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 阅读页

第三节

  这是一个很小的县城,小到只有三横三竖六条路,像一个九宫格。住久了才会偶然发现散落其间的一些小巷子。在三横三竖之外,西边还有河,东边还有山。河从北向南流入嘉陵江,山从西北至东南蔓延。叶佳佳住河边,李默住山下。他们各自守着九宫格棋盘的两条边,不远也不近。

  在叶佳佳对着古巨基海报诉说心事的那些夜晚,李默大多独自待在他那间因为面对大山而昼夜都显得光线暗淡的二层楼的卧室里,专注于一些别的什么事情。

  如前所述,李默那个被县城人称为艺术家的父亲,无意中过早地将一些形而上的东西带入了儿子的世界。在少年李默似懂非懂地翻看父亲藏书的无聊日子里,他莫名地对荣格的名字产生深刻印象。于是,在上世纪90年代末期,在中国西南腹地山区的夜晚,一位少年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读着一本名为《荣格的智慧》的书。少年其实并不能明白那些文字,他还能读下去只是因为“潜意识”、“直觉”、“心理分析”这样的词汇隐隐带有一种神秘而忧戚的气氛。这气氛让他上瘾。而李默所接触的其他书里都没有这样的词。

  当然,他也不是把每个夜晚都用来读荣格和精神分析。多数时候他只是什么都不做,像个艺术家一样发呆,心中千言万语无处宣泄,最终都成为内心独白的腹稿。他并不知道在县城的另一头,叶佳佳正念经一样向他倾诉心事。李默隐秘的腹稿也许比叶佳佳的呢喃更为包罗万象。其实,少年李默的口才并非空穴来风——他早已在没有人的夜里提前给自己的口才写出了草稿。那时的李默还不知自己那时的状态其实统统指向一种让很多人百无聊赖的东西——孤独,一种旺盛的生命年代与封闭的生活碰撞之后产生的东西。

  对荣格和孤独的专注也让他年轻的身体不知疲倦,以至于他在很小的年龄就遭遇到了失眠症的困扰。失眠让他整个人显得更加艺术而优雅——在当时的县城,失眠还被认为是一种奢侈品,只有极少数人可以有幸拥有它,失眠仿佛一种荣耀,象征着社会等级。时日长久之后,李默以为自己找到了失眠的症结——他失眠因为他根本不累,至少他的身体不累——累了的人才不会失眠。于是夜晚的二层卧室里,少年又多了一桩乐趣:他开始做俯卧撑和仰卧起坐,他并不需要失眠带来的毫无用处的荣耀,他只希望白天可以更加清醒一些。

  在青春期的儿子挥汗如雨企图让自己因疲倦而睡去的时候,李默的父亲正在隔壁房间——他的暗房里调配药水。当时全县城的人,都还是只在逢年过节才会认真着装去海燕照相馆拍一张全家福,而李默作为艺术家的父亲已经在自己家里拥有了一间冲洗照片的暗房。暗房的窗户挂着昂贵的黑丝绒布料,用的是李默在铁路局上班的母亲的工资。布料的尺寸没计算太好,艺术家不太擅长测算,又不肯让李默帮忙。多余的黑色丝绒于是成为鸡肋,因为那不够李默的母亲做出一条半身的裙子。

  虽然李默的母亲出工资买了丝绒帘子,但那填充着暧昧的红色灯火的暗房依然是李默母子的禁区,那是摄影师父亲的个人领地,“照片见光就坏了。”父亲用严重的语气将妻儿隔离在暗房之外。母亲倒是真的对父亲的暗房兴趣不大。母亲在铁路局的工作让她身上始终满溢着工人阶级的豪爽豁达气质,而对父亲这种“唧唧歪歪的小情调”不屑一顾。李默对父亲的暗房一度兴趣浓厚,他小时候也曾数次享有被父亲带进暗房的荣耀,进暗房对小时候的李默来说,是考试拿了高分时的一种奖励。父亲兴高采烈的脸在红色的灯光之下显得诡异而陌生,那些放大了的黑白照片像洗过的衣服一样成排地挂着,不明所以的图像让李默害怕,那些局部的风景、人物,不成比例的器官以及眼神惊恐的动物,让他想起电视剧西游记里蜘蛛精的洞穴。他对摄影因此也很难产生兴趣,他从那一刻开始就自认并没有继承父亲这一专业的天赋。长大一些的李默对父亲的暗房也逐渐失去了兴趣,而他在考试中也越来越少有拿到高分的时候。李默将卧室当成了他自己的暗房。父子两人各自躲在洞穴,如并行修炼的蜘蛛精一般均少见天日。

