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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舞者之城

  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一下子好像到了奇幻世界:眼前出现了两棵枝繁叶茂的树,一左一右,两棵树的叶子部分呈拱形连接在一起,绿树上写着跳跃感极强的红字:“夏天的树”。背衬的天空纯蓝之极,宛若世界尽头,没有云彩,也没有风。

  玻璃之舞

  秋老师在北京的家布置得有点像迷宫,房子里套着房子。复式公寓楼,有上下二层,其中有一个房间里镶满镜子,浅灰色的窗帘,高档柚木地板,擦得一尘不染。

  秋老师用手扶着门框,站在刚下火车的夏木身边,问道:“喜欢吗?这是赶在你来之前特意装修的一个工作室。”

  “为我?”

  “噢不,是为工作。”

  秋凌空说话声音响亮,使得四周的空气跟着一起震动。他嗓子不错。由此夏木想到,这个中年男人为什么从事舞蹈研究,而不利用他的好嗓子放声高歌呢?

  谈话很快进入专业范畴,秋老师带她去二楼客厅。上楼时夏木注意到木楼梯一侧的墙上贴满各式照片,绿色的灯照在上面,给人一种走进幻境通道的错觉。

  夏木注意到照片上那些舞影——这些正合房子主人舞蹈研究者的身份。那些照片看起来拍摄自世界各地,西班牙、丹麦、阿根廷、墨西哥,狂放的舞者身影,被一只精明的眼睛摄了来,嵌在浅米色的镜框之中,美轮美奂。

  二楼客厅入口处垂挂着浅黑色纱质隔帘,从外面朝内张望,宛若站在观众席上张望舞台。舞台上的黑白相间的沙发,艺术气质浓郁的茶几,落地大花瓶,左右对称的落地灯,一切都不像现实中的真实物件。并且夏木有种错觉,这间客厅是不能真走进去的,它只存在于另外一重空间。一旦闯进去,空间里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进来呀?”

  秋凌空已经一脚踏进去,这样夏木和秋凌空之间,隔了一层浅黑色物质。他俩分属于两个不同的世界,原本距离很远,但有一个点将他俩连接在一起,那就是“现代舞”。

  夏木在荔城的剧团里,主要跳民族风格的舞蹈,偏古典的那种。秋凌空却要加入一些新的元素,演变成全新的舞种。两人在沙发上坐下,秋老师问夏木想喝咖啡还是茶,又自作主张地说:“噢,还是喝咖啡吧,我这儿有很棒的咖啡。”

  夏木有些拘谨地坐在沙发上,环顾左右,窗旁矮柜上有一尊流线型的金属艺术品,一对男女拥吻在一起——她想起从前的爱情,她和惟心那种不算火热、很舒服很温暖的爱情。只是幻幻走失后,惟心的精神世界垮掉了,生命的一部分好像被女儿带走了,人变得抑郁、内向,不爱说话。

  秋老师端了两杯咖啡来。

  两只扁圆的瓷杯白得好像两颗放大的围棋子,透着白釉的光亮,放在茶几上也如静物画一般。咖啡的香味飘散开来,浓郁醇香,喝一口肠胃都被融化了似的!

  “香吧?”秋老师颇有几分得意地推一下金属框的眼镜,“我做咖啡是一绝,不知诱惑了多少人呢!”

  夏木被“诱惑”这词儿电了一下,有些异样的感觉。后来知道这是这座城市特有的说话方式,人们都喜欢用有些夸大的字眼儿说话,赞美也大都言过其实。“啊呀,你真是太美啦!”“亲爱的,你今天真漂亮!”这些话是所谓文明人的礼貌,半真半假听一耳朵就好,千万别当真。

  好在对于夏木的美貌,秋凌空仿佛是一种“见多了”的态度,并没有给予过多赞美。只是在他们刚落座的时候,不经意似地瞄了夏木一眼,说了句“这衬衫不错,适合你”。

  “谢谢。”

  “家里还有什么人?”他问。

  “那个,我爸我妈。”

  就在她犹豫一下,说“那个”的时候,不经意间撒了谎,隐瞒了曾经的婚史,还有曾经生过孩子的事实。这些她本应该如实告诉秋凌空的。

  “噢,你单身,这太好了,我也是个单身——我离婚了。咱俩在一起,正好是一对。”他走过来,在夏木身边坐下来,搂了她一下,又很快松开说,“单身,单身真好。搞舞蹈的女人最好别结婚。”

  然后他坐到旁边沙发上去,说了他的计划。他将来要组织一个现代舞团,将古典和现代、东方和西方的元素相互融合。目前他正在著书立说,请夏木来北京正是为了这本书的事。他说他正在研究夏木他们团最拿手的《花妖》舞,准备用文字形式将已经失传的舞蹈重新整理、开发,写一本《盛唐之舞》。

  他给夏木开出条件,每月供她吃住,也有一笔薪水。但夏木必须服从于他,配合他的写作。

  “可以做到吗?”

