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疫苗的功效和副作用

最近看到一些文章，谈到了新冠疫苗的功效和副作用。很多人都对新冠疫苗不太满意，包括了本人在内，原因很简单。第一，需要打好几针疫苗，非常麻烦。第二，即使打了好几针疫苗，也不能保证你完全不得新冠。这不，我女儿都已经打了三针了，前两天刚刚测出阳性！唉，这大好的暑假不能和小朋友们出去玩，关在家里隔离，别提有多难受了。第三，疫苗有效时间不够长。比如说最近的一针如果打了超过半年，效果就会大大降低，又得要准备打加强针，真的是没完没了。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疫苗没有达到大家所预期的全社会大幅降低病毒感染的效果。

不过呢，不满意是一方面，如果走到了另一个极端，说新冠疫苗已经彻底失败，或者如某些传言所说，新冠疫苗就是个阴谋，我觉得有商榷之处。是的，疫苗没有达到大家预期的效果，但是，一个疫苗是否失败，衡量的标准是多方面的。首先，需要看接受疫苗人群和没有接受疫苗人群的对比，我想大家可能都看到了，接受疫苗人群的感染率毕竟是远远低于未接受疫苗人群的。还有一点，就是接受了疫苗的人群，当不幸感染新冠以后，他们的重症率和死亡率要大大降低。这一点往往被人忽视，其实这一点，是病患者，也是医护工作者，特别是急诊和重症护理的医护人员所最关心的。根据现有的数据，接受了两针以上疫苗的人群，当他们不幸感染新冠以后，他们的重症率和死亡率，是要几十倍的低于没有注射疫苗的人群的。这一点，在去年Delta变种肆虐的时候，尤为明显。

Monitoring Incidence of COVID-19 Cases, Hospitalizations, and Deaths, by Vaccination Status — 13 U.S. Jurisdictions, April 4–July 17, 2021 https://www.cdc.gov/mmwr/volumes/70/wr/mm7037e1.htm

现在疫情已经有两年多了，一方面病毒在不断变异，传播力越来越强，毒性也在趋缓。另一方面，我们手中的数据更多了，对病毒的防治和疫苗的功效，也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对疫苗的副作用，也有了更全面的认识。

我觉得这次疫情，让更多的人了解了一些医学概念和药物知识，大大提高了大家的医学素养。比如说，双盲实验，现在大家都知道了这是一个测试新疫苗和新药物的必备的实验手段，可以用来最真实地比较和衡量不同治疗手段的功效。而就在十几年前，我还记得有很多人写文章说双盲实验是西医的一个骗局，根本不适用于中医中药的发展。这一次疫情，中国有好几种疫苗在不同国家进行了双盲实验来检测其功效和副作用。我想，这毕竟算是一个进步吧。

另外我觉得大家对药物和疫苗的副作用的认识，有了明显提高。我们中国人大多很迷信药物，基本上每个人家里都存着一屉子的药。我的看法是，是药三分毒，特别是在实验过程中的药物，一定要谨慎又谨慎，因为很有可能就会有短期的或长期的某些副作用。这就是为什么西方医学对药物和疫苗的研究是个极其严格而又耗时的过程，而且政府的管控非常苛刻。就算是这样，还是经常有大药厂输了上亿的大官司，不是因为上市的药吃死了人，就是出现了什么严重的副作用。

这次新冠，有很多种不同的疫苗经过了严格的临床试验和各个国家药监局的监督审查。从现有的超过百万样本量的统计数据来看，各种疫苗的副作用并不算太严重。我记得去年的时候，谣言满天飞，把面瘫，横贯性脊髓炎，严重过敏，甚至死亡，都算在疫苗头上，搞得大家谈疫苗色变。现在越来越多的数据显示，这些都是发生率极低的小概率事件，不能就此夸大疫苗的副作用。

当然，总会有人质疑疫苗的作用。现在的一个热点是，疫苗会对人体的生殖系统造成严重伤害。我看到有一些文章，援引日本大阪市立大学医学部的井上正康教授在一个座谈会上的演讲。他说：“我去年的这个时候，曾估计以色列和新加坡恐怕会成为出生率为零的国家。结果日本做得远比以色列更甚，给在校学生也注射了疫苗，预计日本实际上更有可能超过以色列率先成为不妊的国度。”听起来好像非常严重。但是事实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我这个人喜欢讲道理，也喜欢讲道理的人。只要能够有理有据，言之有物，不管你是教授专家也好，是我们平民老百姓也好，我都会虚心接受。到现在为止，我所看到的把新冠疫苗和不孕不育联系起来的文章，除了这位井上正康教授的演讲，还有就是一位叫Debra Heine的专栏作家所写的文章（Report: 44 Percent of Pregnant Women in Pfizer Trial Lost Their Babies; FDA and CDC Recommended Jabs For Expectant Mothers Anyway）。这位作家是六个孩子的母亲，本人是一位天主教保守派人士，她的主要观点是，在注射了新冠疫苗以后，美国，加拿大，和以色列的孕妇流产率显著增加，提高了大约200%到300%。她还指出，辉瑞在进行mRNA疫苗的临床试验的时候，有50位孕妇，其中的22位在注射疫苗后流产或胎死，高达44%。