  母亲上的是铁路局那种收入丰厚的夜班,这让她的白天有钱又有闲,两样都是她用来泡茶馆的资本。但四川老县城里的茶馆都不喝茶,主业只有一项麻将,副业视顾客需求而定,大体包括:卖米线凉皮凉面和回锅肉炒饭,也可以帮顾客买东西、交水电费甚至接送孩子。牌局太激烈的时候,老板娘还能给顾客的孩子批改作业、模仿他们家长签字。于是每到黄昏,茶馆门里门外便散落着大小不一的小孩子,他们吃着茶馆卖的米线凉皮,挤在门口临时搭成的小桌上嘻嘻哈哈写着各自毫无关联的作业。每当天色渐暗,室外的光线不再适合书写,孩子们便会拿着各式各样的作业去给茶馆女老板检查。女老板对改作业这项副业倒是也经营得兢兢业业,天长日久下来也做到了业务熟练,到后来这些半大孩子们的课本她基本都熟,语文课熟,数学课也熟。“三角形的面积么,下学期才会学的啦!这题可以先别做。”“这课文是要默写的,你是抄写的吧,我当然可以签字啊,但老师抽查背诵我不管的哦。”

  李默小学时代的作业基本都是在茶馆门口的小茶几上完成的,茶馆女老板敬职敬业为李默批改了六年家庭作业。那茶馆面对着李默后来的女朋友叶佳佳所住的滨河路。滨河路的另一侧是沿着九宫格的一条边精确流过的州河。州河的那边,蔓延着一条去向不明的铁路。

  在几年后的那些失眠的夜里,少年李默总是想起那些年在茶馆写作业的间隙里所见到的州河的黄昏。那些寻常的黄昏因为远处时不时嘶鸣而过的一趟趟火车而充满诗意。某次李默在小茶几上默写课文(其实是抄写),写到“西出阳关无故人”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竟然泪流满面。流泪的原因或许该归咎于其时正好轰隆鸣叫而过的一辆绿皮火车,那种节奏配合黄昏的色调让人变得出奇脆弱。李默呆呆地看着那西去的火车上一扇一扇掠过的窗户,竟然在心里默写(不是抄写)出了那句“西出阳关无故人”。男生李默,身处在闹市中的茶馆(那四川人百年不散的麻将场子),心里却荡漾着一种或许遗传自艺术家父亲的“唧唧歪歪的小情调”。

  无缘无故流下的眼泪让他下意识地感到有些难为情,因为男生们普遍认同的价值观其时都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心,也控制不了自己的眼泪,他的心像属于别人一样,自行其是。他的心突然发现了这山区小城落日时分的美,这种寻常不普通的美又因为一趟绿皮火车、一句古诗,而变本加厉,他的心无法承受这犹如灵光降临一般的发现,他的心只好让他流泪。

  李默不自觉地去扯作业本的纸,想擦眼泪,他非常男子气地扯到一半的时候,却发现还是用袖子来得方便。就在李默非常女性化地用袖子擦拭泪水的时候,女生叶佳佳正顶着一朵粉红色的大蝴蝶结从茶馆门口经过。她充满同情的眼光让李默如坐针毡——人前流泪本来就不是值得炫耀的事情。这个卷发大眼睛洋娃娃一般的女生轻蔑的眼神,仿佛在说:“看啊,一个胆小的爱哭鬼。”

  那瞬间李默急不可耐地想跳起来拦住她,告诉她他不是胆小鬼,他只是控制不了他的心,他的心要流泪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但这不是胆小。但事实上李默并没有解释的机会(就算有机会他也未必能说清流泪与胆小之间没有必然联系这个道理),叶佳佳那粉红色大蝴蝶结很快就消失了,混入黄昏之后逐渐浑浊起来的夜色里,像划过水面的一只无辜的鸟,不负责任地惊起无数涟漪。而不远处那静静的州河河面上,正好闪烁出银色的光。李默倍觉沮丧。

  那瞬间里击中了李默的沮丧,没过多久也就消失了。但事实上,它穿越光阴引发的效应远远超过李默的想象。以至于在后来那个停电的夜晚,李默的脑海里竟然浮现的是小时候的叶佳佳那充满同情的眼神。他认出了叶佳佳。是的,这个九宫格一般的县城他们偶遇的机会如此之多,以至于他从来没有将她遗失过。他一直都认得她。

