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缸里的孙凤 (93)齐赫拜年

南瓜苏 (2024-12-08 17:20:13) 评论 (66)

何伟道:“甄老师,咱们都是成年人,我也不想绕弯子,如果我没会错意的话,甄老师是否对我有点儿青眼相加的意思?”

甄理低下头,有些羞涩,没有说话,但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何伟就说:“我的结发妻子在琪琪十岁那年因车祸突然离世,如果没有这两个孩子,我当时就跟着她去了。有人说,活着比死了痛苦,我当时就是那种感觉。葬礼那天,我在妻子灵前立誓,余生不再续娶,也不会再和另外的女人有孩子。”

甄理身体一震,没有抬头,沉默了数秒,轻声说道:“对不起何大哥,打扰您了。”

她疾步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何伟听到屋门响,他从窗户向外看去,见到甄理娇小的身影在院门处一闪,便不见了。

贴了福字的院门没有关好,在风中凌乱地开开合合。

======

孙凤只在孙家住了两个晚上,就被齐啸接走。孙赞周蕙早把她当作一盆水泼了出去,自然对她的来去无所谓。而在孙家,孙凤唯一能说上几句话的就只有嫂子张蓉,但张蓉又搬走了。所以孙凤在孙家住得十分无聊,但又不能一天都不去住。好在齐啸懂她的感受,让她来意思一下,就把人又接了回去。

自从那天吻了孙凤,齐啸就象开发了一项新业务,乐此不疲,得着个机会就抱着亲,恨不得把自己的嘴长在她身上。孙凤推又推不动,打又打不过,而且人家还名正言顺,所以她只得隐忍着。

但她却不是个参与者,而是个旁观者。她把自己一分为二,肉体交给齐啸,灵魂留给了自己。

那灵魂在两个亲吻的肉体旁边,做认真的观察,细致的品味,就像她做过的无数次物理实验一样,态度认真,方法科学。

然而,无论如何品味,她也品味不出自己初吻那天的感觉。

李唐?李唐现在在做什么呢?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孙凤就硬生生给掐死了。这个时候怎么能想他呢?想他有用吗?他能让自己上大学吗?他能替自己还债吗?也许他能,可自己不是又欠了新债?况且,钱债好还,情债怎么还?

唉!何必呢。

初二,孙琳跟跟丈夫文勇一起回孙家拜年。

进了家门,没等上炕,周蕙就跟她说了孙凤要去肥城读大学的事。如当头一瓢热油,她心里立刻火烧火燎,呲呲啦啦地烧灼起来。刚要发作,齐啸领着一身名牌的孙凤也进了门。

孙琳只得强忍下怒火,低头不语,也不跟齐啸打招呼。心里的怨愤如海浪一般,前仆后继,一浪高过一浪。想齐啸如此风流潇洒的人物,却对孙凤千娇百宠,不但小兔崽子从头到脚的穿着打扮都是齐啸亲自去买的,就连吃个榛子也要去了壳只把果仁递到她手上。她心口仿佛堵了一团烂棉絮,出不来,进不去,委屈憋闷得想一头撞死。

不过有齐啸这尊阎王,孙琳再气愤,也不敢造次。等熬到他与孙凤离开后,她就像失了心疯,一头扑进周蕙的怀里大哭起来。

周蕙又气又疼又莫名其妙,骂道:“这大过年的嚎什么?丧气不丧气,又为了啥?你男人削你了?”说着,转头看向风平浪静的文勇,问:“你给我闺女气受了?还是你妈你妹给我闺女气受了?”

文勇忙陪着笑脸,说道:“妈,我哪敢给你闺女气受?她不欺负我们,我就烧高香了。谁知道哪个惹着她了,进门前还好好的呢。”

周蕙又转向孙琳,“多大个人,张嘴就哭?受了多大委屈这是?隔应死个人。”

孙琳用力抽了几口气后,就开始控诉,“比不过别人我也就不说啥了,可孙凤是和我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凭什么她在天上我就在泥里,凭什么我一直在这么个小地方转圈圈,她却越飞越远,凭什么她男人把她当公主一样地宠,而我男人连句话都不愿意跟我多说?你看看她那件大衣,我几个月的工资都买不起。妈,你说,凭什么?她现在还要去上大学,我做梦都不敢想,她凭什么?妈,你不能让她去?她要去上大学,我就得憋屈死。你要想让我死,你就让她去上大学!”

