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松鼠一样的老公

阿芒 (2025-11-10 23:26:23) 评论 (3)


我偶尔心血来潮,会烘焙一些小点心,比如核桃酥、杏仁饼、芝士蛋糕之类。说实话我不是个烘焙高手,就这几样还是我近年来跟球友小姐妹和合唱团大姐姐学来的。

在一个不太做烘焙的家里,每一次烤箱飘出诱人的香味都变得很特别,很有喜庆的意味,“家”的那种让人依恋、放松的温暖感觉一下子就弥漫来开了。很可惜在孩子们小的时候没有学学这些手艺,如果一个当妈妈的时不时就能从烤箱里捧出香喷喷的各式诱人糕饼,那孩子们会多么自豪而且开心啊,他们在夸奖妈妈的做菜本领之余,还可以加上一句:

“我的同学也很喜欢你做的杏仁饼呢!”

可惜,孩子们都长大飞走了,这些幸福的场景只能发生在想象中,时光是不能倒流的,当时没抓住的幸福节点一但溜走,就再也追不回来了。那么多爷爷奶奶宠溺孙辈,可能就是因为在他们当父母的时候工作太忙,人生经验不足,到老了才想到要把没能给孩子的快乐补偿到孙子身上吧!

闲话休提,这篇要说的是老公——那只山东老虎(不是武松打的那只,虽然都是山东虎)。

老虎也是喜爱”色香味“的性情中人,烘焙冶炼出的家的味道他比孩子更喜欢。我曾在满屋飘香的时候得意地问他:

“有个会烤饼的老婆挺幸福的吧?”

老虎十分肯定地点点头:“可不!”

我发现了一个情况,每次烤饼放凉后,老虎都会非常积极主动地找出空瓶空罐,把那些小饼子一个个码在里面,然后又把它们收藏到食物柜中。每次到早茶或午茶的时候,他都会拿出三两个小饼子放到碟子里摆好,就着自制咖啡仔仔细细地吃起来,连饼子掉个渣都要拿手指头沾起,放到嘴里。

满满的瓶子很快就见底了,但每次只剩最后一个的时候,那个幸存者就会孤独地呆在瓶子里,好几天都没人去动。这正是我儿子这类香蕉人大惑不解的状况——为什么每次去饮茶,碟子里剩最后一个的时候,就都没人吃了呢?

我当然也喜欢这些被独家调制了配方的私制点心,它们不会像外面卖的鬼佬糕点那样太甜、太油、适合亚洲人的清淡口味,绝对没有不良添加剂,最重要的是,用自己的手制造出来的食物和用钱买来的食物味道是不一样的,它多了一份情感的滋味。

我虽然不种菜,但很理解身边那些爱种菜的“城市菜农”,他们天天要在菜地里忙活几小时,花很多钱买泥土、肥料和种子,说实话买菜比种菜容易多了,也便宜多了,但这些“城市菜农”依然乐在其中,他们吃的是放心,吃的是新鲜,吃的是劳动带来的副产品——快乐。可以说,自己生的孩子最好,自己种的菜最甜,自己烤的饼最香。都说运动产生快乐素多巴胺,我觉得建立在兴趣上的劳动也能。

又走题了,说回老虎。

老虎对我的劳动果实持如此欣赏珍惜的态度,令我很满足。昨天老虎远行回家,我又做了一炉核桃酥,我指着正在放凉的烤盘对他说:

“一会你把这些放进瓶子里吧。”

他说:“好,我最喜欢干这个了。”

我说:“我早发现了。”

他有点意外,嘻嘻一笑,没再问下去。

今天起床打开食物柜,里面果然摆着两个装满了烤获(借用渔获一词)的玻璃瓶子,那些核桃酥像用砖块砌筑的墙壁一样,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起,一个叠着一个,没有一点自由散漫的形迹。可以看出来,这是一只对它们有感情的手才能把它们摆得如此体面。

我突然心里一动,意识里有个小火花爆开了——这个男人喜欢收饼入瓶的行为,不正是他历年来辛苦打拼,一点点往家里囤积粮食的一个小小缩影吗?小的行为由大的行为主导,大的行为是小的行为的累积。

突然意识到这点,我竟然无端地感动起来。

人和聪明的动物都有往家囤积粮食的本能,小蜜蜂天天辛勤采花粉,为了在蜂巢里酿出满满的蜜糖;蚂蚁满世界乱爬,一旦发现粮食的踪迹即召来大部队,长途往蚁穴搬运;小松鼠在腮囊里塞满果子不吃,只为带回树洞藏着过冬;人嘛,当然要把谷仓堆满,银行储满,如果政策允许,估计老婆孩子也要拥有得越多越好,全都好好地藏在家里。就人类来说,能力有大小,囤积是本性,只要是一个正常的人,多少都会想着往家里扒拉东西,家有存粮好过冬。

老虎是一个特别顾家的男人,他每次坐飞机回家,都会像那些腮帮子被撑得鼓鼓的松鼠一样,把行李额用到尽,把一箱箱的东西往家里搬运,把自己累得精疲力尽也乐此不疲。平常的日子里他也喜欢街购,尤其喜欢网购,家里绝大部分的有用没用的东西都是他搜罗来的。往好里看,这就是一个本能爱家的男人的极致的仓储之心,我们的家就是由他像蚂蚁搬运粮食一般一点点堆积出来的。

感动之余,我偷偷的暗下决心,以后要积极主动,多烤点好吃的糕点,还要把糕点入罐的特权交给老虎,不能剥夺他出于本能的快乐。

家里的糖包引来了蚂蚁,它们走过了二万五千里长征,越过窗户,横过灶台,潜入食物柜,勇猛地坚毅地持续不断地搬运着它们的至高美味。我突然有点舍不得消灭它们了,这一大包糖够这窝蚂蚁吃很久了,我要偷偷地把它撒到二十米外的花地里,只要它们不到我食物柜里走来走去就行,扔掉这包糖不给蚂蚁吃说不过去,一是浪费,二是……谁不想往家里储存点粮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