  在茶馆外的小桌上写作业的黄昏,李默无数次地遇见叶佳佳。冬天的叶佳佳、夏天的叶佳佳,戴蝴蝶结的叶佳佳、穿连衣裙的叶佳佳,边走边吃油饼的叶佳佳、踢着路边石头的叶佳佳……无论何种叶佳佳,那卷曲的头发都在她的额头和后脖颈处非常不利落的散开,这让她变得尤为醒目。“卷毛狗,卷毛狗……”偶有男生们追着叶佳佳喊。她急羞羞地冲过去打他们,大眼睛冒着一些傻气。其实她根本追不上那些泥鳅一般的男生,虽然这个年龄的女生已经普遍比男生出落得强壮一些。她看上去又气又恼,眼里有时还噙着泪,有时候跑得太急,头上的蝴蝶结松动了,狼狈地歪斜着。

  不远处,李默就坐在茶馆门口,尽量保持神情冷漠甚而略带嘲弄地看着这一切,心里不时隐隐有丝复仇的快感。“她也有今天。”但李默立即就被自己幸灾乐祸的想法吓了一跳。他过于早熟,以至于他已经能窥见自己性格中那残忍的一部分。这种残忍日后成为牙医李默不足道向外人的秘密:他的确对这手握钢钻、闻着血腥的职业心存迷恋。那时的李默还没有读到荣格,但他已经开始剖析自己的内心。

  李默多年以后曾经对徐小余谈起这段泪流满面的年少往事。徐小余平静地说,“你特别喜欢用泪流满面四个字。”李默很惊讶,此时他才发现自己双子座的内心除了些微残忍,原来也是这么多愁善感,“上周看电影,你也说泪流满面,还有一次你说起什么东西类似爱情的味道,然后就泪流满面,哈哈……”徐小余晃动着两条长腿,像说起菜价米价一样谈论起李默的泪流满面。

  “我只有说切洋葱,才会用到泪流满面。”徐小余一脸不屑的表情让李默想起母亲,母亲在说父亲“唧唧歪歪的小情调”时用的也是这样的表情。李默突然想起,这种不屑的表情其实很常见,它经常出现在很多四川女人的脸上,这表情让她们显得泼辣、伶俐、果敢以及不好惹,这表情让男人们又爱又恨。

  那一瞬间李默突然对徐小余心生感激,在他一次次试图遗忘自己那敏感柔弱的诗人本性的时候,姑娘徐小余用她的不屑一顾将这个问题化解。那么一言难尽的难言之隐,徐小余用一个表情,就让它不再一言难尽,也不再是难言之隐。

  李默也是在这一瞬间恍惚觉得自己明白了父亲与母亲——艺术家与铁路工人(具体说是客务段夜班岗位工人)——之间的爱情。毫无疑问,他相信他们之间存在真正的爱情。如果没有,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强大到让他们在这边远得犹如不在人间的县城里,一起消磨掉一生的时日。母亲在用“唧唧歪歪的小情调”嘲笑父亲的敏感脆弱之时,那一定是父亲最爱母亲的时候。不是么?不然还有什么可以把父亲从那不合时宜的“小情调”里如此轻巧地拯救出来?

  在李父短暂的一生中,他用了绝大多数时间来封闭自己,母亲是他与这个世界相联系的唯一渠道,父亲只信任这唯一一条渠道。尽管父亲一度出现过细微的外遇迹象。县文联聘请来打扫和做勤杂的临时工酷爱摄影。那个扎马尾穿带小花裙子的年轻姑娘对父亲这位县城里名气最大的艺术家格外倾慕。她郑重地请求父亲为她拍摄照片,坦诚而无邪的目光中透露出爱情中的女人才会拥有的那种妩媚。父亲或许轻微地动过心,他带她去采风拍照片。但最终父亲还是如蛇一般矫捷又迅速地退回了自己的洞穴。胆小和孤独让他无比惧怕这生活中新生的变化,他害怕生活会像冲洗照片的药水一样发生一系列他无法控制的化学变化。他请求李默母亲的责骂,尽管他什么都没有做,但他蠢蠢欲动的内心的确非常渴望在她不屑一顾的骂声中获得平静。但母亲却真的对父亲自以为的动情不屑一顾,她知道自己在这个家的经济地位决定了她的无可取代。母亲和父亲的思维完全不一致。

