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蛇

我命由天不由我?天是什么?我又是谁?
打印 被阅读次数


一、现实的崩塌

马修坐在公寓的地板上,背靠着剥落的墙壁,手里捏着一张孩子的照片。照片边角卷曲,像被时间咬噬过。艾米丽和诺亚,六岁和八岁,笑得像夏天的向日葵。他记得那天,公园里的风筝断了线,艾米丽哭了,诺亚却说:“爸爸,风筝飞到星星那儿去了。”如今,风筝没了,星星也没了。

公寓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墙角的水管滴答作响,像在数着他的呼吸。家具只剩一张床垫、一把折叠椅和一个纸箱,里面装着他从法院拿回的几件衣服。丽莎拿走了房子、存款、孩子,甚至他的名字——那个在社区里被尊敬的名字,现在被涂上“家暴者”的标签,像一块烙在额头的铁。

冥想修道者注视着这一切,从某个不可触及的高处。他的目光穿过云层,穿过马修的屋顶,穿过那颗在黑暗中挣扎的心。修道者不言语,只是凝视,仿佛在等待一粒种子裂开泥土。

丽莎的计划像一出精心排练的戏剧。马修记得那个周五晚上,他从工厂下班回家,累得像被榨干的柠檬。丽莎坐在沙发上,脸上带着陌生的冷笑,手里拿着一叠文件。“我们完了,马修。”她说,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第二天,警察来了,逮捕了他,罪名是“家庭暴力”。他试图解释,丽莎手上的瘀青是他从未见过的,孩子们的证词——那些他亲手喂饭、哄睡的孩子——被编成了控诉他的故事。他以为法庭会还他清白,毕竟他连声音都没对丽莎提高过。

但法庭不是为了真相。美国离婚法庭的家暴指控,像一台无人操控的机器,一旦启动,就不会停下。丽莎的律师拿出一份“保护令”,禁止马修接近孩子。她提交了照片:她手臂上的青紫,孩子们的“证词”——艾米丽说“爸爸有时候很吓人”,诺亚说“他摔过盘子”。马修知道那是谎言,但他没有证据。丽莎的眼泪在法庭上像珍珠,法官的眼神却像石头。法律不需要真相,只需要程序。

冥想修道者看到这些,眼中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他的目光像一片无边的湖泊,映照着人间的裂缝。法律,人类引以为傲的秩序,在修道者看来,不过是一堆堆砌的石头,缝隙里藏着无数被碾碎的灵魂。

马修的律师是个疲惫的中年人,抽着廉价香烟,告诉他:“兄弟,认了吧。这种案子,男人没胜算。家暴指控是女人的核武器,你没戏。”马修花光积蓄,借了债,换来的是一纸判决:丽莎获得孩子全部抚养权,房子归她,他每月支付抚养费,否则进监狱。他的工厂工作也在流言中丢了——谁会雇一个“打老婆的家伙”?社区里的人不再和他打招呼,超市里偶遇的老邻居会匆匆转头,仿佛他身上有瘟疫。

他试过给孩子们写信,寄到丽莎的新地址,但信件如石沉大海。他拨过她的电话,永远是忙音。他甚至偷偷去学校门口,想远远看一眼艾米丽和诺亚,却被保安警告:“再来就报警。”那天他回到公寓,坐在地板上,盯着照片,直到天黑。他想过结束一切——绳子,药片,或者桥下的河水——但每次脑海里浮现孩子们的笑脸,他就停下来,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拽住。

夜晚是马修的避难所,也是他的刑场。他躺在床垫上,闭上眼,世界就变成了另一种形状。梦境像一张巨大的网,捕获他的灵魂,带他去一个不属于现实的地方。

二、梦里的蛇

第一次梦到蛇时,马修吓得从梦中惊醒,汗水浸透床单。那条蛇有艾米丽的眼睛,碧绿如夏天的湖水,鳞片闪着星光。它盘在公寓的地板上,吐着信子,用艾米丽的声音说:“爸爸,别害怕。我还是我。”

马修以为那是疯病的开始。他去诊所,医生给了他一瓶药,告诉他这是“创伤后应激”。但药没用。蛇一次次出现,有时是诺亚的眼睛,有时是两个孩子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它们从不伤害他,只是看着他,吐着信子,低语:“爸爸,你得活下去。这是试炼。”

冥想修道者注视着这些梦境,像在翻阅一本书。他知道蛇是他的使者,不是为了拯救马修,而是为了让他看见——看见自己的心,自己的路,还有那片更大的荒原,哪里有无数像他一样的父亲,在黑暗中寻找光。

一个夜晚,梦境变了。蛇不再盘在公寓,而是引他走向一扇门,门后是一片无尽的沙漠,沙粒如碎玻璃,映着血色的月光。蛇说:“爸爸,跟我来。”马修跟着,脚下的沙子烫得像炭火,每一步都像在割开他的灵魂。蛇游得很快,鳞片在月光下像流星划过。他追不上,却不敢停下,害怕一停下,蛇就会消失,艾米丽和诺亚的声音也会永远沉入沙中。