  “嗯。”

  “你还喜欢这里吧?”

  “还行。”

  “你多大了?”

  “30岁。”(其实已经32岁了。)

  “谈过恋爱吗?”

  “谈过。”

  “你知道吗,夏木,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

  一时间,夏木不知说什么好,就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咖啡太烫,夏木一下子呛住了,把柠檬色的衬衫弄脏了。秋凌空拿起桌上的纸巾帮她擦拭,一边关切地说:“夏木,没事吧?”

  他的手碰到她的乳房,虽是隔着薄薄的衣衫,两人都感觉到了那种强烈的震撼。夏木刚刚说了谎,她说自己从来没结过婚,还故意把年龄说小了点儿。

  天窗里的星星

  夏木做梦也没想到,在丈夫去世两年之后,自已会开始一段新感情。秋凌空,一个热衷于舞蹈的学者,比她大十多岁像父亲一样的男人,对她表达了一种突如其来的情感。

  “夏木,你知道吗?我第一次去荔城看你跳《花妖》,就决定要把你带到北京来。太美了!太美了!”他接连说了两个“太美了”。他和夏木并排坐着,那是一间有天窗的天蓝色房间,可以看见夜空的星星和漂浮的云。

  夏木有种很奇妙的感觉,像一不小心掉进了一个童话世界。这天蓝色的房间隐在整套房子的一角,柚木地板上铺着七彩软垫,除了音响别无其他家具,最独特的地方在于它的圆形天窗,躺在木板地上可以直接看到星星。

  两人拿了一套茶具进来,喝茶,聊天,听音乐。夏木来北京的前三个晚上都是这样度过的,他俩似乎有说不完的话。秋凌空喜欢搂着夏木讲他的经历,讲二十多年前,他曾经在云南插队,喜欢找个没人的地方躺下来看星星。

  “我等了许多年,终于等到了你。”

  “我……”

  “别说话,听我说。夏木,从看见你第一眼起,我就爱上了你。我记得那天你骑着自行车,像风一样从我们面前过去,我还没看清你长什么样,你就飘过去了。但我可以确定,不管你长成什么样,我都会爱你。”

  “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

  “我要问。”

  “那我告诉你吧,是命中注定。”

  他抚摸着夏木的脸,先是轻轻地吻她的鼻尖,紧接着又用食指抚摸她浅粉色的嘴唇。记忆中,夏木的唇还未被任何人摸过,包括李惟心在内,谁都没有摸过她的唇。两片嘴唇紧贴在一起接吻的情形当然是有的,还有一次她和惟心在厨房接吻,不小心被幻幻看见了,夏木脸红了好一阵。

  可是这一回,这个男人却是用一根手指轻轻地触摸她的唇。

  “有多久没有碰过男人了?”夏木闭上眼睛想,“两年?还是三年?”她已经想不起来了,自从那个傍晚幻幻走失,厄运似乎一直跟随着她。丈夫年纪轻轻就一命呜呼,幻幻杳无音讯,天地间就剩她孤零零一个……上天似乎嫉妒她的美貌,才让她遭罪。

  在这一刻,如果在这一刻,她把女儿幻幻的事跟秋凌风说了,那也还来得及,但在他的温柔触摸之下,她丧失了说真话的能力。

  真话的机会就这样错过去了。

  他扳过她的脸,凝视着她的眸子,他看见那美丽的眸子里闪烁着点点星光。他微微侧过脸来吻她,为的是不让眼镜框碰伤她。夏木这个旋转如飞的舞蹈精灵,此刻安静得像一片夏天的树叶。

  这个吻来得太突然,夏木还没有准备好。从今天早晨下火车开始,她一心一意要把这个来车站接她的男人当作“秋老师”。他们一起打车回来的时候,他坐在前面,完全没有靠近她的意思。夏木不知道,对越是喜欢的女人,男人越会表现得比较拘谨。

  夏木紧闭着眼睛,感到天上有一个人正看着她。她拿不准是不是该拒绝秋凌空的亲吻,她毕竟没有说真话,隐瞒了身世,但秋凌空的吻又是那样令人难以拒绝。他温柔的舌尖,像穿了舞鞋一般,进退、旋转,好一番缠绵,吻得夏木都快要化掉了。

