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铩羽而归

回到家里，吃完晚饭以后，我先给南茜发了一份我的电子简历，然后就打开H公司的网站，找到了这个系统管理员的职位介绍，把它的要求很仔细地看了好几遍。我要赶紧准备明天的电话试。虽然我在F公司干过好几年的系统管理员工作，但我的技术早都落伍了。我那会儿用的是升阳（SOLARIS）第8版，可现在人家已经要求第10版了。而且这几年我又一直在搞「网酷」，难免许多系统管理方面的东西会生疏。

尽管我想把有关的技术资料都过一遍，可我还是抵挡不住瞌睡虫的袭击，一本资料还都没看完呢，就困得睡过去了。哎，就权当是养精蓄锐吧。

第二天上午，南茜果然打来了电话。这个姑娘还真是说话算话，又着实让我感动一番，我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了。

“我已经和玛丽说好了，她的两个工程师今天下午就要给你一个电话试。但我还有一个事情要先和你定下来，你期望的工资是多少？”她的这个问题，我得特别小心地回答。

因为前不久我在申请J公司的时候，就在这个问题上栽了个跟头。那次我是申请J公司的一个软硬件系统测试工程师的职位。我觉得自己软硬件都干过，各方面都满足他们的条件，就精心地准备了一份测试工程师的简历，直接发给了J公司人事部的雷娜女士。可能是申请的人不多，也可能是我的简历符合了这个职位的全部要求，反正我是很幸运地得到了雷娜的青睐。她主动给我打来电话，先询问了几个简历上的事情，然后她也问了我这个同样的问题。我当时没有马上回答她，我反问她这个职位的工资范围是多少。但这个雷娜很难对付，她坚决不肯告诉我。她又反过来问我前公司付我的工资是多少，我如实地告诉了她。

她下面的一个问题就非常狡猾：“你期望的工资是否在这个数目左右？”

我想都没想就回答说：“YES。是呀。”

她又和我聊了几句其他的事，就挂了电话。没想到几分钟之后，我的邮箱里就收到了J公司措词委婉的拒绝信。我后来才明白是雷娜猜出了我对工资的期望值高于了这个职位的预算。可我却连这个职位的工资范围都没搞清楚。雷娜女士就这样把我给毙了，连一丁点儿机会都没给我。

在有工作的时候，骑驴找马的情况下，如果新公司的工资不高于现在的工资，你可以选择不去。但失业时找工作，你就没那么牛了。不要期望新公司会给你比原公司还高的工资。要做好paycut 的心理准备。

我没能灵活地回答雷娜的问题，是我被J公司拒绝的主因。

但我对J公司还是没有死心，一来是这个工作和我以前在国内搞过的业务有点儿相似，我对这个工作挺有点儿怀旧的兴趣。二来是这个工作的办公地点离我家实在太近了。两个星期以后，我看到J公司这个职位还在招人，我就忍不住又给雷娜打了个电话。

我直截了当地告诉雷娜我现在对工资已经很灵活了，可以接受J公司在这个职位上的工资。但雷娜不听我的务虚，她只相信具体的数字。她一个劲儿地问我可以接受的工资数。我实在是敌不过这个难对付的女人，我只好说了一个比较低的数字。（汗！惭愧呀，谁让咱求人家呢。）雷娜这下子才满意了。她说她会马上把我的简历转给招聘经理的。

但是已经晚了，我还是错失了良机。第二天，雷娜又给我打来电话，告诉我J公司的招聘经理刚刚选定了一个应聘者，聘书已经发出去了。我再上网一查，果然这个职位从J公司的网站上撤下去了。

鉴于J公司的这个教训，当南茜也问我这个问题时，我就不敢随便乱说话了。我很小心地反问她这个职位的工资范围。南茜不像雷娜那么狡诈，她一下子就告诉了我这个职位的工资范围，还提醒我因为是三班倒，每三个月有一个月的夜班，所以实际的工资还要高一点儿。

我说我可以接受这个工资范围，南茜听了很高兴。她说现在我只要同意这个范围就行了。具体的工资数目等电话试和面试完了以后再确定。

下午两点钟的时候，H公司的两个系统管理工程师给我打来电话，进行了一次电话试。他们让我简单地自我介绍了一下，就开始了技术问答。我可以想像到电话那头儿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份面试题，一边听我的回答一边用笔在上面给我的答案打分。他们交替着问我问题，问题是由易到难。凭良心说，他们的问题都不是很偏很怪的题，大部份的答案都应该能够凭记忆回答出来。只有最后的几个问题比较难，可能是为了把应试者拉开档次吧。