周蕙先是被孙琳哭得有些发懵,后来又被她这啰啰嗦嗦的一大套彻底说晕,所有的脑细胞全被绞死,“你到底是个啥意思?到底是让孙凤上大学还是不让她去?”

孙琳见母亲没懂自己,更觉得冤屈如六月飘雪,又嚎啕大哭起来。

这回周蕙彻底烦了,骂道:“行了,我够闹心的了,你回来不说跟我好好说会儿话,还这么给我添堵,你是不是天生跟我犯克?你以为我高兴?我巴不得是你们三个中有一个能出息,不说上大学,能考上个中专也行,但你们行吗?这能怨谁?难不成让我替你们去考?可我认识字儿吗?你快省省吧,就知道埋怨,埋怨有用吗?埋怨有用我天天埋怨,好把你们都埋怨到大学里去,把你们埋怨成城镇户口。人都是越埋怨越不行,不埋怨的反而得着老天爷的照看。我活到这个岁数,也算是看明白了这点儿事,人怨气太重了,就会把运气给冲跑。还是安安稳稳老老实实过你的日子,比什么都强!”

孙琳停了嚎哭,眨巴眨巴美丽的大眼睛,像是听进去了一些。

初三的下午,齐啸孙凤又来了,但这回一起来的还有镇长齐赫。

土皇帝大驾光临,孙家自然是全家出动,列队欢迎,只差没铺块红毯,请个军乐队。

齐赫被请上座,齐啸孙赞居副座,周蕙孙惕下首陪坐。因为有齐赫在,所以孙凤跟张蓉去自己房间聊天。

一番漫无边际的国际国内形势的分析与展望之后,话题有条不紊地渐渐进入了今天的正题。

齐赫微笑着,关切地问孙赞,“亲家在木材厂干得怎么样?比原来做护林员能强些?”

孙赞连忙陪着一脸的谄笑,说道:“那怎么能比?原来做护林员的时候,那罪遭的,冬天冻死人,夏天蚊虫咬死人,那山林里的蚊子,这么大个,”他边说边用两根手指比划了森林蚊子的巨大体型,然后接着诉说自己过去的苦难,“就每天这一趟山转下来,那两条腿肿的,就像在水里泡了好几天,用手指头一按,这么大一个坑,”说到这里,孙赞再次举起两根手指,比了铜钱大的一个圈儿,一双凤眼满含着笑意,“两条腿除了是肿的,还直抽筋。这还不算,有时候还会碰上熊瞎子,那玩意儿才吓人呢。我告诉你亲家,碰见熊瞎子,你千万别上树,别直线跑,别装死,直线跑它可比人跑的快多了,你根本跑不过它。但它前腿儿短,后腿长,所以你要往下坡跑,它要跟着你下坡,根本跑不快,不然就非摔跟头不可。如果你再之字形绕树跑,它就彻底懵圈了。还有,千万别装死,它会一屁股把你坐死,而且熊的舌头有倒刺,一舔就舔掉你一层皮肉。”

孙惕见父亲越扯越远,连忙接过话头,“齐叔哪能有机会碰到那玩意儿。”

齐啸倒听得津津有味,眼神亮亮地看着孙赞,心里暗想:很少见孙赞讲这么多话,看来不但健谈,而且还挺有趣,一点儿也不像他原来的样子。

齐赫笑笑,“咱都实在亲戚,大过年的,也没啥要紧事,就闲聊吗。看来得考虑一下护林员的安全隐患了。那现在亲家就不用担心熊瞎子的问题了。”

孙赞赶忙说:“那是自然。现在风吹不着,雨淋不到,冬天冻不着,夏天热不着,定时定点回家,这辈子没想到能享这福。我是借了我二女婿的光了。”

齐赫心想,这才上道,这一大圈绕的,都到中央电视台的动物世界了。

他又看向孙惕,继续问道:“那大侄子怎么样,听张厂长说你现在是技术大拿?”