沙漠尽头出现了一片废墟,石柱断裂,风声如泣。蛇停下来,回头看他,眼睛里是诺亚的温柔。“这里是父亲的地域。”它说。马修环顾四周,看到了他们——无数的男人,蹲在沙地上,抱着头,低声哭泣。他们的脸模糊不清,但痛苦像一股黑色的雾,缠绕着每一个人。他走近一个男人,那人抬起头,眼神空洞,说:“她拿走了我的儿子,说我打她。我没打过她。”另一个男人喃喃道:“我付了抚养费,还是见不到女儿。法庭说我是怪物。”马修想开口,却发现喉咙像被沙子堵住。

蛇游到他身边,吐着信子:“爸爸,他们和你一样。试炼不只属于你。”马修想问为什么,却听到了一个更遥远的声音,像风穿过废墟的缝隙:“因为这是人的世界,人的规则,人的裂缝。”他抬头,看不到声音的来源,但知道那是冥想修道者的低语,不是为了回答,而是为了让他继续走。

梦境里的蛇带他穿过废墟,来到一棵枯树前。树干裂开,里面流出黑色的水,像血。蛇说:“爸爸,喝一口。”马修犹豫,水闻起来像铁锈和泪水。他闭上眼,喝了一口。瞬间,他的身体像被撕裂,记忆如洪水涌来:丽莎的冷笑,法庭的判决,孩子们的背影,还有他自己的沉默。他想吐,却吐不出。他想哭,却哭不出。

蛇看着他,艾米丽的眼睛里多了一丝光芒。“爸爸,你看见了吗?痛苦不是尽头。”马修摇摇头,他只看见了黑暗。蛇没有再说话,只是游向前方,鳞片在沙地上留下一道发光的轨迹。他跟着,废墟渐渐远去,沙漠变成了草原,月光变成了晨曦。他听到了水声,远处有一条河,河水清澈,映着天空的蓝。

蛇停在河边,转身说:“爸爸,跳进去。”马修看着河水,害怕那是另一个陷阱。蛇的声音变成了诺亚的:“你得相信我们。”他闭上眼,跳了进去。水冰冷刺骨,却没有淹没他。他浮出水面,发现自己站在公寓的地板上,蛇不见了,窗外是清晨的微光。

三、反抗与新生

马修醒来时,手里还攥着照片。他坐在床垫上,盯着窗外的天空。天是灰的,但有一丝光,像刀锋划破了云。他不知道梦境是真是假,但他知道,蛇的话留在了他的骨头里:“你得活下去。”

冥想修道者注视着这一刻,目光如星,平静而遥远。他看到马修站起身,走到纸箱前,拿出一支笔和一张纸,开始写。他写下自己的故事,不是为了控诉丽莎,也不是为了求得怜悯,而是为了那些在“父亲的地狱”里哭泣的人。他写下法庭的冷漠,法律的漏洞,社区的流言,还有那些被剥夺了父亲身份的男人。他不知道这些字会去哪里,但他知道,他不能再沉默。

马修开始去图书馆,查阅家暴法律的案例。他发现自己不是孤例。美国离婚法庭的家暴指控,往往不需要确凿证据,保护令可以轻易签发,却能摧毁一个人的生活。他读到数据:每年有数千名父亲因虚假指控失去孩子,失去工作,甚至失去生命。他找到一个网络论坛,里面是和他一样的男人,分享着相似的故事。他开始发帖,写下自己的经历,很快有人回复:“我也是这样。”“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

他联系了一个志愿者组织,专门帮助被冤枉的父亲。他们请他去分享故事。第一次站在人群前,马修的声音在颤抖,但他说:“我失去了我的孩子,但我不会让他们拿走我的希望。”台下有人哭了,有人握住他的手,说:“谢谢你让我觉得自己不是怪物。”

冥想修道者的目光穿过这些场景,看到马修的心在裂缝中长出一棵小芽。他知道,试炼没有终点,但马修选择了走下去,不是为了赢回过去,而是为了给未来凿开一条路。

马修还是会梦到蛇。有时它们在公寓的地板上,有时在草原的河边。它们不再说话,只是看着他,眼睛里是艾米丽和诺亚的笑。他不再害怕,因为他知道,蛇是他的孩子,也是他的试炼,更是他的光。他开始给孩子们写信,哪怕知道信可能永远到不了。他写道:“艾米丽,诺亚,爸爸爱你们。爸爸会一直活下去,等着你们。”

一个清晨,马修站在公寓的窗前,喝着廉价咖啡。天空还是灰的,但那道光更亮了,像蛇的鳞片在闪。他不知道明天会怎样,但他知道,今天他会去论坛回复那些留言,去组织分享他的故事,去写下一页。他想起了沙漠里的枯树,黑色的水,还有河水的清凉。他想起了蛇的低语:“这是试炼。”

冥想修道者收回了目光,回到那片无边的寂静。他没有微笑,也没有叹息。他只是看着人间的荒原,知道有些种子,已经破土而出。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