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以色列示威: 哪些口号是反犹主义言论？

在德国举行的反以色列集会暴露出反犹主义。但是，什么算煽动反犹情绪？什么是合法的批评？德国之声请专家们对抗议口号进行了评估。

在德国街头，有咒死犹太人的声音。在犹太教堂外，愤怒的抗议者高喊反犹太的口号，焚烧以色列国旗。中东冲突升级，随之而来的公然仇恨和愤怒宣泄令政界和公众哗然。

呼喊"犹太人去死"和焚烧以色列国旗是明显的反犹太主义。但在反以色列的示威活动中，还有一些口号和横幅标语让人无法立即辨别是否属于反犹太主义言论。

因此，德国之声邀请两位专家对部分例子进行归类。他们分别是德国反犹主义调查与信息中心（RIAS）的波恩斯根（Daniel Poensgen）和安妮·弗兰克教育中心的乌利格（ Tom Uhlig）。两人均以国际大屠杀纪念联盟（IHRA）的反犹太主义定义为参考标准。根据该定义，反犹主义"在语言和行为上针对的是犹太裔或非犹太裔的个人及/或其财产，以及犹太社团或宗教机构。"该组织成立于1998年，致力于促进大屠杀教育、纪念和研究活动。其反犹主义的定义旨在对这个概念提供一个全球通行的定义，作为有效打击反犹主义的基本前提。

2017年，德国政府认可了国际大屠杀纪念联盟的这一工作定义，并做出以下补充："被理解为犹太人聚集地的以色列也可能成为此类攻击的目标。"

虽然国际大屠杀纪念联盟的工作定义没有法律约束力，但却可以起到指导性作用。例如，在德国，这属于警察接受培训的内容。虽然也有人批评该定义很容易将对以色列的批评归为反犹太主义，但国际大屠杀纪念联盟的定义可以说是世界上最权威的反犹主义定义，并得到了犹太人中央委员会等主要犹太协会的支持。

那么，在抗议者的口号和标语中，哪些是跨越红线、煽动反犹情绪的？哪些又是属于对以色列政府政策的合法批评？是否涉及相关历史背景？

波恩斯根和乌利格对部分口号和标语进行了书面分析。当然，并非所有内容都能被明显地归类为反犹太主义。以下例子皆出现在5月15日柏林示威活动相关的照片、视频和电视节目中。

"停止做希特勒对你做过的事"

（示威中的英文原文是："Stop doing what Hitler did to you"）

德国反犹主义调查与信息中心*的波恩斯根："将以色列的行为与纳粹大屠杀和纳粹德国的罪行相提并论是反犹太主义。这种颠倒肇事者和受害者角色的言论，是为罪责辩护的反犹主义的一部分：把曾经的受害者塑造成同样糟糕的肇事者，想象自己的民族或宗教集体是无罪的，由此将纳粹的罪行由此合法化。在德国，颠倒肇事者和受害者角色是一种普遍的反犹主义形式，最近许多反防疫政策的示威活动可以证明这一点。在相关活动中，许多参与者将自己装扮成如今受迫害的犹太人，例如，他们会戴写有'未接种疫苗'的犹太星"。

（*德国反犹主义调查与信息中心于2018年在柏林成立。在其相关事件报告门户网站www.report-antisemitism.de 的帮助下，该中心记录和记载了全德范围内的反犹太主义事件）。

"犹太复国主义=恐怖主义"

（英文原文 "：Zionism = Terrorism"）

安妮·弗兰克教育中心*的乌利格："犹太复国主义是一场错综复杂的运动，其核心是希望为犹太人建立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家园。除了有宗教动机之外，它还基于免受迫害的想法。将犹太复国主义等同于恐怖主义是为了使以色列国家失去合法性，应被归为反犹主义。"

（*作为一个总部设在法兰克福的政治教育和咨询中心，安妮·弗兰克教育中心在全德范围内致力于提高青少年和成年人对反犹太主义、种族主义和其他反人类形式的认识。自1994年成立以来，该中心一直以安妮·弗兰克日记中的人文信息作为指导）

"婴儿杀手以色列"

（德语原文："Baby-Mörder Israel"）

德国反犹主义调查与信息中心的波恩斯根："将一些旧时的反犹主义定型观念更新并应用于以色列，也属于反犹主义。'婴儿杀手以色列'由'孩子杀手以色列'演变而来，后者已被警察在示威规定中禁止。称以色列为'婴儿杀手'暗指反犹太主义的仪式谋杀传说，这些传说如今仍然在各派人士中盛行。称以色列为"婴儿杀手"同样是为了妖魔化这个国家，从而将其描绘成一个不合法的行为者。"

"解放巴勒斯坦，实现权利平等"

(英文原文 "Free Palestine. Equal Rights")

德国反犹主义调查与信息中心的波恩斯根："如果呼吁解放巴勒斯坦意味着废除以色列，从而否定犹太人的自决权，那么这就是反犹太主义。例如，'从河到海，巴勒斯坦将获自由'的口号就是如此：在这里，通过勾勒巴勒斯坦的边界阐明以色列将被摧毁。然而，'解放巴勒斯坦'的口号并不一定有这种意思。要求权利平等不是反犹主义。德国反犹主义调查与信息中心未将这一口号记录为反犹主义言论。"

"穆罕默德的军队将归来！"

（德语原文："Mohammeds Armee wird zurückkehren!"）

安妮·弗兰克教育中心的乌利格："这一口号将民族主义与伊斯兰反犹主义相结合，涉及穆罕默德在628年出征犹太人聚居的海拜尔（Khaybar）绿洲（编者注：海拜尔位于今天的沙特阿拉伯，位于麦地那（Medina）以北约150公里处）。因此是一种反犹太主义的灭绝威胁。"

"我反对定居殖民主义和种族清洗"

（德语原文："Meine Stimme gegen Siedlungskolonialismus und ethnische Säuberung"）

德国反犹主义调查与信息中心的波恩斯根："将以色列描述为殖民主义或种族主义实体是反犹太主义。这种不能公正地反映历史事实的描述，主要是为了使以色列作为一个民族国家失去合法性，从而剥夺了犹太人的（民族）自决权。"

"不要种族歧视，爱上巴勒斯坦"

（英文原文："Don't be racist. Love Palestine")

安妮·弗兰克教育中心的乌利格："要求他人爱一个国家，不爱的话就是种族主义者，这对种族主义的理解显然相当偏颇，在示威活动的背景下，暗指对以色列的声援是出于种族主义的动机。这一口号中的因果关系并不成立，因为不仅仅在以色列有种族主义，巴勒斯坦也有，更不用说反犹太主义了。"

"亲爱的德国，停止向以色列供武"

(英文原文：" Dear Germany, Stop Arming Israel")

安妮·弗兰克教育中心的乌利格："反军国主义是一种合法的、甚至是必要的政治立场。但如果这仅仅是针对以色列的（编者注：如这次的反以色列示威），则意味着希望该犹太国家不受保护。但是，例如，只要伊朗继续向哈马斯提供武器，向以色列供武就是一个关乎其存亡的行为。"

反犹主义在德国不是一种单独被列出的刑事犯罪，但可以通过煽动民众罪（Volksverhetzung）予以刑事追究。德国刑法典第130条规定了对任何以种族、宗教、民族或出身为由公开煽动对个人或群体的仇恨或暴力行为的处罚。煽动民众罪将被处以罚款或三个月至五年的监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