孙赞今天仿佛开了光,特别有表达的欲望,见齐赫提技术大拿这事,没等儿子孙惕搭腔,忙不迭地抢过话头,“亲家你是不知道,就咱这十里八村,有什么修不好弄不明白的,都来找我家孙惕。你不管他是拖拉机,还是大卡车,电锯,水泵,大大小小,他啥都会修,没零件他还会自己给人攒出一个替代品装上。自从孙惕拿了那个清水县的技术标兵,现在县里有什么技术上的疑难问题,也来找他,就这一年,他都去县里十几次了。”

齐赫这回倒是有些吃惊,没想到老孙家除了孙凤,还有孙惕这么号人物,着实让人刮目相看。于是齐赫对孙惕生出不少敬意,“我当时让大侄子去机修厂还真是对了,没想到大侄子竟然在厂里闯出这么一片事业来,可喜可贺,真心让人敬佩。这么地,我让镇工会整理下资料,以镇里名义,给孙惕申报明年的五一劳动奖章。咱们先报到县里,孙惕现在在县里这么有名气,估计过县工会这一关没有问题,然后由县往省里再报,一级级来。不成咱也不少啥,成了那就了不得了。”

孙惕听老丈人提到过有这么个奖,知道是个很了不起的事,可着离岭镇的人,也都是听说过,没见过,咋也没想到还能跟自己沾上边儿,于是万分感激地说道:“我能有今天,都亏了齐叔照看,一直心里感激得不行,只是嘴笨,不会说啥漂亮话。叔,先不说我和孙凤的兄妹关系,也先不说这事能不能成,就您这么一直抬举照看,我也念您一辈子的恩,以后不管什么事,不管能不能办到,只要叔张嘴言语一声,我拼了命也去给你办。”

孙赞也忙不迭地表示要感恩戴德一辈子。

周蕙听不懂什么五一六一的,只听懂个奖章,便断定必是好事,于是也跟在孙赞后面不停地念叨:“亲家,我们孙家会念你一辈子的好儿!”

面对孙家的感激涕零,齐赫准备再下剂猛药,“你们三姑娘是不是九月份就要上高二了?咱们也得早做打算,我想办法争取在孩子高中毕业前,给她转成城镇户口,这样毕业后在镇里找工作就简单多了。”

周蕙这回每个字都听的清亮,激动得立刻膝盖发软,发自肺腑地想跪下给齐赫磕几个响头。

在她心里,除了孙惕之外,就是这个幺女最看重。自己和孙赞这把岁数,也不敢想太多,孙琳已经嫁人,算是泼出去的水,不用再操心。孙惕现在结了婚,吃着公粮,又干得红红火火,自然也不用再操心。唯有这个幺女,虽说长的不差,但性子闷,脑子慢,所以一直是自己的一块心病。虽然当年定亲时齐赫说过,摆酒完婚后就张罗给孙赞孙梅转城镇户口的事,但之后这么多年,人家再也没提这茬儿,自己又不敢去催,如今人家主动再提这事,周蕙心中如何不激动不感恩?

但周蕙心里明镜似的,人家齐镇长肯这么照看,还不是因为儿子齐啸看中了孙凤?如果孙凤不完婚,这一切都是水里的月亮,一晃荡就会没了影儿。

此时她的市井智慧派上了用场,于是非常上道地说道:“孙梅确实是我的一块心病,但毕竟还有两年才毕业,只要亲家肯帮衬,哪用我操心?只是我们孙凤马上十八岁了,六月份她就高中毕业。我这几天还在打算找你们商量商量,按着咱以前说好的,是不是该给两个孩子张罗摆酒的事了?”

 
未完待续
原创不易,未经允许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