二人在9月24日当天似乎也对自己的政治命途成竹在胸：约翰逊直言他「极不同意」最高法院的决定，回国后指责法院介入政治争议；特朗普则主动于翌日公开「通乌门」的核心文件之一——他与乌克兰总统泽伦斯基在7月25日的通话摘要——想要来个「和盘托出、先发制人」。

然而，事态却在一週之内急转直下，杀两人一个措手不及。

约翰逊政治、财色丑闻接连爆出

在大西洋东岸的英国，9月25日国会复会后，约翰逊连一个道歉也没有，更以「背叛」、「投降」、「诈骗者」等煽动性用词攻击反对派，又指落实脱欧才是纪念被新纳粹杀害的留欧派工党议员考克斯（Jo Cox）的最佳方法，在政客接连受到恐吓的英国政治现况下，惹来全英政坛震怒，迫得约翰逊不得不在周一（9月30日）指令政府的国会党鞭代表签署跨党声明，接受使用「温和语言」的责任。

除此之外，正在主持保守党党大会的约翰逊更遇上财色丑闻连爆。首先，约翰逊2008至2016年在任期间，疑似向一名美籍女企业家「密友」阿尔库里（Jennifer Arcuri）批出超过10万英镑的公款，而约翰逊本人当时也惯常在午饭时间到女企业家的公寓中「上有关科技发展的课」。事件现已转介至独立调查机构处理。

其次，一名英国资深女记者爱德华兹（Charlotte Edwardes）也公开指责1999年在《旁观者》（The Spectator）任其上司的约翰逊曾在餐桌之下用手捏她的大腿高处，迫得素来绝口不谈私事的约翰逊罕有地公开否定有关指控；然而，他的衞生大臣夏国贤（Matt Hancock）却公开表示爱德华兹「值得信赖」，似有向约翰逊背后插刀之意。

同时，因倒戈投票被约翰逊踢出党的夏文达（Philip Hammond）也指责约翰逊的首相选战金主有不少人正在沽空英镑，而约翰逊力推，或至少极力保留在桌上的「无协议脱欧」正好对他们极其有利。

照目前英国政局看来，无论脱欧会否在10月31日如期发生，提前大选指日可待，这些接踵而来的丑闻势将成为保守党选战中的一大阻碍。

弹劾特朗普的民情转向

另一边厢，在大西洋西岸，「通乌门」也出乎意料地打击了特朗普的政治支持。

在情报部门告密者文件公开后，特朗普一方原想指控告密者投诉中的资讯只是「道听途说」，岂料由他委任的情报机构检察总长阿特金森（Michael Atkinson）周一却发表声明指出告密者有「第一手资料」，而且其告密投诉文件内容也由阿特金森查核，证为「急切且可信」。

同时，曾在联合国大会期间暗示自己对特朗普与泽伦斯基通话内容不知情的国务卿蓬佩奥（Mike Pompeo）被《华尔街日报》揭发有份参与相关通话；特朗普的私人律师朱利亚尼（Rudy Giuliani）也因公开承认曾插手要求乌克兰调查拜登父子的事，而遭到众议院传召提供文件证据；同时，司法部长巴尔（William Barr）也曾向英国、意大利、澳洲等国要求配合其针对「通俄门」调查起因的调查。

最该让特朗普担心的是，根据一系列自佩洛西宣布展开弹劾调查后的民调，愈来愈多美国民众逐渐认同特朗普应该被弹劾——POLITICO在9月24至26日进行的民调，支持和反对弹劾的比例皆在43%，打成平手；但路透社在25日至30日进行的民调则发现有45%人支持弹劾，反对者只得41%；而且在多个民调之中，支持弹劾的共和党选民和中立选民都有上升势头（例如，根据CNN的民调，有14%受访共和党选民支持弹劾，比5月的数字上升8%）。

如果弹劾调查揭出愈来愈多的丑闻，而特朗普又未能寻得大骂「政治操作」、「叛国」、「间谍」等「老生常谈」以外的说辞，即使他能大致维持其支持基本盘，其连任之机也将大受打击。

其实，约翰逊与特朗普二人，除了一头金发之外，其政治手段的最主要特点就是全面挑战既有体系的「政治正确」，深得一众对现有体制不满又无处宣洩的民众「死心塌地」的支持，并引得一群各有目的的政治投机主义者依附。不过，某程度的政治正确也有其存在的合理性，这一次约翰逊与特朗普会否越过底线，败于政治正确之下，未来一两个月时间似乎就将自有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