  夏木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好的气氛:看得见星星的房间、男人的拥吻、实现舞蹈梦想的全套计划……北京真是太好了!她真是来对了……然而,她似乎高兴得有点太早了,就在他们深情相吻的时候,楼下电话铃响了。

  那“嗡嗡嗡”、“嗡嗡嗡”的电话铃声阻断了他俩的亲密,两人都觉得有些扫兴。“去接吧,”夏木推了一下秋凌空的肩说,“或许有什么重要的事呢。”

  “那你等我回来,我很快就……”

  两人的第一吻竟被打断,谁心里都不舒服。夏木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这场恋爱不那么简单。

  秋凌空下楼去接电话,把夏木一个人留在那个空荡荡的房间。她在天窗下躺下来,面孔正对着星空。她忽然有点怀疑自己,这是什么地方?陌生的空气,陌生的音乐,连星空看上去都那么陌生。

  她穿了件蝴蝶袖的纱裙,躺在那里的姿势就像舞蹈中的静场。曼妙的身体曲线,被幽暗的灯光勾勒得宛若仙境里的女子,仿佛吹一口气,便可以悬浮在半空中……待秋凌空接完电话回来,他被眼前的一幕打动了:静卧的女子、迷离的星光、飘忽的音乐。这样的女子,真让男人为她发疯。

  他走过去,将她抱在怀里,像抱着一件易碎品。“我爱你。”他贴近她的耳朵,用很轻的声音对她说。

  你是我的学生

  第二天下午3点,秋老师有个约会,他约了自己工作室的舞蹈编导杜沙沙一起聊事情,问夏木想不想跟他一起去。昨天晚上,他们没睡在一起,而是睡在各自的房间里。他们的关系简而言之,到了接吻那一步。对于成年人来说,爱情还是一点点地释放最美。

  夏木问站在窗前吸烟的秋凌空:“我去合适吗?”

  “当然。”他优雅地吐出烟雾。

  “是你的朋友?”

  “工作伙伴。你最好认识一下,以后一起做事。”

  “那你怎么介绍我呀?”

  “学生。女学生嘛。好不好?”

  “像我这样的女学生,你有几个?”

  “只有你一个。”

  “是嘛。”

  夏木勤快地收拾着房间。她到楼上有天窗的茶室收拾昨夜用过的杯盘的时候,想起了那个缠绵入骨的吻,脸不禁红了一下。是啊,刚下火车就……他会不会把我当成轻浮的女人?

  秋凌空正在镜前穿衣打扮,准备去喝下午茶。那身银灰色带马甲的西装很适合他,他手里拿了几条领带在镜前比试,又问夏木今天穿什么颜色的裙子,夏木随口说“紫色”,他就选了紫色暗花的领带扎了。

  夏木也穿上她的紫色裙子,化了淡妆。两人勾着小手指出门,但一到电梯口就马上分开了,变成正人君子。秋凌空是舞蹈界令人仰慕的学者,夏木虽是小地方来的,但这点规矩还是懂的。

  出租车行驶在初夏的街道上,他俩并排坐在后面,两旁的树木刚长出叶子,嫩绿鲜艳,让人看了眼睛很舒服。街道两旁的商店楼宇全都闪闪发光,使夏木想到一个美好的词语,叫做“美丽新世界”。

  “幻幻,等妈妈找到你,一定带你来这里。”夏木默念着女儿的名字。身边的男人侧过脸来看她,好像要看透她究竟在想什么似的,然后,他伸出左臂将她揽在怀里。两人就这样依偎着,直到目的地。

  目的地是“夏天的树”俱乐部。

  男人让夏木闭上眼,然后像牵着新娘似地牵着她的手,让她走出出租车。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一下子好像到了奇幻世界:

  眼前出现了两棵枝繁叶茂的树,一左一右,两棵树的叶子部分呈拱形连接在一起,绿树上写着跳跃感极强的红字:“夏天的树”。背衬的天空纯蓝之极,宛若世界尽头,没有云彩,也没有风。

  “好漂亮啊!”

  “站着别动,我给你照张相。”

  秋老师不知从什么地方变出一只数码相机,“咔嚓”、“咔嚓”,“大屏幕”对着夏木一个劲儿地拍。

  “嘿,你可不像个舞蹈家啊!”秋凌空说,“摆个姿势!”