  而叶佳佳就没有这种不屑一顾的洒脱。她的大眼睛里有各种沉重的忧虑,却就是没有这样的不屑一顾。那个停电的晚上,叶佳佳依然显得忧虑。多年以后,李默才觉得那还是一个极为美好的夜晚。而当时,那真是让李默觉得糟糕。叶佳佳并未表现出李默期待中的兴奋,她甚至看上去就像快要窒息了。叶佳佳的脸上明显写着比忧虑更加复杂的情绪,她那形状有些奇怪的嘴,甚至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讲过,而只是嗯嗯啊啊地表示出极为简洁的回应。她怎么会长了这样的一张嘴呢?

  在李默一边口若悬河地讲述那些与他和她都没什么关系的人的轶事时,他的心里其实也万分懊恼地在斟酌,是否应该立即停止这种愚蠢的行为。但是他无能为力,除了说些无关痛痒的话,他并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女生原来是如此奇怪的另一个物种,她的所思所想所为,如此难以理解和琢磨。他无奈地承认,原来这世上男女之间,其实总是隔着千山万水一般的距离,哪怕他们站在一起,也始终难以交流。父亲和母亲、他和叶佳佳,不都如此么?

  李默觉得自己已经把事情搞砸了。那些轶事普遍半真半假,其素材多数来自当年那些和李默一同在茶馆写作业的旧相识们的闲谈,并经过了李默在深夜里一次次的加工润色,才终于呈现出这种既仿佛信手拈来又显戏剧化的演讲效果。那些在茶馆度过的岁月帮助了他,让他得以轻而易举就掌握了市井闲谈的语气语调乃至叙述方式。这种叙述方式的特点,是可以迅速拉近陌生人之间的距离,消除紧张,造成“同感”(这是荣格的词)。“同感”无疑是有效的,李默无数次地利用这些闲谈结识了校园里的伙伴兄弟,但“同感”对叶佳佳却没有一点作用。

  有那么一个瞬间,李默差一点就要脱口说出当年被叶佳佳看见流泪的往事。但话到嘴边,叶佳佳那紧绷的神情再一次成功化解了李默的勇气。李默的一生都无法向叶佳佳揭示这样一个事实:他被她鄙夷的眼神困扰过。他曾经想要澄清自己,表明自己并不胆小,后来他放弃了这个打算,因为那太困难。他少年的勇猛和信心,总是一次次在叶佳佳的一个神情里,全部坍塌溃不成形。

  他后来回想,才觉得当时自己可能是爱上她了。

  李默和叶佳佳一样清楚,这个独处的夜晚是如此来之不易,如果不是意外停电带来的黑暗作为保护,他们永远无法在县城的道路上这样紧密地并肩而行。李默太过珍视这夜晚的时光,他太想给叶佳佳留下一个良好印象。他也曾幻想过很多次可以和叶佳佳长时间地独处,但那也仅仅是幻想,平凡的生活极少发生意外。当这幻想竟然成真的时刻,他还没有做好准备。

  他们生活在九宫格一般的县城里,就像挣扎在迷宫里的两个超级玛丽,彼此引为同类,却终究无法交流。他们的隔绝明显出于故意。他们刻意地回避对方,像不兼容的电极。而他们不约而同地回避又仅仅是因为他们生活于一个太小的、像小王子的小星球一样小的县城——一个小到不可以有秘密的地方。在李默和叶佳佳看来,他们的爱情已然是这小星球上的唯一一个秘密。

  小县城里没有陌生人,人们彼此熟悉,张口就可以背出对方家谱,每家每户祖宗连同后代都在县城人的脑子里一清二楚——所有人脑子里都装着一本自带搜索引擎的居委会档案。小县城也自有一套生活哲学,初来乍到不习惯此哲学的乡下人总是因此受伤。比如在所有人都互相认识的街上,跟谁打招呼,跟谁不打招呼,跟谁有时候打招呼有时候不打招呼,都诉诸智慧成为问题。每次上街都如同登场演出,有人长袖善舞有人疲惫不堪。但这错综复杂的生活智慧却可以简而化之成一点——避嫌,尽其所能避开所有可有可无的嫌隙。那些嫌隙滋生于县城人的眼睛里,活跃在县城人的嘴里,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四处乱跑落地生根。这种子多数有毒并具杀伤力,避开它们是保全生活完好的唯一方式。县城人的生活,并不是活在县城,而是活在别人眼里,活在别人嘴里。