可惜我的表现令我自己都不满意，真是羞愧难当啊！有些简单的问题我都答不完全。我明显地忘掉了许多系统管理的基本技能。有些新的技术我只是听说过，并没有实际上使用过，更谈不上掌握了。事后我在网上“GOOGLE”了一下电话试的问题，很多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可惜我都忘了，我真不应该回答不出来。如果事先好好复习一下，是能够把大部份问题回答对的。

我以为自己干实际工作这么多年了，怎么胡撸一下也能把电话试混过去吧。没想到“骄兵必败”，这次电话试我是铩羽而归。我怎么就忘了人们常说的一句话，“不打无准备之仗”呢！如果我还想找一个系统管理员的工作，我就必须好好复习一番，恶补一下这方面的技术知识了。否则辛辛苦苦搞来的电话试和面试机会，也会白白丢掉，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电话试之后，我就知道我的成绩不佳，H公司我是进不去了。我也不想给南茜打电话问结果了。这次失败不怨任何人，不怨任何外界因素，都怨我自己轻敌，准备不足。

尤其让我遗憾和惭愧的是，我还辜负了南茜的一片信任和热心，失去了和这么个赏心悦目的大美人每天侃大山的乐趣。不开玩笑的说，南茜是我这次找工作过程中最好打交道的人事部工作人员。虽然我喜欢美女，（大家都喜欢吧？），但我这次绝不单纯是以貌取人的。她的热情，开朗，坦率，守约的品质，让我感觉如沐春风。我衷心祝愿这个清纯的好女孩一生幸福。

我还想告诉仍然在找工作的朋友们，这次失败也让我学到了一个小窍门，虽然这次电话试没能用上，但下次我就能用上了，没准儿你们也能用上。那就是在电话试的时候一定要坐在计算机前，遇到不会的问题时，赶紧GOOGLE一下，没准儿就能搜索到答案呢。当然了，这招儿在真正面试的时候就不管用了。所以最根本的办法还是不要轻敌，要打有准备之仗。

对于我这次H公司大败而归，LD却不以为然。她反而高兴地劝我说：“考砸了，人家不要你了，这才好呢。你根本不知道值夜班的辛苦。我年轻的时候值过多年的夜班。那种黑白颠倒的作息时间，年轻人还能应付。你现在这把老骨头了，还去值夜班，不要命了？你当那多给你的百分之十五那么好挣呀？你还是吸取这次考砸了的教训，好好复习一下，找个不值夜班的活儿吧！”

LD的这番话让我从心里头感到舒服，熨贴。还是老夫老妻，相濡以沫啊！H公司失败的阴霾顷刻间就又烟消云散了。

自从被炒鱿鱼以来，我找工作的过程就是一连串的挫折和失败。连大美女送给我的面试好机会我都把握不住，我怎末这么“背运”啊？

失业两个月了，承受完了精神上的打击和找工作的磨难之后，经济上的窘困也开始显现。我和LD两个人住着一个大房子，每月还房贷的月供很高。我有工作，有收入的时候，还能负担得起。我丢了工作之后，这每个月的月供就靠提取以前的积蓄来付账了。这种做法短时间还撑得住，时间一长，就是问题了。如果半年之后没有了失业保险金，这问题就更大了。

虽然在求职的战场上我已经是个常败将军，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而且我每次都能从失败的地方爬起来，“擦干净身上的血迹”，找出不去某公司的“好处”，（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呗！）重新鼓起勇气，斗志昂扬地投入下一场战斗。但这种阿Q式的精神胜利法在经济问题上就没有一点儿用处了。我再精神振奋，意气风发，拿不出真金白银的月供，这大房子也甭想住了。

其实当初买这处大房子，并不是贪图住豪宅的享受，而是受前几年美国房市上涨的诱惑，希望等房价涨上去时再卖掉，在房市上赚一把。没想到美国的房地产泡沫爆裂，房价大跌，赚钱的梦想是破灭了。更没想到金融海啸袭来，连自己的工作都丢了，房子也供不起了。可在这个时候卖房子，真是和股市上的大块儿割肉一样啊，赔钱赔大了。