  夏木就摆了个《花妖》里的招牌动作——一个仙女在秋凌空的数码相机上定格。

  “夏天的树——夏木,这家俱乐部仿佛为你而生的。”

  他俩正说着话,大门开了,有个三十开外的女人满面春风地迎出来。“唷,这不是秋老师么?”那女人的声音在晴朗的下午显得格外清亮,“哎呀,这位美女是谁呀?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

  秋凌空说,这位是花老板,“夏天的树”就是她的。花老板笑着说:“瞧你!”又扭过脸对夏木说,“别理他,他最坏了。你叫我‘花仙子’好了。”

  三个人有说有笑地往里走。

  花仙子长得丰满、性感,一张甜美的圆脸,笑起来就更甜。她披了一条玻璃丝似的半透明长条披肩,圆润的肩膀若隐若现,里面是黑色吊带裙,到膝盖那么长,下面是同样圆润的小腿,配一双银色高跟鞋。

  “舞蹈圈的人常来我这儿聚,不过,我不是舞蹈圈的人。”女老板笑吟吟地说道。

  夏木走进去一看,这儿可真有舞蹈气氛,大堂里居然有秋千和吊篮椅。就像猴山上爬满姿态各异的猴子一般,秋千和吊篮椅上也斜着歪着衣着鲜亮的“舞迷”。说他们是“舞迷”,是因为他们都爱舞蹈这个圈子。

  有个“红发女妖”从秋千上跳下来,嘴里嚼着口香糖朝他们走过来。“来啦!”她穿着舞蹈专用的鞋袜,走起路来十分轻盈。“杜沙沙”,她伸出一只十分热乎的小手来,跟夏木握了握,她就是秋凌空要见的舞蹈编导。她身旁还有个男伴名叫苏万荣,听说是电器城老板,当年留学美国,后来回国创业,如今生意做得很红火。

  “大伙都站着干嘛?还不快坐!”花老板重新开了一桌,让这五六个客人聚到一块儿聊。大家热烈地谈起舞蹈,听起来人人都是行家,只有夏木一言不发。真正的舞者是不用语言来表达的。

  在外面玩到晚上11点,秋凌空带着他的美貌舞伴跟大伙儿告别。苏万荣站起身,用嫉妒的眼光看着他俩。苏万荣是一个看到美女就一定要搞到手的男人,这回秋凌空带的这个舞者,真是美到他心里去了。

  他做梦都想拥有一个如此美貌的女人。看那小巧的鼻子,看那如水顾盼的美目,看那修长纤细的胳膊,看那飘逸轻盈的身子骨,不会吟诗的苏万荣都想当场做首诗了。

  苏万荣身为电器城老板,生意做得没的说,只是他年近四十却一直单身,这一直是人们议论的话题。有的说他玩过的女人无数;有的说他根本“爱不动”女人,女人对他只是个摆设。真正理解他的人一个都没有。

  他要的是看一眼就脸红心跳的人,极品美女。今天晚上在“夏天的树”,他终于见到了,就是夏木。他立刻爱上了她,跟她相比,周围的一切显得暗淡无光。特别是她身边那个戴眼镜的酸学者,他根本配不上夏木。

  他一想起这个新来的女人,仙女一样的女人,马上就要坐进小汽车里,依偎在那个道貌岸然的学者怀里,他就受不了。想着心事,他一失手,一只酒杯落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夏木和秋凌空双双回头,看见了一双血红的眼睛。

  “哎,那家伙爱上你啦?”

  他俩坐进出租车,果然如苏万荣想象的一样,一到黑暗中秋凌空就搂住夏木吻了一下。

  “谁呀?”

  “你心里明白。当然是那个大老板!”

  “啰哩啰嗦!”夏木笑着推开他。

  “我说真的。我有直觉,苏万荣爱你爱得快发疯。像你这么漂亮的女人,把你带到哪儿,都是我的骄傲,不过也是我的危险。你想呀,到处都有竞争,眼睛血红,嫉妒得快要喷血,我可怎么办才好呢?”说完,他更紧地搂住夏木的肩,两人依偎在汽车后座上。

  汽车像无人驾驶的太空船,脱离了周围的环境,人群、灯光、喧闹统统后退,只剩下安静的他俩。

  一切是多么美好啊!

  出租车停在楼门口。他一直用眼睛望着他的舞娘,拉她在楼门口的一束灯光下随性地扭动身体,跳了一小段双人舞。他拉着她的手,让她在无边的夜色中旋转、旋转、再旋转,然后一个立停——风停雨住,整个世界都为她屏住呼吸。那一刻,他俩登上世界之巅,站在高处,一览众山小。

  “我爱你。”

  “我也爱你。”

  遇到好男人

  秋老师是个好男人,在床上也很温柔。夏木除了对他隐瞒了婚史,一切都是真实坦露,包括自己的身体。

  她的美貌是公认的,人人都可以看得见,而她的身体之前却只有一个男人看过,那就是她已经死去的柔弱文人丈夫李惟心。两年来她一直恪守着一个原则,就是不让任何男人靠近她。不少男人找各种各样理由接近她,无非想抚摸一下她美得像芭比娃娃一样的身体。