  但也总有一些人不愿意活在别人眼里或嘴里,他们要按自己的想法特立独行地生活。比如李默那个发誓再也不回县城的巴山表姐。去年巴山表姐离开县城的时候,只有李默一个人去火车站送她。15岁的李默看见这个只比自己大5岁的表姐的头发,竟然稀疏枯黄得如同历经磨难的老人一样。而仅仅一年以前,巴山表姐还是县城数一数二的漂亮姑娘。县城的生活哲学在这一年的时间里,改变了巴山表姐。只因为漂亮的巴山表姐拥有县城人绝无仅有的勇气——她不避嫌。她坦然地和追求她的男人走在县城的六条街上。她的漂亮和坦然是如此光明炫目,照耀得县城人都无法适应。巴山表姐只想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她一直微笑着对待了县城人的所有猜疑,但县城人始终无法适应巴山表姐那挺直的胸脯,县城人认为那胸脯是她向所有人宣战的标志。男人虽已离婚,却依然纠葛在前妻的家族仇恨中,那复杂的仇恨网毫无意外地将巴山表姐牵扯其中。在巴山表姐最需要男人保护的时刻,男人退缩了,他没有巴山表姐那耀眼的勇气,他像初生的牛犊一样怯生生地躲避着县城人,躲避着嫌隙,只留下巴山表姐独自应付来自前妻家族的责难。巴山表姐的微笑和堂堂正正的胸膛最终也没有战胜县城人的眼睛和嘴,当巴山表姐走在县城的路上发现没有人愿意和她的目光有任何接触的时候,她想她再也无法在县城生活下去了。李默在火车站询问巴山表姐想要去哪里,巴山表姐温柔地摇头,说她也不知道。李默心里难过得像裸露在寒风中的皮肤,他艰难地吐出“保重”两个字。巴山表姐说你不要难过,应该为我高兴。过了一会儿巴山表姐又说,我会给你写信的。深秋季节的风把巴山表姐的声音吹得七零八落。

  李默和叶佳佳从小便在一个又一个巴山表姐的现身说法中耳濡目染。李默在茶馆门口度过的六年时间里,见识了无中生有、有中生无的各种流言蜚语(茶馆是流言集散地),于是自认为识破世道险恶人心无常,小小年纪便老成得不成样子。尽管李默曾经因为巴山表姐跟茶馆里的妇人吵过几架并被母亲严厉地批评,但多数时候他对流言都避之不及。

  叶佳佳则从小经受“卷毛狗”外号与身世不明的困扰,始终无法理直气壮。无论她走在县城六条街的哪一条,都觉得背后有无数双眼睛黏在身上。背着无数双眼睛生活的叶佳佳,只能堂堂正正战战兢兢,时时处处都像个三好学生——不,叶佳佳本来就是三好学生。

  
更多

编辑推荐

1心理学十日读
2清朝皇帝那些事儿
3最后的军礼
4天下兄弟
5烂泥丁香
6水姻缘
7
8炎帝与民族复兴
9一个走出情季的女人
10这一年我们在一起
看过本书的人还看过
  • 绿眼

    作者:张品成  

    文学小说 【已完结】

    为纪念冰心奖创办二十一周年,我们献上这套“冰心奖获奖作家书系”,用以见证冰心奖二十一年来为推动中国儿童文学的发展所做出的努力和贡献。书系遴选了十位获奖作家的优秀儿童文学作品,这些作品语言生动,意...

  • 少年特工

    作者:张品成  

    文学小说 【已完结】

    叫花子蜕变成小红军的故事,展现乡村小子成长为少年特工的历程。读懂那一段历史,才能真正读懂我们这个民族的过去,也才能洞悉我们这个民族的未来。《少年特工》讲述十位智勇双全的少年特工与狡猾阴险的国民党...

  • 角儿

    作者:石钟山  

    文学小说 【已完结】

    石钟山影视原创小说。

  • 男左女右:石钟山机关小说

    作者:石钟山  

    文学小说 【已完结】

    文君和韦晓晴成为情人时,并不知道马萍早已和别的男人好上了。其实马萍和别的男人好上这半年多的时间里,马萍从生理到心理是有一系列变化的,只因文君没有感觉到,如果在平时,文君是能感觉到的,因为文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