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出水：1月6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众议院特别调查委员会已经进行了六次听证会。很多之前不为人知的，尤其是发生在白宫内部，川普近臣之间的故事，开始逐渐浮出了水面。

调查委员会到目前为止，已经传唤了到场的证人有 14 名，通过远程影像出庭作证的超过 40 人。其中甚至包括川普的家人。他们的一个共同特点是，他们几乎全部是共和党人。

我们现在越来越清楚地知道了一个事实。川普完全知道 2020 大选没有什么大规模舞弊。他之所以制造 “大选有舞弊” 的谣言，根本目的就是要颠覆美国合法的总统大选，让自己能够窃取美国的最高行政权力。我在之前谈到川普的时候，我总是会说，这是一个病态自恋，为了自己的自尊心可以 “不惜一切代价” 的人。看来他的病症，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因为在川普的代价手册中，连美国的国本，美国之所以可以成为美国的基础：民主选举，都可以成为他为了要 “赢” ，而牺牲掉的代价。

但美国幸运的是，绝大多数人，包括共和党人，都不敢把事情做到如此出格的地步。他们虽然受到了川普的压迫，甚至责骂。他们依然不敢拿国本开玩笑。无论他们如何爱戴川普，希望川普留在白宫。但最终，他们选择了维护美国的国本。英语里有一个表达方式，说 “每一朵乌云，都还有一个银边” Every Cloud Has A Silver Lining。共和党虽然问题多多，成为了美国前进的障碍，但这唯一的银边是，他们依然尊重美国的国本。

川普亲自任命的司法部长 William Barr 虽然多次干扰司法部对川普企业的调查，但在面对事实的时候，他还是选择了尊重事实的态度。巴尔先生多次告诉川普，所有关于大选有舞弊的指控，都查无实据，甚至有些根本不值得去调查。但对于来自司法部长，自己心腹的，可以说是最权威的回答，川普依然不愿意承认现实。这引起了巴尔先生的担心。在巴尔先生的证词中，他说：

“川普从来没有表现过对事实感兴趣。我有些沮丧，因为我想 ‘我的天，如果他真的相信这些东西，他就和现实完全脱离了。”

告诉川普大选没有大规模舞弊的，不仅仅是司法部长巴尔，还包括白宫大量的工作人员。川普指出哪里有舞弊指控，然后指派这些工作人员去调查。调查结果指控不成立，川普就责骂这些工作人员无能。最后巴尔部长只能在 2020 年 12 月份辞职。

当时川普身边围了很多斗士般的人物，比如他的私人律师朱利安尼，John Eastman 伊斯曼他们是不是就相信大选有舞弊呢？显然，也没有。他们非常清楚自己是在进行一场政治斗争。而为了取得斗争的胜利，他们决定编造谎言，不惜一切代价，保住川普。当然，这里的代价，依然是美国的国本。

在证词中，我们可以看到朱利安尼曾经希望川普能够先给他一个特赦令。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事儿。一般总统特赦，都是特赦已经判罚的罪行。而朱利安尼希望总统给他的特赦，是一种 in case 的特赦，就是将来无论他被判什么罪，都可以免掉。

伊斯曼听到了这个消息，立刻写电子邮件给朱利安尼。这封邮件被作为证物展示。邮件中，伊斯曼说：“我认为我应该被包括在这份特赦名单中，如果您能弄到的话。” 伊斯曼本人也被传唤，但他拒绝出庭，用宪法第五修正案给予的沉默权（即人有不自证罪行的权力），保护了自己。川普曾经亲口说过：“只要你引用第五修正案，那就等于你承认了罪行。” （ 2016 年大选时，他说如果希拉里克林顿的工作人员引用第五修正案，就等于承认罪行。他的原话是 “你要是无辜的，你干嘛引用第五修正案啊？只有黑社会流氓才引用第五修正案呢”。报应现在来了，川普自己的律师，开始引用第五修正案。）

白宫律师 Eric Herschman 在自己的证词中也提到和伊斯曼的对话。他非常不客气地对这位已经开始害怕了的伊斯曼说：“我能给你的最好的免费的法律建议，就是去找一位出色的刑事辩护律师，你会需要的。”，然后，他挂掉了伊斯曼的电话。

