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送药人的55天:有病人领药不久离世
文章来源: 北青报 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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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送药时,吴悠每天能收到三四百条留言,但那时候只有他和一位学生,两个人一天只能送不到10户。他说,他对接的400多户家庭中有10来户家庭中有人病逝,“如果我尽早把药给他们送去了,他们是不是就不会走?”如今回看送药经历,他很纠结,止不住地想:“会不会因为我的原因产生了一些悲剧?”虽然从没刻意遗漏病人,但他依然感到内疚。
从微博里“黑压压一片”的求助信息,到收不到求助信息,武汉送药人吴悠和他的团队在这个城市穿梭了55天,骑报废了一辆电动车,为400多户新冠肺炎病人家庭送去药品和防护物资。武汉在一天天好转,吴悠也完成了他送药的使命。回头看做志愿者的两个月,吴悠收到热心人捐助的各种物资,却也常被质疑还受到举报,他骄傲自己帮助了许多人,但也遗憾甚至愧疚做得还不够多,但吴悠认为,他用自己的方式为90后正名,他们是敢担当的一代。
武汉送药人“退休” 从日送百单到没有需求
在武汉送了55天药后,吴悠决定停下来,也没有特意选日子,只不过再没人需要他送药了。武汉在一天天好转,因为疫情关闭的店面渐渐恢复营业,公园也向市民开放,原先空荡荡的街头人和车多起来了,吴悠说,武汉的烟火气慢慢回来了。
一辆电动车,一个写着“老吴和他朋友们的免费口罩,仅供老幼”,1月25日,25岁的武汉中学老师吴悠开始他在武汉送物资的第一天。一开始,吴悠只是想把自己的口罩分发给有需要的老年人,但他发现更多的需求来自药品————疫情之初武汉一床难求,无法入院的新冠肺炎病人只能在家吃药,但药很难买到。
吴悠和他带过的一个00后学生,开始通过微博、朋友圈统计需求,为新冠肺炎病人送药。从最开始的两个人,渐渐地,吴悠的学生、同事、朋友、朋友的朋友、网友、街坊邻居都加入了义务送药的队伍中,团队发展到23个人,最多的时候他们一天会送200多单。
没送药前,吴悠曾在早上6点接到了奶奶的一个电话,老人感到担心害怕,一晚没睡,问孙子该怎么办。这通电话让吴悠意识到,面对突然而来的疫情,很多与奶奶一样的老年人可能会非常无助和害怕,他去送口罩送药是想告诉恐慌中的武汉人,有很多人会站出来帮助他们,“我送一包口罩、一盒药可能并不会改变什么,但是我站出来或许会给他们心理上的慰藉,我也生过大病,有时候一句关心人就能挺过来。”吴悠告诉记者。
3月5日之后,吴悠团队已经基本接不到新冠病人求药的需求了,随着武汉疫情好转和应收尽收原则的落实,新冠病人都进入医疗机构治疗,吴悠他们转为送口罩、消毒液和防护服等防护物资。后期有些病人要去医院复查,吴悠就把社会捐赠的防护物资送给病人,帮助他们做好防护,如今这些需求也越来越少了。
但吴悠没有真正地停下来,有需求他还是会去。4月3日,有老人要去设有发热门诊的医院就医,吴悠为他们送去了防护物资。
遭举报被调查5小时 警方证明了我的清白
送药的日子里,吴悠每两三天都会受到质疑。有次团队给社区居民送口罩、酒精时,因未登记而没领到的几位居民对着镜头大骂吴悠,称他做志愿者是假,全都是作秀。那天吴悠很委屈,甚至说再也不送了,但第二天他还是去了。
更大的质疑来自一次举报。2月26日,吴悠接到工商局的电话,称他被举报“卖高价药、从中赚差价、没有医师资格证”,需要去公安机关说明情况。吴悠在公安局接受了5个小时的调查,“我确实有些慌张”,但对于举报他都能一一举证,每笔转账他都会拍照和求助者确认价格信息。
吴悠告诉北青报记者,最开始他们团队都是自己去买,后来联系到四川一个公益组织,其中有位经营药店的人,药品几乎都从这里购入,因担心哄抢,他们半价卖给求助者,他和送药团队从未赚过差价。被举报后,吴悠改为全部免费送药,资金来自各方爱心捐款。
5个小时的调查后,警方告诉吴悠他的行为不符合举报内容。这次举报并没有让吴悠停下送药的脚步,反而更坚定了他的选择,“警方的调查证明了我的清白。”吴悠说。
志愿者团队中很多90后00后
吴悠是90后,他的团队里还有很多00后的学生。
90后常被一些人称为“垮掉的一代”,吴悠说,他送药也是想证明90后、00后是敢担当、愿意牺牲的,每一代人的性格或许不同,但面对灾难,每一代人都会用各自的方式证明自己。
生活中吴悠喜欢说唱,热爱嘻哈文化,自认为是个很酷的人,而他的00后学生中也有不少人个性很强。作为一名老师,在疫情中自发送药,吴悠也想以此告诉自己的学生,有个性的人也会做很接地气的事。“有些00后的学生比较浮躁,同理心差一些,但通过我们这些天送药,这些00后的学生也成长变化了很多。”
解封是劫后余生 目睹病人离开遗憾做得还不够好
吴悠组织的新冠病人求药群里有400多人,背后也是400多个新冠家庭。55天里,他和团队至少帮助这些家庭送过3次药品和物资。如今闲下来,他想得最多的不是帮了多少人,而是没帮到的人。
截至4月3日,武汉市共有2567人感染新冠肺炎离世,对吴悠而言这不是一个数字,而是背后一个个曾经鲜活的生命,他也曾接触过他们中的几位。有几个病人,在吴悠送药后没多久就离世了,“有一些人再没有回复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刚开始送药时,他每天能收到三四百条留言,但那时候只有吴悠和一位学生,两个人一天只能送不到10户。吴悠说,他对接的400多户家庭中有10来户家庭中有人病逝,“如果我尽早把药给他们送去了,他们是不是就不会走?”如今回看送药经历,吴悠说他很纠结,一方面对自己感到满意,觉得自己帮助了很多人,另一方面他又止不住地想:“会不会因为我的原因产生了一些悲剧?”虽然从没刻意遗漏病人,但他依然感到内疚。
离武汉解封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也有不少媒体问吴悠解封后他最想做什么?吴悠告诉北青报记者,他想做的事太多了,但武汉远没有恢复原貌,所有的想法不知何时才能实现,“反而不知道那天要干什么”。吴悠说,解封对每个武汉人都是劫后余生,“他们没有乐观也没有悲观,只是咬着牙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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