  她不想。她对男人似乎死了心。

  夏木心里装着的只有女儿幻幻。“幻幻!幻幻!你现在到底在哪儿?你听见妈妈叫你吗?”千百次的呼唤,没有回声。荔城的黑夜似乎特别的黑,它吞噬了她的女儿,又吞噬了她的丈夫,留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世上。

  要说财富的话,老天给她留下的惟一财富恐怕就是她的美丽身体。

  “我都等不及了。”秋老师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一边宽衣解带,一边催她去淋浴,“刚才在车上就想要你。”

  淋浴回来,卧室里的光线已变得十分朦胧,有一盏床头灯,光线是绿色的,照出来的人脸像在梦境里。夏木的白睡袍被对手一寸寸地解开,她听到丝绸轻轻落地的声音。

  他不让她躺下来,让她站立床前,他双手摸索着她的身体,嘴里赞美个不停。这样的经历她还是第一次。以前惟心活着的时候,做爱时从不说话,只是闷声不响地亲热。

  秋老师却像研究一件艺术品一般,研究着她的身体。“瞧这皮肤,瞧这线条和肌肉,真是美呐。”他的声音很轻、很柔,就在耳边,如同羽毛一般。

  他抱住夏木的身体研究了好久,才把她平放在床上。夏木一直紧闭着眼,感受他的手在自已的脖子、乳房、小腹等处徘徊,很慢,但很有力度。夏木渐渐被软化了,她发出轻轻的声响。秋凌空知道,到时候了。

  他进入她的身体。她尽力配合他,努力把事情推向高潮。

  夏木看到他的脸变成另一个人的脸。

  这让夏木感到害怕。

  “你还想着他吧?”

  “谁啊?”

  “就是他,你在高潮的时候,喊叫的是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噢?”

  “以前的恋人?”

  “算是吧。”

  “分开了?”

  “分了。”

  “以后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跟着你好好跳舞。”

  “这就对了。夏木你知道吗,你很美,难免有人围在你周围,打你的主意,那个电器城的苏老板我看就对你没安什么好心,你得防着点。他们这些人啊,满脑子想的都是女人,谁漂亮追谁。你可得当心哦!”

  “瞧你……”

  两人躺在床上说着体己的话。这在夏木以前的经验中也是少有的。惟心身体瘦弱,每次做爱过后需要马上休息,就没有精力再陪她说话聊天。而老师事后喜欢说话,这让夏木很感动。

  他们聊了很多过去的事。夏木小心回避着“李惟心”这个名字,她害怕一旦提及,就如同打开一个记忆的缺口,自己会滔滔不绝,把女儿被人拐骗的事、丈夫太过伤心患病死去的事,一五一十全都抖落出来。

  她知道这样做对自己没好处。她是一个舞者。她比谁都清楚,她是来这里闯世界的,要闯出一片新天地,就得狠下心隐藏自己,不能把自己和盘托出。而且,舞者的艺术生命很短,她不得不替自己早作打算。

  当然,在感情上,她也并没有欺骗秋老师——她还是喜欢他的,虽说年龄差距大了点,秋老师比她大十几岁,但这正是可以依靠的男人啊。

  这样想着,她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夏木一觉醒来,已是后半夜。她伸手一摸,身边的男人已经不见了。“难道半夜的那些温存都是幻觉?他跟我根本没什么?”“难道他已经知道我的底细?知道我是个结过婚的女人?”

  夏木躺在床上,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老师人影。窗外下起了小雨,有细小雨滴轻轻敲打玻璃的声响。在这种有节奏的声音里,夏木惊讶地听到若有若无的哭声。

  她感到害怕。不能确定是不是秋凌空在哭。她顺手抓过枕边的白绸睡袍,两手哆嗦着把衣服披在身上。她的腿晃来晃去,伸着脚在床底下找鞋,那白色软底拖鞋好像在跟她捉迷藏,无论如何也找不着。夏木不想开灯惊动他,就光着脚下了地,轻手轻脚走出卧室。她看到另一个房间的房门开着一条细缝,里面透出粉红色的光线。

  有个不确定的年轻女孩的声音在空中飘荡。一开始,夏木还以为是电视机的声音,她将门缝轻轻推开一点,发现秋凌空蹲在地上在听一盘录音带,边听边哭。

  眼前的景象让夏木感到毛骨悚然。她退回到床上,闭上眼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夏木听到秋凌空重新回到床上,很快地,他发出均匀的酣声,仿佛一切都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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