所以，其实包括川普在内，没有人真的相信 2020 年大选有大规模舞弊。但是，川普为了自己的权力，决定撒一个大谎。而中招的，被当作代价牺牲掉的，恰恰是那些疯狂支持川普的人。这包括华裔中的大量所谓川粉。他们恰恰是这个谎言的受害者。而至今，我依然能听到一些执迷不悟的川粉，依然相信这个可笑的阴谋论。我不知道是应该为他们悲哀，还是应该为人类悲哀。

扯远一点，人类是如此容易失去理性，迷失自己。就拿中国的各种神功大师，西方的各种邪教来说，再简单的骗术，都能骗倒一大片人，甚至其中不乏社会精英。人有一种自然的倾向，就是愿意相信自己希望看到的情况。我希望有神功，因此就相信大师真的有神功；我愿意相信自己能得到上帝的爱，于是各种廉价的邪教铺天盖地，信徒死心塌地。我希望看到川普胜选，所以川普说得谎再离谱，我也相信。

我总觉得，理性不是关于聪明不聪明的一种评价；理性应该是关于勇敢不勇敢的一种表现。只有内心强大的人，才敢于用理性接受那些自己不愿意看到的事实。这听上去很简单，但我的观察让我觉得，这事儿，其实挺难的。因为这违背人类的本能。

说回川普。

虽然川普知道大选没有什么大规模舞弊，但作为政治斗争，他要 “赢”。这是最重要的。巴尔部长辞职之后，他立刻打电话给代理的司法部副部长 Richard Donoghue。据 Donoghue 的证词，这个电话打了一个半小时！一个总统的一个半小时时间！川普用来做什么了呢？Donoghue 作证说，川普反复地就说一个意思 ：“你们司法部只要宣布其中有舞弊，有腐败，剩下的事儿，就留给我和共和党议员们来处理！”

Donoghue 副部长很沉着地告诉川普：“没有证据显示大选有舞弊。”

那么川普会怎么做呢？很简单，他的一贯做法，你不听我的，我就换听我的来为我做事。川普立刻着手再换司法部长。这次他选择的人选是一个在司法部工作的环境学方面的律师，叫 Jeffrey Clark。这个人后来在调查委员会传唤的时候，拒绝回答任何问题，100 多次引用了第五修正案，以沉默来保护自己，也许也在保护川普。川普试图任命 Clark 的企图，最终被当时的司法部长罗森顶了回去。司法部保住了自己的尊严，但我们也可以看出，美国总统的权力确实非常大，唯一还能够抵抗住川普这种狂人破坏的，最后只能靠官员们内心的良知。事实上，在美国，没有制度可以防止一个在职总统发动政变。

白宫助理 Cassidy Hutchinson 的证词可能是最引人注目的。她不仅证实了朱利安尼试图获得总统特赦，还证明了川普完全清楚 1 月 6 日的暴动群众中，是有人携带武器的。川普当时大叫着试图抢夺自己汽车的驾驶权，因为他要出去加入到游行队伍中去。他说，“那些枪又不是来伤害我的，我怕什么？”，这就很有意思了。如果这些枪不是来伤害川普的，那么是用来伤害谁的呢？

有两名证人表示，他们收到了川普团队的威胁电话。在电话中，对方说：“我们知道你还是我们的队员，我们知道你是很忠诚的，我们知道你会做正确的事，保护需要保护的人，川普先生会想着你的。”等等一类的话，我要说，这基本上已经是黑社会的操作了。调查委员会表示，这是他们下一步需要调查的事情。

最新的进展是，川普的精神导师，美国极右翼思想家斯蒂芬班农。在面临因藐视国会，而将受到最高 2 年监禁和巨额罚款的惩罚之后，最终同意向国会特别调查委员会作证。具体作证时间还没有确定，这将是这次调查的另一个重头戏。

在川普试图推翻美国大选结果的整场闹剧来看。美国确实缺乏可以制约总统的机制。同样的事情，如果发生在另一个国家。川普完全可以说服忠心耿耿的司法部出具伪证，完全可以让忠于自己的将军逮捕民主党人，完全可以让和他有一样保守理念追求的副总统彭斯宣布大选结果无效等等，这其中有太多环节，如果换一个国家，换一种文化，就有可能被突破的。但是，最终美国人守住了自己的底线，拒绝了一个病态的狂人，对美国制度的挑衅。这可以说是乌云的银边，也可以说是美国的脊梁。美国衰落了的声音不绝于耳，但至少，这条脊梁，还是蛮硬的。

但是，最可怜的，是那些到今天还执迷不悟，追随川普的普通老百姓。

Eric  2022 年 7 月 12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