我仔细读了这篇文章。做为一个科学研究者，我自己长期以来所养成的习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对一个新的概念或是观点，我一般会先去检查数据来源的可靠性，然后判断分析方法的准确性，最后再来看对分析结果的诠释是否合乎逻辑。这篇文章通篇只引用了一个数据来源（https://t.co/1dhLHhzoqN），而且这个来源并不是什么公开发表的论文或是临床试验报告，而是一份所谓的辉瑞公司的内部报道。怎么得到的这份报告？文章没有提及，所以对这份报告的真实性，只好靠读者自己判断。而且这份三千多页的报告，只有几处提到了这50位孕妇的流产状况，既没有在任何地方讲述如何收集的数据，也没有介绍具体的数据分析的方法，甚至没有关于实验人群的统计描述。这就是说，不仅它的真实性无法判定，而且连分析方法也无从评判。这报告中的50位孕妇，是不是高龄产妇？有没有以往的流产历史？身体状况如何？有没有正在进行其它药物治疗？统统不清楚。而且最重要的一点，辉瑞公司的疫苗实验是双盲实验，这些孕妇哪些是在实验组，哪些是在对照组，也完全没有表述。我自己的看法是，首先这篇文章的数据来源不是很可靠，而且没有任何关于分析方法的描述，更没有经过同行评议和审查，因此它所得到的结论很难说有什么价值。

那么，到底有没有对新冠疫苗和不孕不育的严谨的科学研究呢？有的，而且还不止一篇。我所追踪到的最新的一篇，是上个月发表在《美国流行病杂志》的一篇论文（https://pubmed.ncbi.nlm.nih.gov/35051292/）。这篇论文对2126位美国和加拿大的21–45之间的女性进行的调查研究，课题的主要目的就是检查新冠感染，注射新冠疫苗，和女性生殖力的相关性。论文的分析结果表明，注射疫苗和不注射疫苗的女性，她们在生殖力上仅仅稍有不同，并没有达到统计学上的明显差异。他们还分析了不同疫苗，不同国家，和不同职业的人群，其结论也是一致的。另外，对感染新冠的和不感染新冠的女性进行比较，发现生殖力有8%的差别，但是也没有达到统计学的差异。这和其他一些国家的研究结果非常吻合（更多文献见文末）。 

很有趣的是，这篇论文还对这些妇女的男性配偶做了相似的关联性分析。结果很令人欣慰，注射了疫苗的男性，在生殖力上的表现和没有注射疫苗的男性，几乎完全没有差别。而曾经感染了新冠的男性，在生殖力上的表现也不低于未感染新冠的男性。

总的来说，根据现有的研究显示，到目前为止，新冠并没有破坏我们的性福生活，疫苗也没有影响我们传宗接代的能力，相当令人欣慰。

最后讲一点题外话，最近我实验室里面喜事连连，有三位女士还有几个月就要升级当妈妈了。这三位准妈妈都是打了至少两针疫苗的，她们听了最近一些关于疫苗影响生殖力的传言，不免有些担心，来咨询我的意见。我这篇文章，也算是送给她们的一份定心丸吧。

（本文图片来自网络）

附录：一些关于疫苗副作用和生殖力的文献

1. US Food and Drug Administration . Pfizer-BioNTech COVID-19 Vaccine (BNT162, PF-07302048). Vaccines and Related Biological Products Advisory Committee Briefing Document. Washington, DC: US Food & Drug Administration; 2020. Available at: https://www.fda.gov/media/144246/download

2. US Food and Drug Administration . MRNA-1273 Sponsor Briefing Document. Vaccines and Related Biological Products Advisory Committee Briefing Document. Washington, DC: US Food & Drug Administration; 2020. Available at: https://www.fda.gov/media/144434/download

3. US Food and Drug Administration . Janssen Ad26.COV2.S Vaccine for the Prevention of COVID-19. Vaccines and Related Biological Products Advisory Committee Briefing Document. Washington, DC: US Food & Drug Administration; 2021. Available at: https://www.fda.gov/media/146217/download

4. Hillson K, Clemens SC, Madhi SA, et al.. Fertility rates and birth outcomes after ChAdOx1 nCoV-19 (AZD1222) vaccination. Lancet. 2021;398(10312):1683–1684. https://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8530465/

5. Morris RS. SARS-CoV-2 spike protein seropositivity from vaccination or infection does not cause sterility. F S Rep. 2021;2(3):253–255. https://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8169568/

6. Orvieto R, Noach-Hirsh M, Segev-Zahav A, et al.. Does mRNA SARS-CoV-2 vaccine influence patients' performance during IVF-ET cycle? Reprod Biol Endocrinol. 2021;19(1):69. https://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8116639/

7. Bentov Y, Beharier O, Moav-Zafrir A, et al.. Ovarian follicular function is not altered by SARS-CoV-2 infection or BNT162b2 mRNA COVID-19 vaccination. Hum Reprod. 2021;36(9):2506–2513. https://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8385874/

8. Gonzalez DC, Nassau DE, Khodamoradi K, et al.. Sperm parameters before and after COVID-19 mRNA vaccination. JAMA. 2021;326(3):273–274. https://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8293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