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埃塞尔比亚
Section 1 埃塞尔比亚(2005年),首次踏入非洲版图
2006年的第一天,所有的外出计划只得取消,一场久违的重感冒击倒了我。
这是埃塞尔比亚旅途之后,留下些副产品。
我躺着床上,没有力气做什么,但脑袋瓜子还很活跃,刚刚过去的一年,刚刚完成的旅途,一幕一幕重新播放。
2005年末12月的广州机场,人潮涌动。
当找到飞埃塞尔比亚的阿迪斯阿贝巴的值机台,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队伍很长,除了清一色的非洲人,还有清一色的大纸箱,基本就是一个人边上站着两个大纸箱,还有手中的行李箱,大包小包。纸箱很统一,连打包带打包方式都很相似,大箱子的场面可说壮观。要不提醒是在机场值机台前,眼前景象看着更像一个货运公司的外场,等待装柜运输。
我和吉米,各拖着一个中等行李箱,确定航班是往埃塞尔比亚后,跟随排队。
感觉周围的目光刷了一下围过来。还没出国门就在广州机场成了少数民族,像北美颗粒硕大的野黑米堆里不小心掺了两粒亚洲的小黄米。醒目又弱小。
自新西兰和俄罗斯的旅途之后,这是我第三次出国,纯粹的商务之旅,为了处理我手中的一单埃塞尔比亚电力部的电力投标项目。
这是第一次飞往传说中的非洲。多少有些忐忑,有些兴奋。
队伍移动得很慢,还是那些大箱子的问题,超重,要打开检查,要往外掏东西。
从往外掏的东西看,我意识到他们是倒爷,人肉往非洲搬货品卖,大多日用品。似曾相似,我们曾经从俄罗斯人肉倒物资,一箱一箱往火车上搬的年代,那是70 年代吧?我那时小,听传说的。
终于轮到我们了,柜台小姐看到我们---这两粒小黄米,她一下子变得轻松,笑意盈盈,刚才可是皱着眉头的。
“你们想要哪儿的位子?” 她问。
“窗子边吧。” 我想看风景。
“还是给你们最后的位子吧。” 她坚持。
“ 那好吧,好吧。” 我不明就里。
“行李要开箱吗?” 我看到前面的检查,惯性地问。
“不用,不用。” 小姐递出登机牌。
待到登机时,场面更加前所未见:在登机口工作人员抬出了大磅称,要过称那些已经托运走大箱子的旅客他们肩上背的,手里提着的大大小小包。
在我们前面的一大个子,背包超重,11公斤,超了6公斤,他试图解释他包里装着什么东西,工作人员打断了他: I dont care what you put in , I just care overweight( 我不在乎你装了什么,只在乎有没有超重) 。
大个子黑人只好打开包,取出一件又一件的短袖体恤衫,然后往身上一件又一件套上,冬天的衣服外连套了五件短袖衫,还好恤衫尺寸足够大。
感觉他随时有着称后如果还超重,还会继续一件一件往身上套的准备。
边上的工作人员表情淡漠,有些不耐烦,声调很高。
这场景对他们来说应该是司空见惯了。相互的司空见惯。
反而是我,一愣一愣的。像看魔术团的穿衣表演,那种多少都能穿上的魔术表演。
内心有被冲击到,赚点钱不容易,执行规则也不容易。
直到坐上了飞机,环顾四周,没有发现第三粒黄小米。我忽然领会到柜台小姐给安排到最后位子的好意,她有意将两粒小黄米给挑出来安置在边沿,怕过于弱小单薄被淹没了吗哈哈。
飞机内,气味浓郁混杂。这是工作人员坚持挑给我们最后位置的原因,真是好心的姑娘。大概这种善意只有国人才会理解的。
飞机在泰国曼谷做短暂停留,接着飞往阿迪斯阿贝巴,历经11个小时。
飞机上的旅客大多转机飞往尼日利亚,肯尼亚。
2005年,非洲人来到中国讨生活的大多来自尼日利亚。
虽是埃塞尔比亚航空,但埃塞尔比亚人来中国是极少的。我在机上翻阅埃航的杂志,得知埃航是非洲主要航空,阿迪斯阿贝巴是非洲的主要中转门户,这在我看来有点匪夷所思,埃塞尔比亚经济在非洲的末端,交通的发达为什么没有带动经济的发展?