由于这场金融海啸，我们和许多人一样，在股市上就已经赔钱了。我持有的两支股票因为公司破产，跌得分文不值了。如果现在不得已再赔钱卖房子，这二十年在美国打拼的成果不说付之东流，也是大大地打折扣了。咱小老百姓赚点儿钱攒点儿钱有多不容易，可赔起来却是一泄千里啊！投资理财学问大了，看样子，我这辈子都出不了师了。

眼瞧着目前找工作这么困难，LD开始和我商量退路了。“这个大房子咱们是供不起，也住不起了，只能想法子卖掉了。可卖房子又不是说卖就马上能卖掉的。你看咱邻居约翰，他的要价都低于当年买价五六万了，挂牌儿两年多了还卖不掉呢。咱这房子即使比买价低个十来万，半年之内能卖掉就算快的了。咱们要提早做准备，马上开始进行清理。扔掉不用的东西，卖掉多余的家具，整修房子，争取早点儿上市，早点儿把房子卖掉，早点儿解脱出来。“

LD的话对我来说就是最高指示，她决心一下，我们就开始收拾东西了。自从到美国后，房子是越住越大，东西是越搬越多。但这次和以前哪一回都不一样了。是由大房子往小房子里搬，家里的东西必须要做大量的精简。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些占面积大又不常用的家具。

我们以前都是往家里买家具，还从来还有没卖过家具。这家具可怎么卖呢？LD告诉我，她在网上看到一个网友在博客上发文说，他因工作调动要搬到国外，在一个叫“快格”（CRAIGSLIST.COM)的网站上，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卖掉了全部的76件家具。

我一听大受启发。我这个人一向很善于学习同胞们的先进经验，于是马上把那篇网文找出来，好好地拜读了几遍。以前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么一个”快格”网，读了这位同胞的网文才明白，这”快格”网是专门为美国几个大都市地区免费服务的分类广告，就像电话簿里的黄页。我登录到”快格”网站浏览了一下。这个网站设计得很科学，很简洁，很容易使用。没一会儿功夫，我就搞明白了怎样在“快格”网上卖家具。

我对LD说：“这快格网咱们头一次用，得摸着石头过河，循序渐进。咱们先卖点儿不重要的东西，试着定个价，亏了也不心疼。你说卖什么吧。”

LD指示先卖那一对平常不用的单人沙发，因为是二手货了，每个定价50刀，共100刀。接旨后，我用数码相机，从几个角度给那两个单人沙发照了几张靓照，又写了几句推销的广告词，就把这对沙发放到快格网上去卖了。没想到这快格网还真是个好平台，一个上午就有十几个潜在的买家打来电话，抢着要买这对儿沙发。LD这才明白价钱定低了。算了，亏就亏点儿吧。头一回嘛，就当交学费了。

一个印度口音的家伙要了我家的地址，说他马上过来。果然半个小时后，他的车就停在我家车库门口了。他对着沙发前后左右看了两眼，又试着坐了坐，二话没说就掏钱买下了。

站在窗前，LD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印度人开着车把沙发拉走了，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她转过头来，眼圈有点儿红，对我说：“我又后悔了。应该先卖掉大家具，将来搬到小房子里，小沙发其实更适用。”我明白LD心中的纠结，其实这会儿卖什么家具她都心疼。当年置办这些家具的时候，她跑了多少家具店，费了多少心血啊！这会儿就这么贱卖了……

我故意装做没听出她话里的伤感，接过话茬儿说：“那咱们下一个就卖那个大酒吧台吧。它又大又沉，三四个人都抬不动。将来肯定没地方放了。”LD听了之后，静静无言地沉默了一会儿，让一时波澜起伏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

她心里很清楚，现在所做的一切，还不都是被形势所迫？不能婆婆妈妈的了，先度过眼前的这一关再说吧。

“好吧，连那两个配酒吧台的高脚椅也一块儿卖了吧！”她终于发话了。

前途未卜，我们已经在准备退路了。除了自身的实力，找工作有时候就是靠那么点运气，求职失败这么多次了，难道运气就一点儿也不眷顾我吗？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