在阿迪斯阿贝巴下飞机的人寥寥,所以机场也没有因为航班的到来而变得拥挤,作为一个国际机场,并为非洲的门户,机场流动的人流显得过于冷清了。
出海关申报带来的美金和样品是极其重要的事情,这在几年后同事因进出关美金相差$3000 没有票据证明出处而遭到逮捕,可见外汇管理在这个国家的严苛。
我们带了几件样品,被扣留在机场。
我们带来的几个有关电力产品的样品(陶瓷件和线路开关)被机场人员当成从未见过的珍奇物件掂来掂去,他们在犹豫,搞不定要不要放行。
机场寥寥的旅客很快走光了,余下几个工作人员,穿着白色长袍,在行李输送带边上溜达。
我强烈意识到我们到了另外的一个世界,喧闹的人群不见了,喧哗的声音也消失了。
我们等到来接机的人,海路和提贝。海路是代理公司的老板,提贝是代理公司这项投标的负责人,我一直在和他邮件来往。
他们和工作人员交涉样品,得到的答复要填表申请,一道一道程序来处理。这样,提贝就留在机场处理这项缓慢的工作,海路带我们到酒店。
我后来问提贝是什么样的程序把样品要出来的?他回答说很繁琐,没有具体解释。神情中,他也似乎习惯了这种繁琐,并没有抱怨。
去酒店的路上,海路问:对埃塞尔比亚第一印象如何? 我看着车外闪过的低矮,简陋的房屋和蹲在街头三三两两的人,问他:这是郊区吗?
没有快速运转的机器,没有汽车拥堵的画面,没有行色匆匆的人流。
阳光虽然充裕,但气温温和,天空晴朗,那种小高原的清新,我深吸了一口气,清凉入肺。
是阿贝巴城区,机场离市中心很近的。海路回答。
哦,那像一个乡村。我脱口而出后立马点后悔了自己的失礼。
海路说他去过中国,到了北京,上海,广州。那是非常现代先进的大都市。
他真心发出赞叹。这样的赞美,这些年听多了,再听好似理所当然。
其实,我们的“现代先进”也是不久前才实现的。
入住酒店,入大厅时安检按机场安检标准的:解皮带,脱外罩,摸身,行李提包过机器。
旁边站着荷枪实弹穿着军服的安保。
我以为只有星级酒店才会如此严苛的检查,后来办事基本每到一个相对正式的场合,都是如此一道一道的程序下来。
我问提贝:”这里治安不好吗?” 听说不久前因政变发生了激烈的枪械战。
“不,很好,随时随地,你都是安全的” , 他安慰我。 这答案,我当时挺怀疑的,觉得他礼貌随口答的。
提贝
- 提贝开着一辆破旧的Toyota 皮卡车来接我们,正式开始工作了。
第一站就去埃电力部。电力部坐落市中心,12层高的楼,相比周边的建筑,算气派,这样国家电力统筹的核心机构,国家级的,那在我们祖国,得多威风呢。
物件大小本身对人的心理震慑力它存在的,过了安检门,跟随提贝走入电梯,我就只感觉来了一个普通的机构,没什么。
倒是自己面孔肤色的不同,在这办公楼穿梭,引得他人频频回头。
提贝说,他原来就在这栋楼上班的,他们都是他的旧识。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这一路打招呼过来用了半个小时不止了。
我们跟提贝后面走,要不时停下来,因为他遇到旧识了。
来,先握手,再要俯身,右肩膀对抵,换左肩膀再来一个,然后,再换到右肩,最后来一次肩膀触碰。身体礼仪到此,那不还得寒暄几句吗?
这是遇到同性(男性),异性间是这样的:亲吻脸颊,右左右,三次才算完成。
他见前几个旧识时,我饶有兴趣看着他们繁琐的交礼,但这栋楼里的人基本都是他的旧识啊。
我后来停在他身后,数着程序:一,二,三......
再看到一个人迎面过来,我先停下来等着他们开始。
“ 我在电力部工作了十年,认识这里的每一个人”。提贝笑嘻嘻地说。
好不容易一路抵肩,一路亲吻来到了销售部。
销售部经理站了起来,提贝迎了上去.......
原谅我没忍住,笑出声来。 终于,这是今天上午进入谈项目环节前的最后一次肩对肩运动。虽然有些繁文缛节,但说真的很温暖,我跟在后头也变得很开心,因他们每一个人做这些动作时,是很开心快乐的。
这有别于我以为的电力部,国家机关人严肃有余的死板面孔。
随后的日子,我们为了这个项目产品的确定,花费了不少时间。
用途,技术参数,尺寸以及图片的表述是不够的,我原先的想法比较简单,认为国际的电力产品应有它统一的标准,除了电压不同以外,其他的构造应该都是大同小异的。
外行人看来确实大同小异,但落实到某一具体的产品,你会惊讶的发现,差异不大,却要全新的一套模具去生产。 加上电力部内的技术部,销售部,安装部要多方协调一致,为了中间不出差错,我们不得不多次去到电力部属下不同地点的仓库,以及走访线路现场。认识现有他们在使用的产品,并取到样品来测量,研究。
在中国的厂家来到埃塞尔比亚之前,他们的主要供货方是印度工厂和欧洲工厂。
这之后的几年,我们公司名字不断出现在投标单上。
我不太清楚,确切是哪一年中国的工厂开始进入埃塞尔比亚的。
从我获到的信息,我们是第一家私企公司进入到这个项目,这是200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